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九章 援军到来
玛兰,诺瑞废墟。
震耳欲聋的轰鸣渐渐隐退,无边的雨幕像是被人关上了阀门,从暴雨如瀑到淅沥零星,期间只过了短短十几分钟。
积压在天空中的乌云,如同一块灰黑底色的蛋糕,被人从中间一切为二,在风和气压的波动下,原本连成一片的乌云中间,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条缝隙。
明媚的半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从云端探出脑袋,将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
就像极遥远的星空深处,有一个身影都隐没的庞然大物,只睁着那一只硕大的眼睛,不带悲喜地默默注视着世间冷暖。
洒下的银辉与乌云遮蔽下的阴影,恰好构成了一道“线”,从迟小厉与奥丁中心分割开来。
迟小厉沐浴在月光之下,清冷的光照在脸上,令那副不羁的轻佻笑容更添几分诡异。
而奥丁周围依旧笼罩在乌云的阴影之下,像是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物,越想看清,就会发现他的身影越发模糊,整张脸更是被阴影完全覆盖,根本看不清楚神情。
由月光划分的两条界限,是如此泾渭分明,就像是左右两侧分处不同的世界——光明与黑暗的碰撞,似乎恰好又契合了诺瑞眼下的情况。
只可惜如此奇景,能够有幸观赏着寥寥无几。
整个诺瑞城早已没有人迹,坦坦图奇和莫雷的执行力令人惊叹,即便这里是与他们两个家族相距万里的异国他乡,依旧在极端时间内,通过那位玛兰皇帝奥德烈的配合,成功驱散了这座玛兰最大城市的居民。
当然,即便联合行动的各方能力再强,也终归因为时间紧迫而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在绝大多数居民选择配合官员撤离时,仍有一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而留下的平民,没有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他们或许是耄耋老人,早就对生死看开,刚刚经历过一场叛乱,承受了生离死别的痛苦,好不容易重建家园,却又不得不再次迁往他处……他们不愿意再经历一次相同的痛苦? 所以选择与这座城市一同迎接命运的审判。
还有一些人,则是有其他原因,或者家人尚未回来? 或者远行的亲友还未传回讯息? 又或者干脆就是不相信会有第二场灾难危机? 皇室和那些大人物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等等。
总之,无论是什么理由,诺瑞城封城之后? 仍旧有小部分居民留了下来? 而最终……这些人哪怕逃过了最初的毁灭,也会被一轮接一轮的能量冲击碾成粉末,与瓦砾和泥土一起永眠。
所以现在的诺瑞城? 除了还站在地上的两个人之外? 再没有人能够看到这种月光与阴影交错的奇景了。
万籁俱寂。
直到雨声彻底消停? 一阵桀桀的笑声? 打破了原本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
奥丁捂住嘴巴?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却又实在控制不住,最终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不会是想指望着那些低等生命,作为增加战力的筹码吧?”
奥丁视线越过迟小厉,飘向远处,指着视野尽头一片漆黑的群山? 兀自笑道:“这些家伙? 就是让你如此自信的后手?你凭什么认为……靠这些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弱者? 可以对我造成威胁?”
“蚂蚁的力量再弱? 也能毁掉千里长堤。”
迟小厉收敛起嘲弄的表情,神情肃穆道:“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永恒? 自然也不存在任何无法战胜的敌人,没有人可以做到永远不败。”
“那是对于‘你这个世界’而言。”
奥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或者说占有整片天地。
“对于这颗土著星球上的低等生命而言,目光所到之处,只是浅薄简陋的水洼,自然无法窥探浩如烟海、无边无际的星河,所以你们便天真的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奥丁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盯着迟小厉眼睛道:“我还是确信,你并非这个世界的生命,你绝对来自更高级的阶层……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你的目光视野被束缚住,所以就以为自己眼前的景物,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你看,你现在的目光与那些低等生命一般浅显!吾等神明,自灵智诞生以来,便是永恒的存在,是万天的主宰!永远只有我们吞噬其他生命,却从未有过逆伐成功的‘奇迹’!
吾等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对!”
“真正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人,是你。”
迟小厉摇了摇头,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啰嗦下去:“既然你还如此自负,那希望等过一会儿被你口中所谓的‘低等生命’痛扁的时候,你还能依旧昂着那高贵的头。”
奥丁冷笑一声,突然跺了一脚。
迟小厉早有预料,手中魔法阵瞬间结成,一片无形波动扩散开来,奥丁刚刚释放的魔法,瞬间被限制在结界之中。
两者猛烈冲撞了一下,却只在结界内侧掀起了一串震动,魔法冲击最终没能突破结界,像是一头被关入笼中的猛兽,只能发出凄厉的嘶嚎。
“别着急,等人齐了,慢慢陪你玩。”
迟小厉活动了一下手腕,哪怕这种行为本身没有多少意义,也能当做一种提醒自己进入战斗状态的警惕。
奥丁微眯起眼睛,看上去好像神色平静,可不时抽动的眼角,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早在几分钟前,骨朵就已经察觉到周边突然冒出多股较为强大的气息,并以极快速度向这边赶来。
骨朵瞬间想明白了迟小厉的打算,不由有些讥讽,没想到迟小厉为了战胜自己,竟然想要寻求那些低等生命的帮助!
在此之前,因为隐秘的侵蚀,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不具备与他一战的资格,因为一旦站在骨朵对面,就会瞬间遭受到无法防御的隐秘力量,下场不是直接陷入疯狂,就是气绝身亡。
而现在,“封圣”切断了自己的神格,阻碍了与隐秘之间的联系,加上前往“虚无之境”的分身,原本就携带了大量与隐秘有关的学识,这就导致主体意识现在雪上加霜,原本对这些土著生命最大的威胁,现在荡然无存。
不过骨朵并未因此而感到焦虑或者不安,外神的强大之处,从来不是那些与生俱来的隐秘,而是源于他们远超常识的力量。
哪怕只是一具意识投影,并且附着在一副并不太“合身”的躯壳之上,骨朵依旧有信心在失去神格的前提下,战胜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强者。
失去神格,只是让那些土著生命有一种可以挑战自己的错觉,然而真等交手的那一刻,骨朵会让他们领悟到生不如死的感受。
哪怕迟小厉找再多人过来,低等生命终归是低等生命,量变也无法完成质变。
然而此刻,骨朵却是真的有些愤怒。
不是因为感觉自己被迟小厉以及那些低等生命轻视了,而是——
迟小厉竟然敢将自己限制在这里,限制在一个区域中战斗!
这让骨朵有一种“囚徒”的感受,就好像那几个可笑的土著神明,自诩无所不能,却被关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地方万年时光。
外神,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再加上之前依旧有过被迟小厉关在身体内“同归于尽”的经历,再遇到相似的情景,哪怕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内心深处仍旧会有一些不适。
更何况看迟小厉的表情和语气,似乎还怕自己失败之后远遁,所以提前斩断退路。
综上种种,骨朵再次感受到愤怒,这种感觉在万年时光里,总共也只出现过两次,而恰好这两次都是源于一个人。
这是天意还是巧合?
作为一名外神,即便只是一个意识投影,骨朵依旧有一种直觉,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土著生命这么简单,他们两个之间,或许真的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即便迟小厉如何否认,骨朵都不会将他当成一个土著生命对待。
然而任凭他高看对方,对方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作为更高生命的荣誉,竟然还想借助那些低等生命的力量消磨自己。
这是对真神的亵渎,不能容忍!
“谶语·移转!”
奥丁瞬间从原地消失。
迟小厉瞳孔微缩,左手手腕处一抹光亮骤然绽放。
时间魔法·静滞领域!
翻涌的魔力波动,直接超越了空间限制,将以诺瑞皇城为核心,方圆十里之内的范围瞬间覆盖。
城东,即将脱离结界范围的界限内,奥丁阴沉着脸从虚空中显形。
前方不远处,一个更年轻的“迟小厉”,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我说了,这里是我的领域,既然进来做客,没有主人的允许,你凭什么离开?”
“别想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来束缚我!”
奥丁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气,心底却有些些许起伏。
迟小厉的魔法水准,已经超过他这副身躯所能应对的上限,如果换做那个土著神明,刚刚一瞬间的交锋,一定会是骨朵胜利。
然而躯壳素质的差距,最终导致他没能逃脱对方的魔法束缚,而刚刚也是最后的脱离机会,骨朵已经将这副身躯的潜能发挥到极限,他却不知道迟小厉是否也发挥了全力。
天时地利人和,骨朵一样不具备,迟小厉占据规则之力的优势,可以轻而易举洞察这边的一切行动,哪怕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通过时间魔法的便利,也可以做到后发先至。
骨朵眼中一片寒霜,迟小厉的脸色则截然相反,淡定中带着一丝从容,不紧不慢道:“大话谁不会说?刚刚那就应该是你的全部实力了吧?不用解释,我知道作为外神的骨朵,远不止于此,可惜……你依附的毕竟只是区区至圣的身体,躯壳的限制会大大降低你的真实水平。”
迟小厉自然清楚骨朵的战力,上限完全取决于所依附的对象,如果换做狄叶忒,先前哪怕自己发动了时间魔法,也绝对没有办法将对方拦在魔法结界内。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如果非要追溯,当年自己再谨慎一点,注意到当时奥丁的异常,从源头斩草除根,也不会有今天的危机了。
“你也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既然已经知道没法突围,骨朵迅速冷静下来,并一语道破了迟小厉的外强中干。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结界边际,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你能够一直保持着这种结界强度,那根本不需要其他助力,单凭这份力量,就足以与我周旋……可你反而召集了大量土著过来,不是恰好证明你在强撑?”
迟小厉目光不着痕迹的闪动了一下,耸耸肩道:“你要是这么想,随时可以试试虚实。”
实际上,骨朵的猜测没错,要维持如此广范围的结界,并且强度还要达到能够困住一位内在是外神的至圣强者,哪怕对于现在的迟小厉而言,依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通过“封圣”的协助,他确实斩断了骨朵最强大的武器,可这并不代表之后的战斗能够轻松取胜。
毕竟抛开其他不谈,奥丁原本就是拥有比回溯时间长河之前的迟小厉更强的实力,眼下迟小厉对时空力量有了进一步掌握,实力自然有所提升,但相对的要面对的敌人,也是在奥丁原有实力基础上,拥有更强大灵魂的骨朵。
两相权衡,谁胜谁负真未可知。
如果换做其他敌人,迟小厉绝对会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不借助任何辅助或他人帮忙,纯凭自己的力量,无论胜负都不留遗憾。
可现在他面对得是关乎整个星球生死存亡的危机,此战更是只许胜不许败,一切骄傲自信,优先级都要放在胜利之下。
所以迟小厉秘密联系了坦坦图奇和莫雷,在移除了隐秘这一最大限制的条件下,他们的参与,就有了影响胜利天平的可能。
两人都清楚对方的情况,反而陷入了一种僵局。
就在这令人难熬的沉默中,迟小厉倏而眉头一动。
破损的城门外,影影幢幢,出现了几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