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的Omega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弗纳伯不常来庄园,庄园里的医生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怕,保持对雇主最基本的恭敬也不妨碍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您可以试着用Alpha的信息素安抚。”
“不是过了头三个月了吗?”弗纳伯试着开那张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打不开,敲门里面也没有回应,门很厚重,非得用斧头劈开不可,那样动静太大了怕是会吓到里面的人。
“头三个月是因为胎儿情况不稳定。”医生悄悄擦去因为打哈欠眼角挤出来的泪,“怀孕期间的Omega比平常更加脆弱和敏感,他们需要Alpha的陪伴,有信息素的原因也有心理上的依赖。月份越大这种情况就越严重,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对未来的不安。”
“表现出来会有些无理取闹和不讲道理,但是我和我的老师都认为这偏向于一种无意识的撒娇行为,一般是对于伴侣,希望自己能获得更多的注意力,具体的例子有......”
“好了,我知道了。”弗纳伯打断医生即将出口的论文式长篇大论,医生小幅度地撇嘴,离开弗纳伯的房间回去继续自己的美梦。
一开始有人敲门拍门,达克没有理会,后面就没什么动静,他枕头抱得很紧,脑子里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突然间落地的大衣柜里传出来些咔哒的声响,他马上坐起来,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烛台。
衣柜从里面被推开,弗纳伯猫着腰出来才站直,他后面有从隔壁房间漏进来的光,是一张小门。
达克松开烛台它落在床边的地毯上,“您来做什么?那门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好。”这门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穿过来的时候碰落了不少灰尘,弗纳伯拍拍肩膀和袖子拉平衣服,“我想来看看你。”
“您是想看看我还是看看孩子?我们都好的很。”达克躺会床上,“好了,您也看过了,现在请您出去,我会注意把衣柜也闩上的。”
苦杏仁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没有攻击性,单薄而温和,弗纳伯走到床前伸手去触他眼下微肿的伤口,“疼吗?”
“您用枪打我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疼不疼。”枕头被抱的更紧,达克整张脸都埋了进去,他缩成一团,枕头里传来的声音很小,有些闷,“您没必要来。”
“我有些担心你。”他摸到达克的手很凉,“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为什么是我?”达克声音很小,弗纳伯贴得很近才听到几个词,他干脆也躺下,从后面环住他,“总不会没有Omega愿意给您生孩子。”
“我只标记了你。”弗纳伯想自己应该是恨老亲王的,他不想和他一样,“我也不会再标记其他人了。”
那次完全标记或许算得上是一次意外,但他还是会恪守原则,“我不会有私生子。”
“那您选错人了,您该选其他人,就比如梅丽莎。”手心很温暖,怀抱也是,被信息素安抚的感觉也是新鲜却舒适,达克感觉眼眶酸涩,“除开孩子,你真的有担心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
“就算那是意外,但是我也只选了你,选择没有什么对错。”冰凉的手开始有了些温度,弗纳伯摸到了破皮结痂的创口。
“这可不是什么舞蹈。”
“贵族们有些繁琐的规矩,哪怕是婚后丈夫和妻子也会分房睡,但是两个房间会有一张门相连。”房间里唯一的光来自于那张小门,也不太亮,“我想要家人,两个更好。”
“家人之间是不会有憎恨的,先生,就连血亲之间或许也会有仇恨,但是家人不会。”
“睡吧。”隔壁房间的光越来越暗,想必是油快烧完了,被子盖住了两个人,弗纳伯催促着,他害怕达克的下一句话,“该睡觉了。”
信息素会影响人的判断,就算明知道是生理反应作祟,我也已经陷进去了。
相拥而眠。
同床异梦。
达克第二天发起低烧,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注意保暖和休息就好,弗纳伯还是推迟了回城的时间。
生病的时候他总是睡不安稳,弗纳伯把他蹩起的眉头按下去,手指擦过鼻梁,抚过干燥有些开裂的嘴唇,描绘他脸部的轮廓。
他想起在牢狱中女巫说的话,一个预言。
眼皮覆盖着眼睛,睫毛有些细微的颤抖,那双眼睛里曾有光,他不该,也不愿去熄灭那光了。
“您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达克的眼睛眨了眨,嗓音沙沙的,“还是说您在等待我咽气,记得要在我的眼皮上放上金币。”
“不过我生命力还很旺盛,您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达克感觉有些落枕,他坐起来托着脖子往另外一个方向扭动,指节有一处不太对劲,“这是什么?”
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刻着兰德斯特的纹章,他记得在弗纳伯手上看见过同样的,达克将手举起来,“您应该很清楚戴在这个手指上的戒指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好像是没有说过求婚之类的话的。”
“好像我说了你就会答应似的。”弗纳伯的那枚戒指也戴在同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纹章。
“说不准。”戒指有些松,达克转动着在手指上下移动,到了指尖也没有取下,他想起自己以前满手的戒指,“您这个不是假货吧?”
“那要问你自己。”弗纳伯制止达克的动作,把戒指推到指根,“这是你带回来的。”
“我?”达克想起在那枚贝尔维亚杂货店买到的戒指,“我记得那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而且也不是金的。”
“只是裹了一层东西,洗掉就好。”他母亲的女佣把这加工过的戒指给了他,在贝尔维亚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幸好没人发现外面的东西可以洗掉,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买回来。
“您真要给我?要知道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可不会还回去了。”
“它现在属于你。”
“那您是不是该让其他人改口叫我王妃?”
“你愿意的话。”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达克坐直了身子,收起调侃的心思,摩挲凹凸不平的纹章印刻,“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和你说过了,家人之间不可能会有仇恨。”
“但我依旧恨你。”
“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报仇,我给你这个机会。”弗纳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匕首递到他手里,刀尖对着自己。
“这不像是一把趁手的武器,更像是装饰品。”达克摸着刀柄上的宝石装饰,指尖碰了碰刀刃,“一些不必要的重量,刃也不太利。”
“但是依旧能够切开我的喉咙。”弗纳伯抓着达克的手握住匕首搭上自己的脖子,“送到面前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住。”
达克转动刀刃上挑抵上他下颚的,弗纳伯松开手甚至还把头偏了偏更方便他下手,“你应该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人命。”
弗纳伯没有搭茬,他就那样看着达克,达克也看着他,手上却没有动作。
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达克视线下移看着弗纳伯的喉结,它甚至都没有动一下,达克想这或许是一个试探,但是只要割开了管他试探不试探的。
没有信息素的影响,没有外力的阻止,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而且还是做过不少次的熟悉的动作。
达克试图从弗纳伯眼睛里找到些什么,他只看见了自己,像是蔚蓝海水里的倒影。
“或许你想换一个地方?”弗纳伯指着自己的胸口,“换成从这里刺进去也是一样的。”
只要手上用力,金属割开皮肉,血液迸溅出来,达克听见格外明显的心跳声,不同的频率,不止一个人的心跳。
“你出去。”达克反手把匕首丢了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下不了手?”弗纳伯马上捉住他的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那这样也可以。”
指腹下是温热的脖颈,还能感受血管的鼓动,心跳声音更加明显,达克看着那双眼睛仿佛要溺进去。
“怎么哭了。”弗纳伯的手一松达克的手就掉了下去,他托起达克的脸擦他脸上的泪,“别哭。”
“你随老子。”达克拍掉他的手,三下两下就抹掉自己的泪,低头捂住自己的脸,“不准看我,你出去。”
“好,我出去,你别哭了。”弗纳伯掰开他的手吻了吻达克的额头,“我不刺激你了,好好休息。”
匕首还掉在地毯上,达克想自己应该把它捡起来,可是捡起来做什么呢?
他下不了手。
太疲惫了,难以名状的疲惫涌上来,他倒在床上看顶上的幔帐,肚子已经隆起很高了,他慢慢地抚摸着肚皮,“我想带着你走,你会愿意吗?”
孩子没有一点动静,达克又等了一会儿,戳戳自己的肚脐,“你应该是不愿意吧,毕竟跟着我走,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
选择没有对错,通常很难。
“我以为您不会再主动找我了。”很罕见的,以利看见弗纳伯前面的桌子上有了好几个空酒瓶,“看来您不是找我来谈生意的。”
“一点私事。”弗纳伯招手让招待再上酒,以利拦住了他的手。
“您要找我的私事也就那一件了,愿闻其详。”以利在他对面坐下,挡住酒瓶口,“您很久没这样喝酒了。”
“我酒量很好,不用担心。”弗纳伯把空酒瓶放到桌下去,酒精麻痹神经他的动作稍有些迟缓,自大衣内侧摸出来一个信封推过去,“这是他的钱,用不了多久他该想办法联系你了。”
“快八个月了。”以利伸出手指点在信封上,“我以为您该完全栓住他了,这不像您。”
“你没什么立场说我的风凉话。”弗纳伯放下酒杯发出很大一声响,“只是以防万一,他还是我的。”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以利正色道,将信封拉到自己面前,“在这一点我和您不一样。”
“所以他是我的。”弗纳伯指尖敲打木桌,“还有一个忠告,骑士团长似乎对于暗巷有些兴趣。”
“那您该换一条更加听话的狗。”以利察觉弗纳伯的表情后陪笑道,“是我逾矩了,我会注意些的,谢谢您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