有身孕当然是个好事儿,县令知道了之后,也欣喜若狂――那是他发生变化以来,夫人第一次见他笑。
从此以后,县令对妻子呵护备至,净等着妻子生下孩子。
后来县里发了大水,妻子行动不便,县令宁愿冒险留在府衙里,也对妻子寸步不离,一心一意的守着妻子。
夫人挺感动的,觉得自己多心了。
唯独县令给她立了个规矩,就是他不在的时候,绝对不能出城。
这个要求虽然怪,她也没多想。
可这一场幸福,就在某一天停止了。
那天县令出去坐堂,有人说外面心立了香花庙,专门保佑孕妇,让县令夫人去拜一拜。
古代怀孕生子风险很大,难产血崩也不少见,孕妇一般都会去求平安。
她忘了县令的规矩,也出门拜庙保平安,路上在车上睡着了,就梦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对着她哭,说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很久了。现在那个县令是冒充的,他才是她的丈夫,那天电闪雷鸣,他出去看外面的东西,被一个怪物给吃了,怪物冒充成了他的样子,夺走了他的一切。
夫人眼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一身是伤,都端详不出面貌来了,吓的半死,那个人就哭着说,你要是不信,给他喝黄酒,他准会把我尸身上的消化不了的东西给吐出来。
夫人猛然惊醒,睁开眼睛,车子正停在了一个卖酒的小店门口,店伙计正嚷着:“好黄酒,又醇又厚!”
夫人想起了那个怪梦,鬼使神差的就买了一壶,回去劝县令喝。
县令不疑有他,喝了一壶,果然醉酒去吐,夫人装成照顾的样子在一边伺候漱口,只听见“当啷”一声,还吐出了个硬物,等县令走了,她过去一看,真是那个丈夫戴惯了的虎纹玉扳指。
夫人当时就捂着嘴,差点没坐在地上。
她连夜坐了马车出城,果然又梦见了那个浑身是血的人。
那个人哭着问,你相信我了?
夫人连连点头,问那个假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无论如何,都要替夫君报仇。
那个人连声夸她忠烈,告诉她,那个东西,是为了“印”而来的,庚申日那天,只要你把他身上的印章偷偷取下来就行了。
夫人答应下来,就醒了。
很快,到了庚申日,夫人眼看着县令把印章挂好,偷偷把印章就盗走了。
县令浑然不知,结果到了院子里,听到了一阵天雷滚滚的声音,抬头一看,脸色就变了。
往腰里一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回过头就看着夫人,流了一脸的眼泪。
夫人本来恨这个杀夫仇人恨之入骨,可毕竟也夫妻一场,她那一瞬间也愣了一下。
而那个县令就说了一句:“是我有错在先,我也不恨你,只求你,把孩子照顾好――什么时候遇上了难处,上后花园杉树底下,挖出个包袱来,那是我给孩子留的。”
夫人张了半天嘴,就听见天上一阵响雷,直接劈在了县令身上。
县令应声而倒,不见了,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几乎赶上骡马个头的巨大黑鱼。
府衙里的人闻声都来看,一个幕僚就告诉夫人,说这东西是水神宫的黑鱼怪啊!
说着,把那个黑鱼的嘴给扒开了,大家一瞅,都吓坏了。
只见这个鱼的嘴里,长得竟然是两排人牙。
原来这种黑鱼,跟平时人们吃的那种黑鱼不一样――这种黑鱼,叫尸黑鱼,专吃脑子。
古代水患频发,死在水里的人不少,这种黑鱼也就应运而生。
人是万物之灵,专吃脑子的鱼,积累了许多阴邪之气,也就成了妖。
这种妖有一种本事,就是跟黄大仙一样,能迷人――这也是一种捕猎的本能。
因为成了妖之后,它就不再满足于吃死体了,而是想吃鲜活的。
它可以把人迷到了水里――跟水鬼,水猴子的传说一样。
眼前这个黑鱼,已经是成了气候的东西,到了行天劫的时候了。
说通俗点,天劫就是被雷劈,所以一到雷雨天,老有人开玩笑说有道友要渡劫了。
这个鱼也是一样――当初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就是他的天劫。
本来那个鱼的鱼生就要戛然而止了,但没想到的是,县令偏偏出去了――还带着那个印章。
府衙的印章,是正物,有了他,就能避开天劫――所以古代传说,老有一些长毛的东西上府衙躲着,就是想粘管事儿的光避天劫。
这条黑鱼当机立断,就抢走了县令的印章,替代了县令。
这个庚申日,雷公爷出行,他的印章被拿走之后,身份自然因藏不住,雷公爷见了这个玩意儿,自然立马就给劈了。
县令夫人听了之后,哭的痛不欲生,心里还很高兴,觉得自己总算给丈夫报仇了。
幕僚还旁敲侧击的问,说这个假冒县令的东西,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或者遗物?那都是妖邪之物,咱们为防后患,得找出来处理掉。
县令夫人瞬间就想起来了刚才的遗言,但她很以这个遗言为耻,并没有回答幕僚。
幕僚败兴而去,而府衙是公家的地方,县令这么一死,夫人自然也没资格住在这里,新人来了,就被赶出去了。幕僚们也都树倒猢狲散。
而那天同样是个电闪雷鸣的天气,夫人没地方可去,只知道后花园有个荒废小屋很隐秘,就从后门钻进去躲了起来。
没人接生,她自己生下了一个婴儿――形状的东西。
是婴儿形状,可一身都是青黑色的鳞片,跟那个黑鱼精被雷劈了尸体,一模一样。
县令夫人嚎啕大哭,想把这个东西掐死,可这个东西啼哭了起来,声音跟活人的小孩儿是一样的。
县令夫人到底没下的去这个手。
这个孩子天生会游水,其他方面,也都跟普通小孩儿一样,能哭能笑,会喊妈妈。
唯独那一身鳞片。
它见不得光。
县令夫人纺织女红,独立抚养她,就是不许她上外面去。
她一直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一天县令夫人出去卖东西,遇上雨没回来,她自己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她看见了很多跟母亲长的一样的“人”。
她觉得他们很有意思,想过去一起玩儿,可那些人看见她,勃然变色,大喊大叫,说她是怪物。
她不知道,什么是怪物?
有胆子大的,看她没扑上来吃人,就壮着胆子往她头上扔石头,见她懵懵懂懂,索性几个人一起上,把她的鳞片扒开了。
跟程星河的想法一样――看看这个怪物,鳞片下面到底是人肉还是鱼肉。
她嚎啕大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而其他人喊打喊杀,说她是个妖怪,要剥皮放在城楼子上给大家参观。
这个时候,县令夫人跑过来,把她护住了,人们好歹还认识她是前任县令夫人――也记得被雷劈死的黑鱼精。
这一下,传言甚嚣尘上,说县令夫人养了一个怪胎呢,要吃人的!
本地人都对着她们俩扔石头,她被打的头破血流。
甚至还有见到她是女的,动了更歪的念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她们俩的容身之地了。
县令夫人央求人们放了她们,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可那些人不信――万一这东高原地在水里威胁人呢?死了才是绝后患。
那天,好多人带着棍棒,绳索,火把,就把她们围住了。
县令夫人带着她好不容易逃出来,身后也都是追杀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对了,那个东西临死之前,说小杉树下,埋着个东西,是个这个孩子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