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皱了皱眉头,不过,他没吭声。
有时候,冲突就是话赶话赶出来的。如果连缘由都不知道就陷入一场纷争,对刚刚加入长大战队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局。
以夏北的性子和智商,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仔细回想一下,他也并不认为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不可解决的矛盾。
那么,如果不是八字犯冲的话,那大概率就是某种误会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既不是吵架也不是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用不着搭理他。
“大伙儿聊,”夏北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起身道,“我先进传送舱了。”
“我也去。”牛小同站起身来道。
随着夏北和牛小同的起身,其他一些队员们也是对视一眼,知趣地纷纷道:“走走走,训练训练。”
很快,训练室里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五六个主力队员,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赵燕航喝了一口水,环顾四周,确认所有的传送舱都已经关上了,这才扭头看向裴仙,皱眉道:“裴仙,你和夏北有矛盾?”
裴仙冷着脸,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几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惊讶而好奇的眼神。
袁野开口问道:“裴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赵燕航道,“之前没听你说过和夏北有什么过节,他昨天才来,跟你没起什么冲突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裴仙的脸上。
“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裴仙丢下一句,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训练室。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一位名叫秦文波的助理教练进来。
“咦?”
看着裴仙黑着脸出去,秦文波一愣,问道:“怎么了这是?”
……
……
王霄生坐在办公室里,双眼半闭,静静地听着音乐。
钢琴协奏曲的声音忽而刚健,忽而轻灵……但王霄生的思绪,全然不在这上面。
俗话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斗争。
长大的天行俱乐部虽然只是一个大学级的业余俱乐部,可因为拥有数万师生作为铁杆拥趸,同时还有历届校友,以及几位如今在职业联赛的前长大战队队员的粉丝效应,因此,就利益来说却是不小。
抛开长大每年的拨款预算不说,单单是对外合作产生的比赛奖金,出场费,广告费等等,每年的收益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用一棵摇钱树来形容也不夸张。
因此,在长大,校天行俱乐部就是一个人人都想挤进来的地方。
哪怕只是在战队里担任一个小小的中层,每年的薪资和手中的权力也让人眼红。
而王霄生,担任俱乐部总经理已经整整十年了。
能在如此让人眼红的位置上风雨不动这么长时间,足以说明他的手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长大战队就是王霄生的独立王国。
不过,最近两年王霄生的位置却不那么稳固了。
先是两年前,一封秘密举报信曝光了他担任经理期间的种种不法内幕。
其中包括收受贿赂回扣,以虚假支出和做假账的方式贪污经费,开设私人公司,通过各种手段进行利益输送等等。
虽然在盘根错节的关系和背景强大的后台保护下,王霄生过了这一关,可隐患并没有消除。
尤其是前几个月空降而来的主教练钱益多,更是让王霄生为之警惕。
主教练和经理是一个战队的两大核心。
原本一个主管训练比赛,一个主管经营事务,看似各不相干。可在实际工作中,职权界限却并非那么明显。
强势的经理可能干预训练比赛,甚至干预队员的首发替补。
而强势的教练,则会在经营中指手画脚,插手财务和人事等事务。
以前的长大战队是没这种事情的。
历任主教练就算不是王霄生的人,也是经过他点头才进来的。没有任何一任能够挑战他的权威。
可钱益多不是。
非但不是,钱益多的后台跟王霄生的后台,还是争斗多年的冤家对头!
此刻,王霄生想的就是钱益多。
音乐声中,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轮番敲动着。
而就在手指的旁边则摆着一份调查报告。
钱益多刚来的时候,王霄生一度非常警惕。
在他看来,钱益多不但有后台,而且还曾经担任过职业俱乐部的主教练。至少从履历上看,是一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对手。
而反观自己这边则颇有些被动。
且不说那封举报信,就单单是近两年来长大每况愈下的成绩,就让自己说不起硬话。
因此,王霄生比谁都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这个钱益多率领战队打出了好成绩,在队中竖立起威信,对自己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俱乐部中的地位,将变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一旦自己成了某种可以替代的东西,那么,被替代就不远了。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但反过来看,英雄也常败于时势。
到那时候,自己的敌人固然会毫不迟疑地扑上来,就连自己同阵营的那些盟友……恐怕心里的打算,也是挖肉疗毒,把自己抛弃掉,换一个人来坐这个位置。
此消彼长,自己在钱益多面前一点优势都没有!
因此,王霄生一直都不敢跟钱益多正面抗衡。从钱益多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摆明了一副放手放权,相安无事的态度。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机会。
王霄生的这一招效果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王霄生的示好乃至于示弱所迷惑,总之,几个月来,钱益多并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攻势。
相反,他对王霄生挺尊重,在许多问题上都很配合,两人几乎是处得一团和气。
这让许多期待一场龙争虎斗的旁观者感到失望。
甚至管理层许多人现在谈论起钱益多,都是一副鄙夷地模样,似乎那个胖胖的老头除了一脸和气唯唯诺诺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
当然,王霄生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不过几个月过去,渐渐的,王霄生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他真的太高看钱益多了。
这钱益多别看顶着职业队主教练的名头,可实际上的水平却有限得很――毫不客气的说,这老家伙根本就是个滥竽充数的老混子。
主掌战队十年,王霄生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有自信的。
钱益多能忽悠队里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想忽悠他王霄生,可没那么容易。
可即便如此,王霄生出于谨慎起见,还是花了一笔钱雇佣专业人士去调查了一番。
而得到的结果让他哭笑不得。
“钱益多?那是个废物啊。”
“钱益多当个保姆还行,天行技战术?别开玩笑了。就他那水平,助理教练里面他都排最后。”
这就是钱益多以前俱乐部的人对他的评价!
一个两个这样说或许还可能是因为有过节。可个个都这样说,就可见钱益多的真实水平如何了。
而此刻,这份报告就放在自己的手边。
看着这份报告,王霄生为自己的小心感到好笑:“就这么一个人,居然让我提心吊胆忍气吞声这么长时间?”
因此,王霄生开始盘算如何把钱益多搞掉了。
对他来说,表面上的和气和笑脸都是斗争的手段。他始终不会忘记,钱益多和背后站的那个人是谁。
敌人就是敌人。
在自己处境危险的时候,可以虚以委蛇。但一旦找到机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出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个道理,王霄生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了。
当然,王霄生并不觉得凭自己的这点东西,就能把钱益多怎么样――你能拿一份报告出来,别人当然也能。
况且能力如何,在人的斗争中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只要有人支持,哪怕是坨臭狗屎,也能在主教练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
因此,这份报告只是王霄生手里的第一把刀。
有第一把,自然就还有第二把。
王霄生准备的第二把刀,是一位主教练。此人名叫黄岐晓,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天行职业战队的主教练,在天南星的天行界颇有声望。
其执教生涯三十五年,曾两度将二级联赛的队伍带进一级联赛。
甚至在超级联赛中,他也曾经跟随另一位名字震耳欲聋的大神担任过两年助理,成绩斐然,颇受大神好评。
这样的履历,才是实打实的。如果把他请到长大来担任主教练的话,足以让长大的任何一个天行迷都为之欢呼雀跃。
要知道,这种层次的大牌教练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请到的。
对他们来说,名望是远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钱没了,有名望就有人邀请。可名望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因此,他们根本不可能以自己的名望为代价,屈尊到业余队去执教。
因为这等同于自降身价。
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人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家伙在职业队混不下去了,去业余队捞钱了。
而更可怕的是,万一在业余队伍里出现成绩不好的情况的话……那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因此,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来开玩笑。
天南星的这些大学业余战队,包括山海大学这样的王者在内,都请不到黄教练这种等级的人物。
现今大学执教的教练,除了退休下来的之外,其他年轻的,大部分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同级别的教练。
这些人在大学里,只是练手而已。
未来若是有了机会进入职业联赛,哪怕是半职业半业余的C级联赛,他们也是转身就走,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因此,这次为了说动这位黄教练,王霄生可谓下了血本了。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天天往黄教练家里跑,动用了无数的关系,并且砸下了重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的老婆,甚至成了黄教练老婆的干女儿。每天陪着老太太聊天逛街打麻将,殷勤侍候。
或许是感动于王霄生的坚持,又或许是已经到了职业生涯的末期,对名声并不如以前那么看重,总之,就在前几天,黄岐晓终于点头答应了。
这让王霄生欣喜若狂。
就像一副牌拿到了大小王,他的心一下就定了。
不过仅仅只有这两把刀,王霄生还觉得不够。
手指敲打桌面的速率不知不觉地就变得快了起来,王霄生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现在俱乐部的训练和状况,他倒是很清楚。如果换做别的教练的话,他早就让卷铺盖走人了。
可钱益多背后却是有人撑腰的。
不到校际大赛最终失利,现在拿训练上这些扯不清楚的东西来说,是没法把他赶走的。
可是,王霄生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如果等到校际大赛惨败而归,钱益多固然卷铺盖走人,他王宵生同样落不到什么好,受牵连,乃至严重一点被人落井下石,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他必须趁现在出手。
搞掉钱益多,换上著名的黄教练,成绩好,那就是他王霄生的功劳。若是成绩不好……那也是钱益多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毕竟,只剩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大家已经尽力了嘛。
想到这里,王霄生关掉音乐,拨了一个电话,“秦文波,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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