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纳伯被宴会的举办人请走商议事情了,达克走到餐桌前挑选点心,宴会是重要的社交场合,打探消息,和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们拉上关系比宴会上提供了什么食物要重要得多。
一路走到餐桌这里他听到了不少八卦,至少知道了这是克里斯托可家小女儿的订婚晚宴。
又是克里斯托可。达克叉开一块泡芙,奶油从开口溢出粘了一叉子,他小口地舔着,不太甜。
他记得弗纳伯提拔的那个骑士团长也是姓克里斯托可,只是不知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培养还是捧杀。
和政治相关总是有好戏可看,不过当务之急是想想自己的出路。
达克摸不准弗纳伯带自己来这种场合的态度,他知道那些贵族的少爷小姐们会在恰当的年龄由家长带着出席这样的宴会,开始社交。他总不可能是带自己来认人的吧?
达克差不多摸清楚了亲王府侍卫们的巡逻规律,虽然困难但不是没有机会,或许是像这样外出的场合更容易,但是该去哪里呢?兰德斯特是不能呆了,贝尔维亚也不好,塞伊或者马维拉?
他总是要回到海上去的。
弗纳伯离开后依旧黏着在他身上的那些带着打量探究甚至是恶意的目光让他皱起了眉,这种时候应当喝酒,小小的一杯葡萄酒应该没什么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偏尖锐的女声在他旁边响起。
达克偏头看了一眼来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姑娘,带着好几个同样盛气凌人的小姐,努力仰着头用下巴看人,达克没打算搭理她们,拿起来第二杯酒。
“梅丽莎小姐在问你话!”另外一个女孩子大声说道,一边用扇子飞快地扇着自己的鼻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梅丽莎小姐,我都说了,他肯定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爬上亲王殿下的床的,这样一个无礼的贱民我们和他说话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是啊,梅丽莎小姐。”另外一位小姐也附和着说道,“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亲王殿下今天不是还向您问好了吗?亲王妃的位子肯定是您的。”
又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姐,那句亲王妃让达克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在心里骂弗纳伯果然是个禽兽,这样小的姑娘也下得去手。
“你看什么看!”一开始说话的女孩子发觉了达克的视线,她手里的扇子扇得更快,“梅丽莎小姐也是你这种人能看的?快向梅丽莎小姐道歉!”
达克基本确定她们就是过来找茬的,至于原因还是弗纳伯,“啧,麻烦死了。”
他开始有些理解那条女人上船会带来厄运的规矩了,不知道女海王平时是怎么管理她那些船员的,也许是因为女海盗和这些小姐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他居然还咂嘴!”
“刚刚是多么粗俗的话语!”
“你看见他吃东西了吗?那个姿势就像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达克被这些小姐一惊一乍的发言给气笑了,他后腰靠着餐桌,喝下了今天的第二杯葡萄酒,清甜压过了涩,不愧是贵族的聚会,他用餐巾擦了下嘴端起来第三杯。
“你这是什么目中无人的态度!”那位小姐用扇子指着达克的手都在发抖,达克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生气成这样,“梅丽莎小姐,他太没有规矩了!”
“冷静一点,卡莉。”一直在用下巴看他的那位梅丽莎小姐终于开口说话了,“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等我成了亲王妃他肯定会被本小姐赶出去。”
“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向本小姐赔罪。”达克看着她只觉得好笑,顺带好奇她一直这样脖子会不会痛,“本小姐以后还能勉强留下你让你给本小姐提鞋。”
“本小姐今天也不和你一般见识,只要你跪下来亲吻本小姐的鞋子,本小姐就大度地既往不咎。”
“你很吵,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不要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吗?又不是麻雀。”达克考虑着要不要喝第三杯酒,“你的教养也就这种程度啊,小姐。”
“你!你怎么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过是个最低贱的艺术品!”
达克一把抓住了梅丽莎扇过来的手扭到后面,那杯酒也倒在了她头上,“我对你的姓氏不感兴趣,小姐,你的教养比我想象的还要差劲,我不是艺术品,也算不上什么绅士,我可没说我不打女人。”
没耐心这一点达克相比弗纳伯更甚,他也没有心情搭理这些目中无人的贵族,如果一杯酒能够让她那高叠的盘发下的脑袋瓜清醒一些就好了。
似乎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甚至连扇子扇动的细微风声都没有,只有酒液从裙子上滴下来的声音,达克松开了梅丽莎的手,梅丽莎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嘴和眼睛都睁大,看上去非常滑稽。
不知道是谁发出来一声尖叫,梅丽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尖叫着用扇子去打达克,达克轻易地制住了她,扇子也掉在了地上,他觉得这姑娘简直是疯了,“你一点也不长记性的吗,小姐?”
“两位都请冷静一下。”被缠住的拉尔金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向对面道了声失陪马上走了过来,看见梅丽莎一身的狼藉暗叹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夜安,梅丽莎小姐。”
“夜安,克里斯托可先生。”梅丽莎声音都在发抖,还是提着裙子向拉尔金行礼,高高的盘发啪叽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抬头瞪着达克,达克觉得她扭曲的表情同传说怪谈里面吃人的女妖一样,他无奈地耸耸肩,谁知道她的假发这样不牢固呢?
“冒犯了。”拉尔金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吩咐旁边一时呆愣的佣人,“带梅丽莎小姐去换衣服。”
回过神的叫卡莉的女孩子马上凑到拉尔金跟前说着什么,间或看向达克,眼神怨毒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达克生出些恶作剧的心思,伸出食指在自己脖子上横画了一道,同时冲她做口型“你死定了”。
不出意料那姑娘看见后抖了一下,恨不得躲到拉尔金的后面去,拉尔金只得小声安抚道歉哄走了这几位小姐,转头又看见达克伸手在拿酒,“您不能再喝酒了。”
“真稀奇,堂堂骑士团长居然对我用敬语?”达克喝完后将杯子倒扣在桌上,剩下的一点点酒液在桌布上浸出一圈深色的污渍,达克挑衅地勾起唇角,“他叫你看着我?”
“亲王殿下是为您好,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喝酒。”拉尔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达克,不得不说一句人靠衣装,光是那一头罕见的头发就足够他被那些公子小姐们当成假想敌,“您别这么倔强,亲王殿下不会太为难您。”
“你凭什么对我说教?”叉子的尖头停在拉尔金眼前,另一端握在达克手里,拉尔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去摸腰间的佩剑,猛然意识到那样的武器不可能出现在宴会上,自己只带了一把短刀,达克注意到他的动作,叉子在手里转了半圈扎进盘子里的肉排,“凭你对他的的忠诚?”
这是很明显的冒犯,拉尔金却在心里松了口气,是了,他一直如此,他还没变。
“我们以前见过吗?”听到拉尔金不小心说出口的心声,达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眼里的敌意不减分毫,他对于这位新晋的骑士团长可没什么好印象。
拉尔金环顾左右,因为达克之前的举动暂时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了。
舒缓的流淌着的音乐,堆在华贵桌布上的取之不尽的酒水和食物,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和精油的香味,不被圈子之外的人听见的低语,地上的狼藉也被佣人收拾干净了,宴会还在继续。
“关于妮娜的事,我很抱歉,还有你……我本想请求亲王殿下……”
“拉里?”听到妮娜的名字达克突然反应过来,对面的拉尔金点了点头,达克声音压得更低,“原来你姓克里斯托可。”
“对了,妮娜死了。”达克有些恍惚道,叉子在瓷盘上划拉出刺耳的一声,“不对,那天你应该在现场,你亲眼看见了吧……”
“冷静一点。”拉尔金搭住他的双肩,很快放下,“我把她埋在城外教堂旁的一块空地上,种了很多小雏菊,或许等你身体情况稳定一些可以去看看……”
“她埋在城外?你看见了?”达克手指扣着桌沿,他还记得弗纳伯说妮娜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下。
“我亲手将她下葬。”拉尔金亲眼看着妮娜躺在棺材里,教堂的人钉上了棺盖,牧师在一旁念悼词,坟墓的坑很深,深不见底,“你还好吗?我不该提起这伤心事。”
“我很好,再好不过了。”达克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去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