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洞房花烛的妙处不用多说。
可是在隔壁不远处的厢房,有人推窗眺望,素手撰紧了窗棱……
白南烟一身雪一样的白,纱衣洒落了两丈的方圆,九条晶莹如玉的狐尾在九娘的身上不断敲打,每一次都带出点点的猩红,汇聚成一点冷彻的光,贯穿了九娘的涌泉天灵,也吊住了九娘的一条小命。
她在帮九娘疗伤,眼睛看向的却是最中央的大观楼,美眸里多了恨……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xie)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是先贤才女卓文君的《白头吟》,描写的是和薄情郎之间的洒脱决绝,怨懑的是宝玉只记得锦绣前程,不记得当初和九娘的恩义。
白南烟的声音越来越冷,似乎带了点白狐娘娘的味道,周身的清冷已经变成了彻骨的寒……
“加冠之礼、洞房花烛,真的好啊,他贾宝玉不来见你和我,为了前程,也不记得给你出口气……”
“不是不记得,是九娘没有姐姐您这般重要。”
九娘虚弱的叹了口气,低声道:“黑娘恨了宝哥哥很久,而且……
别说宝哥哥了,现在连九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黑娘,还是小十八她们了。姐姐,不要怪罪宝哥哥,他……”
“你闭嘴!”
白南烟打断了九娘,冷声喝道:“今个他洞房花烛,我六公主给他一个面子,明天本宫亲自出手……
要么大周把孙长久交出来,要么本宫就点燃青埂峰恨天烟龙,把娘亲惊出来和大周掰下手腕。”
“不可以啊,白狐娘娘出来了,那宝哥哥……”
“你还管他做什么?他都不管你了!”
“可是……”
九娘突然冷笑起来,诡异的道:“就算是小十八她们,贾宝玉也只是把她们当妹妹吧……妹妹,自然没有你白南烟和红袖仙子这般重要。”
砰砰砰,突然有人敲门。
白南烟的一条尾巴甩了出去,登时把房门扫开,门口的那人眼看这种情景,也不意外,柔声笑了起来……
“白姐姐,九娘,来喝口奴家熬煮了很久的参汤,安下心,也静静神。”
薛宝钗袅袅的走进门,身后跟着大丫鬟莺儿,低眉顺眼的端着汤煲。
莺儿把汤煲放在桌子上,后退出门,顺手,还把房门轻轻的闭紧了……
“你来做什么?”
白南烟很不客气,连宝玉都恨上了,哪里会在乎薛宝钗?
薛宝钗摇了摇头,拿了嫩桃花柳芽纹的小碗,又取了汤匙,慢慢的弄出两碗喷香的参汤。
她把参汤挨边递了过去,哀婉道:“要说起宝哥哥来,宝钗比你们还要怨,可是,宝钗不会误会宝哥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多,”
薛宝钗微笑道:“白姐姐怨了宝哥哥,但是和白姐姐比较起来,宝钗更怨……您的怨气是他不肯出头,可是宝钗呢?他从来都没看过宝钗一眼。
宝钗,没能和他有过相守互助的情谊呢。”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白南烟的语气放缓,确实,比较起来,宝钗好像更苦了一些……
薛宝钗过去看了下九娘的伤势,给九娘舒缓着气息,“宝钗没什么本事,就算是生意上的,也只是过去凑个趣味而已……
不过,宝钗可以帮宝哥哥处理些院子里的事情,比如现在。”
她绕了一大圈的弯子,这才直言道:“今个是大婚的日子,洞房花烛,宝哥哥不会沾染任何血腥,也不会给黛玉姐姐留下任何遗憾……
或许你们还不清楚:今个本来是让袭人、晴雯、麝月跟着陪房,一块嫁了过去,可是宝哥哥拒绝了,说改日,在你白南烟之后,再给她们一个喜庆的婚礼……
白姐姐,宝哥哥是很看重自己的前程,他是贾府中兴之子,背负太多,可是难道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答应娶你?
为什么会不愿意娶我?
为什么在只是一个举人的时候,一怒之下灭了穆府?
整个穆府有好些人呢,还有老弱妇孺,他真的是那种嗜血的人吗?
你知不知道他回府后吐了多久?
你懂不懂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薛宝钗有点得意俏皮的笑了起来:“你虽然和宝哥哥有过情谊,可是不如奴家了解宝哥哥呢……
对了,今个的事情不要和宝哥哥讲,总有一天,奴家,也会是他的不可或缺。”
“不可或缺?”
白南烟低下头,嘴角略微翘起,是一种会心的笑容。
九娘的身上黑白两色不断纠结、缠绕,等她平静下来了,发现薛宝钗已经离开,参汤也有点凉了……
“来,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白南烟把参汤烫暖,就端给九娘:“你也别急,黑娘和小十八她们总归有完全融合的一天,只要别真个入魔,宝哥儿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讲。”
“九娘才不在乎这个,倒是你……”
九娘啐了一声,打趣道:“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红袖仙子独得恩宠,薛宝钗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你的脾气又臭,谁都能欺负一把。”
“你笑我?”
“笑你如何,宝哥哥只是把九娘当妹妹看,这做妹妹的,可以告嫂子的大状……”
“我可是为了你!”
“那你也是误会宝哥哥了。”
“误会?”
白南烟的九条尾巴瞬间缩了回去,冷笑道:“希望是个误会,不然,他今天洞房花烛,本宫明天就让他给青埂峰做内监官……
咔嚓,就是那么一刀!”
…
………
……………………
日上三竿,大观园里和昨天一样热闹。
按理说,朝堂的官员都是日理万机,宝玉的大婚和冠礼加一起,他们待上一天也就够了,可是昨个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好些妖将凑了过来,笑吟吟的,把人给‘挽留’住了。
说是要多待一天,小公爷呢,要趁着大喜日子的第二天,出一首名扬篇章给大家看……
名扬篇章啊,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事,以胡鹰、令狐熙为首的两边官员都乐呵呵的留下了,唯独,
有些人,真个是脸色铁青,情绪不对,气得发抖——
贾宝玉,你还嫌风头出得不够不成?
…
清晨,有丫鬟、仆役上了吃食,待遇很好,清一色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美酒佳肴。
官员们急切的吃了,要看诗词,结果发现:宝玉还没起床……
午膳还是一样,等吃过后,终于听到宝玉起床的消息,官员们聚集起来,和水英光、水溶、水勿语一起,要等宝玉收拾妥当。
所以,大观楼的南方大院,那是特别热闹……
“孙大人,贾宝玉又要出风头了。”
“风头没什么关系,我就怕这名扬篇章出来,是不是还要晋升爵位,来个一门三公?”
“孙大人您说句话,总归得拿个对付的章程出来……”
好些官员靠近孙长久,可是孙长久想了很久,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本来就不是多有能耐的人,除了立柱进士的文位,历经三朝啊,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出来……
“吴能吴大人呢?他还是没有来?”
孙长久偏头询问。
立马有人回话:“不清楚,而且咱们圈子里的封号进士也跑掉了,他们的地位高,全跑胡大人那边去了,要靠近观看名扬大文。”
闻言,吴能的一张老脸铁青,又发红——
别说名扬大文了,他几百年连十城级别的文章都没有出来。
再想起那个让他垂涎的顽童卢照邻,只觉得空活了几百年,临着寿元尽了,还要被小辈狠狠的比下去一次……
“不急。”
孙长久恶声道:“贾宝玉想出风头是吧?等这里的事情结束,老夫去除了九娘这个魔头,看他能把老夫怎么样……”
…
官员们,甚至连水英光都在等待,
里面是花烛夜的洞房,他们没好意思进去神念,却也没有发觉:宝玉早就离开了大观楼。
在大观楼西侧的含芳阁里,宝玉直接推门进去,恰好……
“贾宝玉,你给孤出去!”
白南烟抱紧寝被红脸娇斥。
宝玉翻了个白眼,反而靠近了几步,“今个可不是林妹妹的洞房花烛,本爵爷想看孤的女人,那就看了,怎么着?”
“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昨个可不只是想挖了我的眼珠子吧?还想弄什么青埂峰恨天烟龙,把白狐娘娘给惊出来?本爵爷现在还不是白狐娘娘的对手,真个要本爵挨上一刀?”
“你怎么知道的?”
“薛宝钗告诉我了。”
“混账!”
白南烟气得发抖,更里面的九娘,却是吃吃的笑出了声:“白姐姐,看来你的日子更不好过,薛宝钗的心机,比你强了不少。”
心机?怎么回事?
宝玉刚想问上一次,九条狐尾就凝成一点灵光,哗啦散成了一堵遮挡了视线的大墙……
“女儿家的事情,你少管!”
白南烟骂了一句,飞快的穿好衣裳。
薛宝钗这个女人,明着让她不要告诉宝玉,暗地里却自己讲了……
好心机!
分明是:一边讨好了她,一边又要讨好宝玉呢……
“你来做什么?”
她和九娘穿好衣裳,要问宝玉。
宝玉却没有回答,只是一抬手,后面就涌来袭人、晴雯、麝月,还有平儿、抱琴等有脸面的大丫鬟,托金抱玉捧着锦绣,要给白南烟和九娘收拾穿戴……
这……
到底想做些什么?
白南烟觉得很是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