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部分事情安排出去,确实能减轻一些负担,不过伊文并没有闲下来。
刚刚起步的机械帝国,还有很多事情要他操心,就比如壮大种群。和能够两性繁衍的人类不同,机械生命体没有生殖能力。作为机械神族的父神,伊文一力承担承担了繁衍种族的任务――按照9:1的比例制造机械工兵和机械战士。
伊文每天要花费十个小时,从事这项枯燥的工作,为机械神族增添户口。除此以外,他也要管理一些内阁解决不了的事情,比如无法地带的暴徒造反、诺玛遗民搞事、星球生态改造诸如此类的琐事。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就是美尼斯帝国发展平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外界的反映却很不平稳。
归根结底,伊文闪击征服无法地带,一口吞下五颗星球,这件事的动静还是太大。而且有僭越以及虎口夺食的嫌疑,如果不是无法地带的暴徒人人得诛之,美尼斯帝国现在多半已经变成众矢之的、邪恶轴心之类的东西了。
即便如此,美尼斯帝国也是轮番遭受各大媒体的口诛笔伐。
这一次,甚至连官方都表现出了不满的态度,认为美尼斯帝国‘狼子野心’。滥用联邦人民的信任和善意谋取利益,采取了战争贩子的手段扩张势力,简直就是和平的毒瘤!
联邦之所表现的如此敏感,是因为他们从伊文一系列举动中,察觉到了野心。
先是利用羽化政策吞并诺玛星,然后又故技重施的吞并无法地带,还不知羞耻的连星球都打包带走了……明显是不甘心做小弟,想要划地为王!
作为人类文明目前的大佬,卡什尼联邦素来唯我独尊,无法容忍不受自己控制的小弟。因此在察觉到这个藩屏远东的小弟,似乎有做大的嫌疑之后,立刻启动了舆论攻势。
在官方的推波助澜之下,那些媒体已经不满足于批判美尼斯帝国,甚至不满足于批判伊文本人――他们否定的对象提高到了更高层面,不仅认为美尼斯的文化愚昧丑陋,更是认为美尼斯人是基因不完整劣化人种。
与此同时,他们还在远东星域,促成了伊顿星、诺路斯帕星、艾尔星的军事同盟。试图用这三头拴着链子的狗看管美尼斯帝国,将美尼斯帝国的影响力堵死在远东星域。
不过除了围堵和孤立之外,联邦倒是没有采取过于极端的对立,也没有主动挑起军事冲突。
之所以暂时不搞军事冲突,除了联邦主力未归的因素以外,还有两个理由:
1,一个拥有国家的不朽之王固然可怕,但是有好歹有顾忌,他要照顾自己子民、稳定国家政权。相反,一个没有顾忌的不朽之王才是噩梦,单单玩运动战搞恐袭就没人受得了。
2,不朽之王虽然仅次于使徒之力,但是寿命非常短,而且越活跃就越短命。与其把海博伦星的王逼成疯狗,不如等他自己暴毙。
联邦目前的策略很简单,在地理上孤立你,在军事上围堵你,在文化舆论上打压你,在技术上封锁你。接着静候不朽之王暴毙或者自我封印,到那时候美尼斯帝国的就会从地头蛇变成肥猪,任他们宰割。
……
面对铺天盖地的诋毁和谩骂,伊文心态很平和,知道这是必然的反扑。他早就看透了卡什尼联邦的本质,它打着复兴黄金时代的旗号团结人类文明,其实却是靠着殖民发展壮大。
对于被它殖民国的地方,还有一种类似于宗主国的心理优越感,无法容忍不听话的国家。美尼斯帝国趁着虫潮疯狂扩张,肯定是动了联邦的蛋糕,除非把好处都吐出来,否则不可能修复关系。
伊文知道接下来的封锁孤立会坚持很久,也知道帝国即将遭受联邦的全方位渗透,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但是他不在乎。
伊文很清楚,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美尼斯帝国就不会乱。
因为他和一般的不朽之王不同。
使徒和不朽级的差距,其实就是身体的差距。
使徒级拥有不朽级的灵魂,并且能够融合神源机作为身体,二者结合不死不灭。
不朽级只有不灭的灵魂,却无法融合神源机,因此拥有缺陷容易暴死。哪怕不朽级也拥有自己的神源机,开着神源机也打不过使徒,这是开发程度的差距。
但是伊文这个不朽之王不同,他是特殊的!
他虽然还没有融合神源机,身体却是综合格斗术的最高境界――乘载宇宙之力的不灭之身。
虽然逊色于使徒之躯,却远远超过别的不朽之王,因此面对使徒不会出现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战况。
这样的实力,赋予了伊文掀桌的底气――正面开战,你们可以像是碾碎鸡蛋一样碾碎美尼斯帝国,但是我也能让你们的大后方鸡犬不宁。
这个情报联邦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他的不灭之身,就是当着使徒卡西利亚斯练成的。
正因为如此,伊文断定联邦不可能逼的太过分,只会在政治、军事、地理上封锁美尼斯帝国,然后等自己暴毙。
……
不过伊文虽然稳得住,但是面对联邦泰山压卵的优势,普通的官僚可稳不住。
自联邦开始搞封锁以来,每天堵在王庭门口,要求伊文放弃这些星球的官僚就没有停过。仿佛美尼斯帝国的政权已经摇摇欲坠,只够跪下来求敌人放过才能的捡回一条命。
毕竟双方的力量对比过于悬殊,还没开战武装冲突,好多人就吓的跪地不起。
伊文理解他们的恐惧,毕竟联邦这么个庞然大物,谁对上都会害怕。
所以他非但没有追责,反而邀请这些人进宫廷,好酒好肉的招待。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分析敌我优势,告诉他们自己的依仗,说服他们之后才将这些人送出宫廷。
伊文很清楚,越是在这种关键时期,自己是要淡定。
因为帝国的亿万臣民都在看自己,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大动干戈,反而会加剧他们的恐惧。相反,搞一些娱乐活动,将轻松的气氛传播出去,才能稀释联邦带来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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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湖区,托勒密宅邸。
窗帘拉开至两边,月光洒在在窗外的摇曳树枝上,将树杈树桠随着夜风不断晃动的阴影透入室内。庭院内的夜间生物正在小声活动着,不是传出一两声压低的惊叫,隐约还能听到猫头鹰的咕咕叫声。
明亮的灯光下,托勒密神色凝重的伏在办公桌前,用一只蘸着墨汁的钢笔在纸页上奋笔疾书,然后又迅速划掉。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从书桌上站起身,将整张纸撕扯下来揉成团,投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托勒密仿佛脱力般的瘫倒在座椅上,双手用力抓挠着头发,很快把自己打理整齐的头发揉成了鸡窝。最后,这个男人猛地一咬牙,将钢笔捏的粉碎,看着漆黑的墨汁顺着手掌滑落,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自从帝国被联邦全线封锁的消息传到国内后,他几乎没有一天睡好过。作为帝国第一批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托勒密对联邦进行过深入研究,知道那个庞然大物的实力异常恐怖,也是当之无愧的宇宙霸主。
与霸主交恶,帝国能有好下场吗?
他无法想象……帝国接下来将要遭遇怎样的危机,也无法想象帝国如何才能撑过制裁。
“陛下啊陛下,那么英明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托勒密不知道第几次的叹起起来,然后僵硬的扭过头,望向自己丢在废纸篓里的谏言,脸色变得愈来愈白。
他无数次的想冲进王庭,试图劝说伊文放弃那五颗星球,与联邦修复关系。但是最终都放弃了――因为从那些走出宫廷的官员口里,他知道太阳王陛下的意志坚定如铁,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
“神啊,求求你唤醒我们的王吧!”托勒密闭上眼睛,第一次虔诚的乞求神明。
“哦?难道我这段时间一直睡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突兀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膜,令这个男人瞬间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托勒密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美尼斯帝国的统治者,曾经带领帝国走出低谷、又有可能带领帝国坠入深渊的太阳王――此刻正站在书房的门边,微笑着望向自己。
伊文气定神闲的走进书房,顺手将房门带上,非常自然的问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所以没惊动你家的仆人,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我的陛下!”托勒密连忙抚胸行礼。
“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有怨言。”
伊文看了一眼堆满了纸团的废纸篓,走到摆放在墙边的长椅上,平静的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对我有怨言的人非常多,我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我想知道的是――身为阁臣的你,为什么要把想法藏在心里?难道是怕我怪罪你?”
“不是。”
见他一开始就把话全部挑明,托勒密反而没了拘束,看着伊文审视的眼神,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
“在我心中,陛下是个宽容仁慈的君主,从来不会因为善意的谏言问罪。我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因为知道陛下有自己的主张,并且也有能力让我相信您的主张合理。”
“……”
伊文没有说话,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变相的说自己――巧诈足够拒绝别人的规劝,言辞足够掩饰自己的过失么!
沉默了片刻后,他理解的轻轻阖首,释然道:
“看来你也不同意我做法……说吧!今天你我不是君臣,是朋友!我允许你畅所欲言,就算是骂我也没问题。”
“陛下?”托勒密浑身一个激灵,诧异的望着他,然后默默低下头。
略显刺眼的灯光下,这对君臣一站一坐,身影仿佛冰雕,凝固在了沉寂的空间里。
“陛下既然要我畅所欲言,那我就说了!”
最终,内心的感情还是冲破了忌讳,托勒密猛地抬起头,大声的说道:
“陛下,在您的治理下,帝国的国力确实是如日剧增,每天都在发生可喜的变化。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和平发展,而不是豪赌!您吞并诺玛,吞并无法地带,都是赌徒的举动!然而赌徒是不可能一直赢的――诺玛的赌局,您赢了!这一次的赌局,您就输了!”
“你也是责怪我,认为我不该吞并无法地带的星球……应该向卡什尼人投降示好?”伊文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
“不!我的意思是您不该贸然行动!一口气吞并五颗星球,这样的举动过于出格,已经突破了联邦人的底线!”托勒密此时已经完全豁了出去,据理力争起来。
“为什么吞并五颗星球,会让你觉得出格?”
“联邦人已经全面封锁了帝国不是么?他们的国力强过帝国百倍,我们在具备一定的实力前,不能挑战他们制定的规则!”托勒密冷静的答道。
“你是在害怕……你害怕我把帝国绑上自己的战车,害怕我让帝国万劫不复。”说到这里,伊文顿了顿,加重语气继续说道:
“你害怕我心里只有野心,没有帝国的安危。”
“您说的没错!”
托勒密昂起脖子,鼓起最后的勇气,掷地有声的说道:
“您是举世无双的强者,即便是帝国毁灭,陛下也能独自存在。所以臣下非常恐惧,这份恐惧不仅来自卡什尼人,更是来源于陛下您!臣下不愿意您将帝国当成私产,奔赴一次又一次的赌局――这样下去的话,古老而伟大的美尼斯文明迟早会迎来末日。”
“说得好!你说出了很多人的想法……你们视我为暴君,认为我心里只有自己。但是我不生气,我很高兴你能说实话。”伊文平静的看着他,脸上非但没有怒容,反而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