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这歌是要上断头台的。”手杖敲打铁栏杆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妮娜哼着的歌。
“您吓跑我的小客人了,亲王殿下。”老鼠听见响动马上钻进去墙洞,妮娜手里还有半块没有掰完的面包,她把它丢到墙洞旁,拍了拍手上的屑子,“反正我很快就要被烧死了,您也不可能处死我两次。”
弗纳伯不置可否,他站在门外,也没有要叫人开门的意思,他没再说话。
“您不会是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吧?”妮娜倒是气定神闲,“需要我给您占卜吗?”
“一个月。”弗纳伯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近栏杆,“整整一个月,没有人找到他,他在哪里?”
“他很会捉迷藏,从小就是。”那是愉快的回忆,妮娜弯起嘴角,“除非他自己出来,我们从没有找到过他。”
“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弗纳伯打量着妮娜,黑色的斗篷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我想你知道自己的立场。”
“当然,我完全明白,亲王殿下。”妮娜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她不比弗纳伯矮上多少,“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会出现,重要的是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您的牢笼是囚不住他的,还是您要送他上绞架?”
“死亡是另外一种解脱,我还没有那么好心。”弗纳伯直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极为透亮,“除了我的牢笼,他无处可去。”
“祝您心想事成。”妮娜笑了一声,回到原来坐着的角落,“只怕是除了您的牢笼,其他地方都是他的归处。”
“谢谢你的祝福。”
塞西莉亚其实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根本瞒不住弗纳伯,被弗纳伯叫进去书房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卡伦是个好地方,对吧?”弗纳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示意塞西莉亚坐到自己对面,管家为两人添好茶后离开。
“是的。”塞西莉亚往杯子里加了两颗糖,用小铁匙搅拌着,吹散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可惜我很快就要离开她回王都了。”
“你很聪明,塞西莉亚。”弗纳伯将放着牛乳的小壶朝塞西莉亚那边推了下,“你的皇兄很担心你,甚至因此连晚上都睡不好了。”
“不如说他是担心他屁股下的王位。”塞西莉亚倒了些牛乳,却没再搅拌,杯底和托盘撞了一下,“那些不怀好意的大贵族才是让他睡不着觉的真正原因。”
“坐在那个位子上总要有各种各样的考量,有些东西不得不舍弃。”弗纳伯倒也没阻止塞西莉亚如此无礼的话,或许他心里也是认同的,“你到底是他的妹妹,他会给你选择一门好亲事。”
“是一桩好交易。”塞西莉亚端正地坐着,她的仪态被严苛地训练过,任何一点细微的错误都不被容许,“您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书房动我的东西,是我忘记告诉你了。”弗纳伯搅拌着杯子里的液体,“而且如果你想要新鞋子,我可以介绍我专用的那位鞋匠给你,他的手艺很好,手脚还干净。”
“强迫一位Omega是犯法的!”弗纳伯的反应太平淡了,这完全惹怒了塞西莉亚,她站起来裙摆差点打翻了茶杯。
“我很清楚帝国的法律,塞西莉亚。”弗纳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作为卡伦的城主,处置一个卡伦的罪犯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我欣赏年轻人的那份冲动率真和不成熟,但是我希望你能分清楚是非,一个海盗,一个走私贩,一个艺术品贩子,再加上越狱和劫狱,他犯的事够他被处死好几次了。”弗纳伯放下那杯微凉的茶,“你放走的是一个罪犯,塞西莉亚。”
“我想你和我同样清楚帝国的法律,塞西莉亚,那你应该知道革命军那伙人都是罪犯,包庇他们也是同罪,说实话我原本还觉得他们有几分理智或许有那么一点道理,现在看来只是暴民。”
“不,他们……”塞西莉亚感到些口干舌燥,她扶住椅子背,她想要反驳。
“到此为止吧,塞西莉亚,你只是被狡诈的人蒙蔽了而已,你该去收拾东西了,你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早上就能出发。”弗纳伯却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管家打开门将她请了出去。
雅各布跟着达克东躲西藏了一个月了,达克确实很擅长躲避骑士团的追捕,他们现在住在贫民窟对面的一家高级妓馆,雅各布红着脸把达克从女孩子的簇拥里拉出来,“船长现在不是调情的时候,我打听到了,妮娜小姐是明天的绞刑。”
就是被拉着走达克也没忘记给女孩子们抛飞吻,离开妓馆的时候又给了老鸨一些金币,他看着雅各布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钱币很是心疼的表情,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揽住了雅各布的脖子,“你确定是明天?真是个没耐心的。”
达克一直在等关于妮娜的消息,不然他早弄一艘船去塞伊找以利了。
一位船长就是只有一块舢板也能够去他想去的地方。
“我确定,我哪里没耐心了?”雅各布比达克要高,被揽住脖子只能弯腰,他挪开达克的手,“我们怎么办?”
“我没说你。”面对骑士团的日常巡逻达克拉了下帽子遮住脸从旁边走了,“我要先去买点染发剂,啊,好像钱不够了,你先去港口那家酒馆等我。”
“你不是要去偷钱吧?”雅各布紧紧拉住了达克的袖子,这些天的花销很夸张,雅各布觉得达克一个月花的钱够他买上一年的面包了。
“我知道有些海盗常年口袋里没有几个子,但是我是属于不缺钱的那种,我只是去拿我自己的钱,别扯坏了我的袖子小子。”达克掰开雅各布的手,他的钱一大半在金色妮娜上估计被充公了,一部分投资洛伦丝的他已经花完了,还有一些给了妮娜,妮娜把它分成几部分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妮娜的房子的门被骑士团钉了木条,达克从窗子翻了进去,里面被翻得遍地狼藉,达克搬开摇椅,撬开了那下面的地板,木匣子里只放着一顶崭新的帽子,自从达克当上船长妮娜每年都会送他一顶帽子,深色的牛皮和鲜艳的羽毛。
“我明天就来接你了,妮娜。”
监狱里的夜晚总是不安宁,不远处有个牢房的囚犯在斗殴,妮娜听见了拳头撞击肉体的声音,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起哄叫好的声音,还有狱卒敲打栅栏怒吼的声音,她把最后小半块面包干掰碎了喂那吱吱叫着的小家伙,“您会在行刑前夜看望每一个死囚犯吗?”
“偶尔。”拉尔金放下一个盘子,“我买了一些泡芙。”
“我已经吃过最后的晚餐了,不过感谢您的慷慨。”妮娜走过去从狱卒送饭的栏杆间隔接过盘子,“它还带着热气呢。”
“明天的火刑改成了绞刑。”
“哦,谢谢您。”妮娜小心地咬着泡芙里的奶油,“泡芙很好吃。”
拉尔金在栏杆外看着妮娜吃完了所有的泡芙,他像是看到了从前,那时他们还小。
妮娜把盘子还给了拉尔金,那上面只剩下一点屑子,他接过来,“再见,小姐。”
“再见,先生。”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塞西莉亚醒的很早,不如说她没怎么睡着,弗纳伯的那些话让她心里很乱,她叫来女仆服侍她起床用早餐。
塞西莉亚再次坐上了那辆马车,就如同她来时一样,不同的是马车里多出来两个人,她咽回去到嘴边的尖叫,看了看窗外那一小队骑士,并没有人发现车厢内的异样,她把帘子拉严实,“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对面坐着达克和雅各布,雅各布昏迷不醒地倒在座椅上,塞西莉亚想起来弗纳伯说的达克干的那些事,紧张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点能够让他睡得更香的药罢了。”达克推开因为马车的震动往他身上倒的雅各布,“我想您应该从您表哥那里听到我的事了吧,确实,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带他来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告个别什么的,这小子昨天还买了花,结果喝了点酒叫他自己把花瓣都扯干净了。”
达克嫌弃地皱了皱眉,把一个钱袋交给塞西莉亚,“或者您就这么带他离开这里也好,这些钱应该足够他在一个新的地方安定下来了。”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如弗纳伯所说,眼前这人是个罪犯,而且他现在这样子肯定是要干些什么,她应该叫外面的骑士来抓人,这是作为帝国的公主的正确选择,但是她想自己其实早在上车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我自然不是干什么好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达克撩开车帘一道缝隙看外面,马车突然一个急刹,他顺势把雅各布推到了塞西莉亚身上,自己打开窗子跳了出去,“我的人来接我了,这小子就麻烦您了,祝您生活快乐,可爱的甜心。”
这些人都是达克在酒馆里找的,和他的船员们一样只对于钱忠诚的亡命之徒,“我们该去刑场了,制造混乱和逃跑是你们的拿手戏,对吧?”
“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