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帮亲不帮理!你和水勿语讲:你要动他,是因为你和水溶更亲近!”
方思民说出了宝玉的想法,很自然,很正常,听起来也很顺耳,就是脸色特别难看。
求不得也反应过来,再去看宝玉,一口白牙就开始咯嘣咯嘣的乱响了……
没错,宝玉领悟了大成的五行之法,和水勿语的关系对宝玉来讲,就是君子争锋如火,道理之争,天不可夺。他和水勿语的见面不该是这么和谐,按理说,应该是针尖对麦芒,要格外的精彩才对。
可是宝玉和水勿语打了个照面,玩了个哑谜,场面可以说有点严肃,却没有火气。
他们两人的会面,反而有种……惺惺相惜?
求不得想咬人了,因为他是天才,一般人很难理解他的想法,所以,很多人把他当作疯子。
宝玉曾经告诉过他,是‘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他很喜欢这句话,以为宝玉是安慰他,是理解他,是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上,俯瞰天下的芸芸众生。
可是此时,他好像看见宝玉和水勿语飞上了更高的地方,他抬起头,却只看见了白云朵朵,仰望不到半点衣角。
更可气的是:方思民家伙,竟然比他更早的看出来了宝玉的想法……
“淫僧,你也比老子聪明?老子不信!”
求不得要捡软柿子捏,他打不过宝玉,盯上了方思民。
方思民比他更郁闷,他身兼儒、佛两家的修行,向来自认为不弱于宝玉,可是从文人的思维上来讲,只是这一件事情,就让他看出了高低……
他以为宝玉和水勿语是敌人,而且要分出生死,权利、利益……各种的争夺会让宝玉和水勿语拼了性命,要不顾一切的燃起滔天战火。
是的,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直到……今天!
宝玉明确的告诉了水勿语,他和水勿语的争锋,不是道理之争,不是利益之争,也不是权利朝堂!
准确的讲,他们起了矛盾,互相,动了杀念,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水溶的性命!
宝玉落落大方的承认了:水勿语才是大周的真命天子,然而……就在今天!宝玉是帮亲不帮理的,他要水溶继位,从而保全性命,从而让元春姐得到一个美好的归宿。
其他的,已经不再是主要的原因……
方思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宝玉就瞪着眼睛看他,有点呆滞,也有点傻眼。
“思民兄,”
宝玉用一种极为微妙的语气赞道:“你想了那么多,好厉害,我真的没想到这些呢。”
闻言,方思民无语,求不得呆滞。
宝玉摇头道:“我就是想见一下水勿语而已,不让水溶继位的话元春姐怎么办?我怎么办?老祖宗帮过罗长缨,她老人家又怎么办?还有白狐娘娘,她可是压在我脑袋上的一座大山。”
只是随口说说,他要水溶继位的理由,实在太多。
呃……方思民觉得脑子凌乱了。
求不得更加迷糊,晕得眼冒金星,“就是这么简单?”
“哪还有别的?唔,可能还真的有。”
闻言,方思民和求不得满脸的求知欲,他们凑到宝玉的身边,满怀期待的等宝玉说出下文。
宝玉想了一阵,很自然的道:“上次他莫名其妙的找了我一次,我要是不莫名其妙的找他一次,不让他费脑子去猜的话,好像……
有点吃亏?”
…
……
……………
金陵城,大皇子别苑。
水勿语盘膝坐在花园中,身前是赤铜天平。
他很喜欢这样宝贝,毁坏了不少,但是重新做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大气,一个比一个丈量精巧。
他的心中也有一架天平,他要衡量天下事,也要衡量所有人……
“贾存周,贾宝玉上了孤的天平,可是孤找不到可以放在另一边的东西,你,帮孤。”
水勿语硬朗的眉头略微发颤,天平不能计算出确切的重量数值,他浑身都不自在。
贾雨村微微一笑,建议道:“不如,放上法道儒家?宝哥儿一个人的话,应该比不过天子利剑,法道儒家吧?”
“不,错了,贾宝玉是比不上整个法道儒家,但是比朝堂的这些废物,强了太多。孤无法找到和他匹配的人物……黎孟和,你来帮孤。”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眉眼飘逸,身段风流。
黎孟和还是惧怕沾染尘埃的样子,他的脚下垫着雪白的纸,身上的铠甲擦得铮亮,还不时的摇摆折扇,把飘落的雪花卷成碎片……
“又要过年了啊,那些炮竹,真个脏死了。”
黎孟和叹了口气,纸张带着他平移到水勿语的身边。他低头摆弄水勿语身前的赤铜天平,看见天平左边的托盘上有好大的砝码,很沉,很重,代表着宝玉。
“贾宝玉确实挺厉害的,值得这种份量。”
黎孟和笑了一声,摸摸右边的托盘,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没有灰尘,干脆利落的往上面一坐。
托盘颤抖了一下,可惜左边的砝码太重,还是没能让天平平衡起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开口吟哦道: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
登时,他身上出现华美利剑,还有锦绣大袍,天平还是一动不动,他干脆加了几分才气,怀里出现了妖娆的女子……
一个,
两个,
三个,
直到第三个女子出现,他坐着的托盘才开始缓缓降落,于是……
第四个妖娆女子,第五个,第六个!
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怀里坐一个,再叠上一层,黎孟和终于让天平平衡了,得意的大笑起来……
“大殿下,来看看,我黎孟和就能和贾宝玉比较了!唔,我一个人比不过他的话,只要娶上六个有能耐的女子就好了!”
“好像有点不要脸。”
贾雨村的笑容儒雅。
水勿语僵硬的点了点头,认真的道:“确实够不要脸,不过,他要是能改掉臭毛病的话,也确实有本事和贾宝玉斗上一斗。”
“我黎孟和就能和贾宝玉争锋,那么,大殿下,您是一定能登上大宝了?”
“孤也希望如此,不过,还要看父皇的心思……”
水勿语丢下一句,就是闭目养神。
贾雨村和黎孟和对视了一眼,一个中年儒雅,一个少年风流,眼睛里却是火花四射……
他们当着水勿语的面,毫不掩饰互相之间的敌意对峙。
“贾雨村,你这个盛唐的人,跑我们大周来闹腾什么?”
“黎孟和,你的亲弟六郎,可是贾宝玉的忠实簇拥,你能全力出手?”
“压根用不着我出手,我啊,逍遥就是。”
黎孟和笑吟吟的走下地面,他的靴子沾染了尘土,却是笑得痛快。
只见他猛然出手,径直掏向贾雨村的心口,狂笑道:“泥土好脏,好脏啊!可是,我,我黎孟和,真的好想,好想尝尝盛唐文人的鲜血,那味道,一定……极为鲜美!”
“小小的列国出了大殿下这样的龙子,还出了贾宝玉这样的能人,奇怪,太奇怪了!可是,怎么还出了你这种妖孽至极的变态?”
贾雨村也拔出佩剑,黎孟和此人,他也要全力对待。
可是此时……
嘭!
一声大响,赤铜天平狠狠的把他们砸出了院墙。
水勿语睁开眼睛,少有的愤懑起来……
“混账东西,孤手底下能称作真正骄子的只有这两人,可是这两人,怎么就不像贾宝玉那样正常呢?”
“贾宝玉出身贾府,根底清白;
贾宝玉要和孤斗上一斗,还要告诉孤他是帮理不帮亲,他认可孤才是真命天子,他是为人正派;
贾宝玉,他……他有太多的好处啊,哪里像这两人?一个是盛唐的探子,一个,就是个酷爱干净,却超级嗜血的白痴!”
“孤,越来越不想杀贾宝玉了……”
“可是……贾府……
老太君!”
…
天子大薨三十钟敲响,整个金陵都陷入了一片暗流。
宝玉虽然不是进士,但他斩杀过奠基级别的进士,也就踏进了另一番天地。
如此,金钗彩衣娘、独眼狼、老山魈可以听从他的命令,他也成为了贾府真正的小公爷,乃至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小公爷……
“小公爷,老爷说陛下大薨在即,您应该出面招揽一下能人了。”
“小公爷,忠靖侯史鼎来过,说东城卫的指挥使是他的旧友,可以招揽。”
“小公爷,链哥儿说今晚要请同僚喝酒,北城卫的事情……”
金钗彩衣娘一次又一次的前来禀报,水英光大薨在即,东、西、南、北四城卫,以及十八座卫城的指挥使都需要招揽。
如果水溶继位,他们需要力量抵挡水勿语的八百大日铁骑;
如果水勿语继位的话,他们同样需要力量自保,或者……造反?
这方面贾政已经说了很多次,希望宝玉出面——宝玉如今的文名很盛,他前途无量,对于手握兵权的指挥使来讲,绝对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筹码。
可是宝玉摆明了态度,就是不肯管事……
如此,一直到了三十天里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水英光大薨的日子。
噹~
噹噹~~
噹噹噹~~~
天色已黑,夜深人静,突然响起六声钟响,要所有官员尽数入朝。
水溶、水勿语也在入朝之列,甚至连宝玉,也被一纸诏书招了过去。
接到这种诏书,贾府的众人,连着求不得和方思民的脸色都严肃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今日,不是荣光万丈,就是血染金殿堂皇!
宝玉也抿着嘴唇,瞳孔扩大,看起来很是肃整的样子。
天知道……
他憋着笑,
差点憋出了内伤……
很期待啊,或者说,期待到了无以复加。
他很想知道:水勿语这位贤明的王爷,到底会不会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