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基本的信任了?
想要确认是否凝聚了武道真意,筑就了五感通明的道基,直接问就行了!
身上能引得自己撞鬼的隐患,想想就不是简单的货色,就因为什么感应入微者能够引动气流去除隐患,居然任由自己动手,连一点帮助都不肯给?!
余羽很悲哀:世间如此冷漠现实,说好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呢?
心神一息间沉静下来。
感应中,胸腹间的气流犹如一点点的火气汇聚。
走一个吧,他用意念对火气团发号命令。
火气团在胸腹中沉沉浮浮,顽固坚守阵地。
再不动就发火了啊!火气团还是无视。
余羽终于狠下了心,意念仿佛化成了一只只的小手,抓住了火气团。
随着胸腹中的暖流往四处散发,麻痹处骤然发痒。
一道灰气从肩上扑出。
对面端坐的令冬寒竖起一指,没有丝毫多余动作,那股灰气就到了他的指尖,凝成一个小小的灰球。
泥煤,余羽心头微寒,身上果然有异物。
“果然是武道真意感应入微”,令冬寒捏着指间灰球。
余羽仔细回想,异常从入鬼市开始直到如今,那灰球应是从蒸汽机车下来后到入住旅馆前沾染。
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浮现。
“想起是在哪里中了手脚?”
一个中等身材三十来岁年纪的男子形象,滑过脑海。
那日在蒸汽机车上被唐十七重重拍了几下肩膀,但对方毫无理由下手,下了蒸汽机车后,坐上一辆油气车,下车付钱时,那三十来岁的司机却在他肩上拍了拍。
如今想来,司机拍肩乘客,从动作难度系数而言颇为讲究技巧,需要在前排驾驶位上转过大半个身,向前探腰,竭力伸长手臂,才能够到他的肩,如此动作毫无必要,但那时自己也未留意。
从在蒸汽机车中与几个检票的大汉冲突开始,直到进入鬼市,再到如今种种异像,一条完整的线串联起来。
顾正超!
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余羽记得,蒸汽机车上唐十七曾说顾正超是海州十大世家之一的顾家主脉,观风使顾寻第五子,还评价此人“阴狠毒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最喜欢躲在暗处像只老鼠般算计”。
蒸汽机车上顾正超买通的唐家的人定然不只那几个,自己打乱了对方谋划,阴差阳错救下了吕晚母女,泄露到了顾正超耳中,诱发了对方睚眦必报的天赋属性。
只是明明派出几个武道高手就能解决的事,偏偏喜欢做一番手脚,绕来绕去绕了好几个圈子,自以为很有手段,偏偏反让余羽和吕晚母女逃脱了一场劫难,余羽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运气好还是对方脑子有病。
“波”,两只轻捏,指间灰球烟消云散。
“纵然知道是谁害你”,令冬寒嘴角露出耿直冷笑,“你能如何?”
“鬼咒虽威力不大,用处却妙,善能勾引鬼物近身,中咒者,往往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阴土鬼蜮,被邪物害了性命。”
特么的,仅仅因为自己阻拦了对方买通的人下手强抢妇女,就要被害了性命!
一股戾气混着从所未有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前世今生加起来,余羽从来未曾如此愤怒过,若是对方当面,恨不得捅上七八刀。
前世在ktv中拿起酒怒砸季贤文,若说愤怒,并没有那么多,情绪中大半倒是鄙夷不屑和郁结。
头一次,余羽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淡淡地看着对面少年胸膛起伏,令冬寒冷酷说:“愤怒,只有在自己具备让愤怒对象消失的时候,才有意义,你的实力太弱,怒火只能蒙蔽心灵,暴躁。”
呼出一口浊气,余羽伸手拍打额头:“老哥,我知道。”
“老哥?”令冬寒的眼神很惊讶。
“叫错了,老兄。”
余羽很无奈地说:“不要辣么计较好不好,虽然你是高人,是前辈,是道长真修,可你是否能设身处地,站在一个前途远大修行路上拥有无限可能的天才修行种子的角度,想一想差点就被一个小人害了性命,对修行界造成了巨大损失,那种心情,能理解吗?”
砰,掌中摩挲着的茶盏,瓷壁坚硬如铁的东西,随着令冬寒不自觉地握手,碎成了粉末。
“我很欣赏你的厚颜无耻,若你能在未来修行路上做到自己所说的一半,我必为今日之事向你磕头认错。”
令冬寒微微眯眼。
一股强绝无比的压力,骤然降临。
噗,余羽整个人以头朝下四肢贴地的方式,被压在了地上,身上仿佛加了座小山,连一根脚趾都动不了分毫。
泥煤,自己果然没有点上拍马屁套近乎的天赋点。
前世也是一样。
看着别人几句话就能将领导拍得舒舒坦坦,仿佛一连吃了几个人参果,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用尽千辛万苦克服脸皮薄要面子的缺点,说上几句好话,却搞得被拍对象兴致缺缺……
一个明悟在心头浮现:果然,这一世注定得靠实力取胜!
身上压力忽松,余羽猛地挺身站起。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可愿入我拔剑宗,修一身剑道,斩一切不平?”
声音直直敲入识海神魂深处,如同一把锤子,狠狠铭刻了一行字。
“我……”
愿意两字差点脱口而出,幸亏两世为人,有着远超这个年纪少年的自制力,到了嘴边,硬生生忍住。
“内院还是外院?”
剑眉挑起,令冬寒微微一怔,从营造气氛到激发少年心中不平、不忿、不甘之念,再到以神念震魂之法,在对方神魂中留下这一问。
按照常规操作,眼前少年不是该马上五体投地,跪求拜入宗门吗?!
哪怕是天生的修行种子,较一般少年有着更强的自我意志和判断之力,绝大多数也不用走完整套流程就哭着喊着要入宗门了。
至少,以前的传法者的经验总结里,几乎从无例外。
莫非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或是眼前少年,神魂极为坚固,居然能够抵消神念震魂之力对意志心灵的拷问?
微微摇头,暗道不可能,眼前的机灵小道童,十二岁之龄凝聚了武道真意感应入微,兼且五感通明筑就了道基,固然算是难得一见的修行种子,但宗门历史上,修行资质远超于他的也不在少数,还未听说过能够抵御超凡境修士神念震魂的。
轻微的挫折感一闪而过,先前营造的气势却消散了大半。
略一沉吟,令冬寒开口说:“内院。”
“弟子余羽愿意,拜见师尊。”
令冬寒愕然:一听说是内院,居然变脸如此之快?
就见余羽干脆利落地拜倒在地,砰砰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笑道:“师尊,弟子这拜师礼没错吧?”
令冬寒喉结耸动,有想要一掌拍死的冲动,涩声说:“我不是你的师尊,身为传法者,没有自己率先招揽弟子的规矩。”
忍不住,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才四十二岁,已晋入超凡境炼心期,正是加紧修行的时候,怎会有收徒的打算。”
“更何况,内院弟子虽已算是宗门真传之列,但唯有其中出类拔萃者,才能拜入各大超凡境真人门下,号为亲传弟子。”不知道为什么,令冬寒很想打击面前少年。
“无妨,拜入超凡境真人门下,成为亲传弟子,想来也不是很难。”余羽心态很好,没有受到丝毫打击。
心中咚咚咚地跳动,惊喜莫名。
参加武道大赛为什么?
为了一鸣惊人,打消此前被悬剑阁遣回道学和服毒轻生的恶劣影响,拜入修行宗门啊。
余羽对门派的期待不高,也没有挑选的余地,若是在武道大赛前,有个小山门愿意将他收入,他也早投了过去,可惜那时连个对他感兴趣的小山门都没有。
人生的境遇,果然一半靠自己的奋斗,一半靠历史的进程啊!自己一个有着不光彩历史的大龄修行预备役人士,怎么就忽然间被收入了宗门内院呢?哪怕是外院,对不久前的自己来说,那也是很奢侈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