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后会有期 4
邵元节给陶仲文服了药后,已是疲惫不堪了。见杜娟合衣倒在床上睡着了,便轻轻上床在她旁边睡下了。
不觉到了夜晚,杜娟先醒来了,听见身畔邵元节鼻息细细,睡得正香,杜娟知他这两天没休息好,想他多睡一会,便在黑暗中打坐用功。
戌时时分(晚上21:00时至22:00时),杜娟忽听见几声野鹤唳鸣,接着便听见鹤群拍翅飞走的声音。
杜娟觉得有些蹊跷,凑眼到木板壁缝向外张看。
自下午时候小雨便已住了。天上新月如钩,清辉洒地,森林宛如踱了一层银色,天地间一片宁静。
溶溶月色中能看见小溪对面树林中有几个人影,杜娟定睛细看时,只见一株杉树下有一人盘足趺坐着,那人脑后有一轮淡金色的光晕!
杜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揣测此人多半是巫咸岺珂了!?
她心念电转:如是巫咸岑珂,为何她要在那儿趺坐,却不立即过来抓捕自已呢?
她移目向周围看去,突然听见小溪东面石径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凝眸细看,便见有人提着一只灯笼在行走,在提灯笼的那人身后,有一人手中捧着一只木箱,那木箱上面有许多小孔,仿佛是一只蜂箱。
手捧木箱那人用黑巾蒙住了面孔,黑巾上只有几个小洞,露出眼睛和口鼻。
杜娟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但一见到这只奇怪的木箱,立即恍然醒悟。——这个捧着奇怪木箱子的蒙脸人必是十巫中排名第九的巫谢赖莹!
此人向来与自已不睦,杜娟知道巫谢赖莹秘养的蛊是飞蛾蛊。
其实这种令人生畏的蛊,并非苗人独有。蛊术在我国江南一带早已广为流传。
最初,蛊是指生于器皿中的虫。后来,谷物腐败后所生飞蛾以及其他物体变质而生出的虫也被称为蛊。
古人认为蛊具有神秘莫测的毒性,故一向称之曰毒蛊,可以通过饮食进入人体引发疾病。患者如同被鬼魅迷惑,神智昏乱。
先秦时代的人们提到的蛊虫大多是指自然生成的神秘毒虫。长期的毒蛊迷信又发展出造蛊害人的观念和做法,比如号称“百蛊之王”的金蚕蛊就属于这一类经过人工培养的变种的蛊。
既然此人是巫谢赖莹,由此推断,那个打坐的脑后发出淡金色光晕的人自是巫咸岑珂没错了。
——因为目下只有巫咸岑珂这个首领女巫才能命令赖莹前来助拳擒拿自已;而且能修炼到脑后出现淡金色光晕的女巫多半是岑珂这样的巫术大高手。
杜娟惊惶不已,紧张地思索对策。见巫谢赖莹已走到岑珂面前,岑珂也收了玄功,站起身来。二人看来正在低声交谈。
杜娟不遑多想,立即唤醒邵元节,附耳低语道:“糟了,巫咸岑珂亲自追来了!你背着陶仲文先走,我来断后。”
邵元节大吃一惊,登时睡意全消,正欲说话,杜娟伸手蒙住他的嘴,又耳语道:“你千万不要开口说话!听我的安排,你立即动身带陶仲文逃走,向东三十里外有一个沅江渡口,你在那里等我,如我天明时未赶来,你就不必等候了,带着孩子自管逃命去吧……”
邵元节听她仿佛是在托孤一般,不由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邵元节用力拉开杜娟的小手,泣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了!”
杜娟垂泪摇头,邵元节握住她的小手,绝诀的道:“要死一起死!我也不走了!”
杜娟抹了一把泪水,怆然道:“说什么傻话,你如逃走了,我才有机会突围而去;你若是倔着不走,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线机会了!”
邵元节素来是有主意的人,遇事临机应变的能力原比杜娟强些,所以他才能在初识杜娟时用谎话欺骗杜娟,此时听了杜娟的话,情知别无良法,为了不拖累杜娟,忍悲说道:“我们说好了,沅江渡头不见不散!”
杜娟略一思忖,说道:“凡事难以预料,如果我没有如约赶上来,你便逃回家乡,我自会来寻找你们。我们约定三个日子,今天是六月初六,七月、八月、九月的这个日子,如果我仍然没来寻你,你以后就不必等我了……”
邵元节听了这些话,心中陡生不祥之感,不禁泪如雨下。
当此非常之时,他又不能同杜娟废话,心想:“你如不来,我便来泸溪找你,如你果然不在了,我也不活了,在你坟前自尽了,好早日投胎去追你亡魂……”
他是赶尸匠出身,耳濡目染,脑子中自然而然会生出投胎、追魂之类奇怪的念头。
杜娟催促道:“现在没时间多说了,快快走吧!”
邵元节怕迟则生变,要是自已走不脱,杜娟便没有机会突围,当下更不迟疑,背起陶仲文就走。
陶仲文正要咕哝什么,杜娟怕他又哭又闹惊动敌人,伸手在他鼻端轻轻一拂,陶仲文便又进入了梦乡。
杜娟让邵元节打开屋后的门悄悄离开。
临别,邵元节看了她一眼,忽道:“你放心,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杜娟听了心中大恸,左手紧紧握住小嘴饮泣。右手推他快走。
看着他消失后,杜娟才又回到床上,从木板壁缝中窥视巫咸岑珂和巫谢赖莹说话,一边思忖脱身之法。
又过了一会,只见巫谢赖莹捧着那只飞蛾蛊宝箱踩着青石过了小溪,只身向着死尸客栈走来。
杜娟心中不由痛惜自已的金蚕蛊没有了,如果她的金蚕蛊没有被九幽真人诸葛小倩重创的话,此时对付巫谢赖莹的区区飞娥蛊又何惧之有?
巫谢赖莹走到茅屋前十丈外的空地处,便停下了脚步,郎声说道:“观花巫女在屋里么?快快出来说话。”
杜娟听她声音果然是赖莹,既然对方已公然开口索战,虽然明知有岑珂在给她掠阵,此时也容不得自已龟缩不出。
待对方又喊话一遍之后,才故意语带惊疑地问道:“你是谁啊?”
赖莹道:“你出来就知道了。”
杜娟有意拖拖然开门走了出去,看了对方一眼,故作诧异之色说道:“噫!原来是巫谢你啊!你半夜跟到这儿来找我干什么?”
赖莹冷笑道:“你何必装傻充愣呢,快快将陶仲文交出来!只要你向巫咸去深自忏悔自已的罪过,巫咸说不定就会宽恕你的一念之差,放你和你的小白脸相好的一马如何?”
杜娟心念电转,寻思:“难道巫咸岑珂还不想同我马上破脸么?所以她才有意不露面……?”
但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便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赖莹阴险地一笑,讥讽道:“你的事情都已被巫咸知道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别要忙着抵赖不认,有许多人都作证说你同一位小男人在小镇上去给孩子治病,而且你的小男人还被人施巫术害得肚子疼痛,那孩子称呼你是杜阿姨……你这个杜阿姨也教训了巫咸的弟子,怎么样,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杜娟听了低眸不语。
巫谢赖莹素知巫罗杜娟的巫术高深莫测,又不知她的蛊物没有了,所以也不敢轻易动手,才想用这些话诱使杜娟放弃抵抗。
杜娟此时实无退路,她之所以不立即表态,不过是想多拖一些时间,好让邵元节带孩子安全逃走。
巫谢赖莹见她不吭声,以为这番话打动了她,于是又劝道:“巫罗,你这是何必呢,巫咸和我都知道你其实与贺宝如没有旧交情的,你为了贺宝如值得将自已的身家性命和你相好的小男人一起赔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