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一切都在晨雾缭绕之中,携来阵阵湿润的气息。
燕璃穿着单薄的寝衣,光着小脚一路跑到熙贵妃的寝殿,她神色紧张,鼻子通红。
熙贵妃见她这副样子,神色一凝,“阿璃,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过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看向她身后跟着跑过来的宫女,声音威严:“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两个宫女脸色一白,立即跪在地上,“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们实在拦不住公主。”
这倒是实话,这宫里能拦得住她的人只怕只有皇上和秦阳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怎么这个样子就过来了?”
燕璃眼眶一红,泪花在眼里闪烁,她哭腔明显,“母妃,你不要把秦阳送给三哥哥。”
熙贵妃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
她是一直都知道女儿喜欢秦阳,之前还想尽各种法子要跟她要这个人,最后她无奈之下也把人给了燕璃。
只是日子没过多久,她就不得不把人要回来。
燕玦要远赴坞什做人质,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而秦阳是最好的人选。
他心思缜密,精明沉稳,最主要的是,坞什不会让燕玦到一个武艺高强的人进入王宫。但秦阳一副冠玉之貌,比起习武之人,他文弱书生的气质更显着,更容易偏过坞什。
而且,要是别人她也不放心。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竟然燕璃这么伤心。她大哭了一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宫人怎么哄都没用。
熙贵妃自然是心疼的,只是这事儿实在没办法,这时一个小宫女悄声发言:“公主那么喜欢秦护卫,让秦护卫去劝劝公主吧。”
熙贵妃听着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妥,于是让人把秦阳给召了过来。
这个法子果然是有用的,秦阳走后,燕璃就擦干了泪水,自己爬出来吃饭,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熙贵妃都觉得惊奇,她不不禁问秦阳:“我们怎么说都没用,你是怎么劝住她的?”
秦阳神色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娘娘恕罪,只是卑职和公主之间的秘密,恕卑职不能如实相告。”
熙贵妃心下一缓,她心下了然,也不再追问。
燕璃的那点小心思,她还能看不要出来?只是秦阳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出发的前一天,燕璃找到燕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哥哥,呃......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呃......回来,一定要把秦阳,呃......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呃......还给我,呜呜......”
这话被站在门外的秦阳一字一句地听进了耳中,他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他当时不是道这中情绪是何意味,直到去了坞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燕璃送他的平安福,细细摩挲的时候,他才明白,那种情绪是不舍,是思念。
秦阳走后,燕璃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突然安静下来,端正娴雅,越来越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但是整个宫里的人都觉得不习惯,感觉这深幽静谧的皇宫少了一点生气。
秦阳走后的三年之中,在每一年他们离开的那个日子,燕璃都会登上望风台远眺西北方向,这个时候,是她最安静的时候,安静到所有人都不敢去打扰她。
这让熙贵妃很是意外,她原本燕璃就是头脑一热罢了,可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她还在念念不忘。
燕璃不论是从性子还是样貌,都完完全全继承了自己,她明白燕璃的心思,于是不会去干涉她的事情。
在这深宫之中,什么荣誉恩宠于她而言皆是浮云,她只希望燕璃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至于地位,尊荣,就算不靠着这皇家的身份头衔,她裴家也一样能做到让燕璃无忧无虑。
她的女儿,不用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为拉拢权势的工具,一切都只要燕璃开心就好。
三年来,秦阳没有给燕璃寄过一封书信,但她就是执着地等着,终于等到他们回京的消息。
那是秦阳回京后的唯一一封书信,只寥寥几字,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跑到了护国公府。
她一头扎进燕归尘的怀里,宣泄的不止是自己对三哥哥的期盼,还有对某个人深深的念想。
只是她没想到,当年秦阳那么郑重答应自己的事儿,竟然还想要食言。她一直都觉得秦阳是个正人君子来着,至少不会做出欺骗小姑娘的事。
可她发现回来之后,秦阳不但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更是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提,这令她很不痛快。
只是秦阳像是故意在躲着自己,总让她摘不到机会一问究竟。直到在南花园碰到云初醒,秦阳也在。
云初醒气冲冲要去会会柳家小姐的时候,她急忙拦住了秦阳。
秦阳垂着眼不看她,嗓音深沉:“公主还有何吩咐?”
燕璃心中愤懑,她不信秦阳真的不记得了,她目光笔直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卑职没有。”他低声否认。
燕璃不信,“当年你答应我的事儿呢?你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
闻此,秦阳身子忽然一滞,他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燕璃皱起眉头,向他靠近了一步,秦阳急忙往后撤了一步。不料燕璃的动作更快,她拉住他的衣襟,语气凶巴巴的:“不许躲!”
三年,她已经从天真顽皮的小女孩儿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她站在秦阳面前,令他难以忽视她步步紧逼的目光。
他抬起眼皮望进她眼底,艰涩开口:“卑职以为那只是公主年幼时的戏言,不作数的。”
这话让燕璃心口的怒火一下燃了起来,她一张小脸气得涨红,“戏言?你敢说本公主是戏言?明明是你说谎!”
秦阳心口一紧,忙道:“卑职没有。”
“没有?”燕柳眸光一凝,“既然没有那就是真的,秦阳,你躲不了。”
“公主身份尊贵,卑职......”
“你少拿这事儿当挡箭牌,本公主在乎这个,皇兄更不会介意!”燕璃面色不耐,立即打断了他。
说完,她又靠近了一步,这次秦阳没有躲开。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能看彼此的面容清晰地映在眼中,燕璃定定地看着他,“我再问一遍,当年你说的作不作数。”
秦阳下定了决心似的抬眸凝视她,语气坚定:“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