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山士奇差人密约唐斌悄地出兵,军人回报:“目今月明如昼,待月晦进兵,务使敌人不觉为妙。”
士奇道:“也见得是。”一连过了几日,宋军也不来攻打,忽报唐斌领数骑,从抱犊山侧驰至关内。须臾,唐斌到关,参见山士奇。唐斌道:“今夜三更,文仲容、崔埜领兵一万,潜出抱犊山之东,人披软战,马摘銮铃,黎明必到宋兵寨后,这里可速准备出关接应。”
士奇喜道:“两路夹击,宋兵必败!”士奇置酒管待。
至暮,唐斌上关探望道:“奇怪,星光下,却像关外有人哨探的。”一头说,便向亲随军士箭壶中,取两枝箭,望关外射去。也是此关合破,关外真个有几个军卒,奉林冲将令,在黑影里潜探关中消息。唐斌那枝箭,可可地射着一个军卒右股,但射的股肉疼痛,却似无箭镞的。军士怪异,取箭细看,原来有许多绢帛,紧紧缠缚着箭镞。军卒知有别情,飞奔至寨中,报至林冲。
林冲在灯烛之下,拆开看时,内有蝇头细字几行,却是唐斌密约:“次日黎明献关,有文仲容、崔埜领兵潜至先锋寨后,只等炮响,关内杀出接应。那时唐斌在彼,乘机夺关。宋先锋乞速准备进关。”
林冲看罢,与吴用密议准备。吴用道:“关将军料无差误。然敌兵出我之后,不可不做准备。当令孙立,朱仝领兵一万,卷旗息鼓,潜往寨后。如遇文、崔二将兵到,勿令彼遽逼营寨,直待我兵已得此关,听放轰天子母号炮,方可容地近前。再令徐宁,索超领兵五千,潜往寨东埋伏;张清龚旺丁得孙领兵五千,潜往寨西埋伏。只听寨内炮响,两路齐出接应,合兵冲杀上关。万一我兵中彼奸计,即来救应。”
林冲道:“军师筹划甚善!”当下依议传令,众将遵守,准备去了。
再说山士奇在关内得唐斌消息,专听宋兵寨后炮声。候至天明,忽听得关南连珠炮响,唐斌同士奇上关眺塑,见宋军寨后尘起,旌旗错乱。
唐斌道:“此必文,崔二将兵到,可速出关接应!”
山士奇同史定领精兵一万,先出关冲杀,令唐斌,陆辉领兵一万,随后策应,却令竺敬,仲良住扎关上。当下宋兵见关上冲出兵来,望后急退。山士奇当先驱兵卷杀过来,猛听的一声炮响,宋兵左右,撞出两彪军马,杀奔前来。唐斌见宋兵两队杀出,急回马领兵抢上关来,横矛立马于门外。山士奇、史定正在分头厮杀,宋寨中又一声炮响,刘唐史进滚杀过来。山士奇知有准备,急招兵回马上关。
关前一将,立马大叫道:“唐斌在此,壶关已属宋朝,山士奇可速下马投降!”手起一矛,早把竺敬戳死。山士奇大惊,罔知所措,领数十骑,望西抵死冲突去了。林冲,张清要夺关隘,也不来追赶,领兵杀上关来。那时史进等步兵轻捷,已抢上关,即放号炮,同唐斌赶杀把关军士,夺了壶关。仲良被乱兵所杀。关外史定被徐宁确翻。北兵四散逃窜,弃下盔甲马匹无数,杀死二千余人,生擒一千余名,降者甚众。
须臾,林冲等大兵次第入关,唐斌下马,拜见林冲道:“唐某犯罪,闻林教头仁义,那时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唐某得随鞭镫,实满平生之愿。”说罢,又拜。
林冲扶起道:“将军归顺朝廷,同林某荡平叛逆,自当优叙。”次后孙立等众将,与同文仲容,崔埜,领两路兵马,屯扎关外听令。林冲传令文,崔二将入关相见。孙立等统领兵马,且屯
扎关外。
文仲容,崔埜进关参拜林节度使道:“文某,崔某有缘,得侍麾下,愿效犬马。”
林冲大喜道:“将军等同赚此关,功勋不小。宋某于功绩簿上,一一标记。”明日即令设宴,与唐斌等三人庆贺。一面计点关内外军士,新降兵二万余人,获战马二千余匹。众将都来献功。
林冲赏劳将佐军兵已毕,问唐斌,昭德关中兵将多寡。唐斌道:“城内原有三万兵马,山士奇选出一万守关,今城中兵马尚有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杨春、牛庚、蔡泽
唐斌又道:“田虎恃壶关为昭德屏障,壶关已破,田虎失一臂矣。唐某不才,愿为前部去打昭德。”
当下陵川降将耿恭愿同唐斌为前部,林冲依允。少顷,林冲对文仲容、崔埜道:“两位素居抱犊山,知彼情形,威风久着。宋某欲令二位管令本部人马,仍往抱犊屯扎,以当一面。待宋某打破昭德,那时请将军相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文仲容、崔埜同声答道:“节度之令,安敢不遵?”当下酒罢,文,崔辞别宋先锋,往抱犊去了。
次日,林冲升帐,令王定六往晋宁关胜处,探听军情,速来回报。王定六遵令起程不题。林冲与吴用计议,分拨军马,攻打昭德。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超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却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至,恐内外冲突不便。又令史进刘唐领步兵二千为游兵,往来接应;令孙立,朱仝,领兵进关,同马麟管领兵马,镇守壶关。分拨已定,林冲与吴学究统领其余将佐,拔寨起行,离昭德城南十里下寨,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田彪告急申文,奏知田虎,说宋兵势大,壶关、晋宁两处危急。田虎升殿,与众人计议,发兵救援。
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个人,首戴黄冠,身披鹤氅,上前奏道:“臣启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
那人姓乔,单名个冽字。其先原是陕西泾原人,人称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那乔冽八岁便好使鎗弄棒,偶游崆峒山,说自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其实还是烟火炮仗的机关掩护。自恃有术,游浪不羁。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后来到安定州。本州岛亢阳,五个月,雨无涓滴,州官出榜:“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揭榜上坛,甘霖大澍。州官见雨足,把这信赏钱不在意了。也是乔冽合当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与本州岛库吏最密,当下探知此事,他便撺掇库吏,把信赏钱大半孝顺州官,其余侵来人己。何才与库吏借贷,也拈得些儿油水。库吏却将三贯钱把与乔冽道:“你有恁般高术,要这钱也没用头。我这里正项钱粮,兀自起解不足,东挪西撮。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陆续支取。”乔冽听了,大怒道:“信赏钱原是本州岛富户协助的,你如何恣意侵克?库藏粮饷,都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打死你这污腌臜,也与库藏除了一蠹!”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是酒色淘虚的人,更兼身体肥胖,未动手先是气喘,那里架隔得住。当下被乔冽拳头脚踢,痛打一顿,狼狈而归,卧床四五日,呜呼哀哉,伤重而死。库吏妻孥,在本州岛投了状词。州官也七分猜着,是因信赏钱弄出这事来。押纸公文,差人勾捉凶身
乔冽对问。乔冽探知此事,连夜逃回泾原收拾,同母离家,逃奔到威胜,更名改姓,扮做“全真”,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做道清。
未几,田虎作乱,知道清有术,勾引入伙,捏造妖言,逞弄幻术,煽惑愚民,助田虎侵夺州县。田虎每事靠道清做主,伪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之职。那时方才出姓,因此都称他做国师乔道清。
当下乔道清启奏田虎,愿部领军马,往壶关拒敌。田虎道:“国师恁般替寡人分忧!”说还未毕,又见殿帅孙安上殿启奏:“臣愿领军马去援晋宁。”田虎加封乔道清、孙安为征南大元帅,各拨兵马二万前去。
乔道清又奏道:“壶关危急,臣选轻骑,星驰往救。”田虎大喜,令枢密院分拨兵将,随从乔道清、孙安进征。枢密院得令,选将拨兵,交付二人。乔道清,孙安即日整点军马起程。
那个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他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诉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伪受殿帅之职。今日统领十员偏将,军马二万,往救晋宁。那十员偏将是谁,乃是:梅玉、秦英、金祯、陆清、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陆芳。那十员偏将,都伪授统制之职。当下孙安辞别乔道清,统领军马,望晋宁进发不题。
再说乔道清将二万军马,着团练聂新,冯玘统领,随后自己同四员偏将先行。那四员:
雷震、倪麟、费珍、薛灿。那四员偏将都伪授总管之职,随着乔道清,管领精兵二千,星夜望昭德进发。
不则一日,来到昭德城北十里外,前骑探马来报:“昨日被宋兵打破壶关,目今分兵三路,攻打昭德城池。”
乔道清闻报,大怒道:“这厮们恁般无礼!教他认俺的手段。”领兵飞奔前来。正遇唐斌,耿恭领兵攻打北门。忽报西北上有五千余骑到来,唐斌,耿恭列阵迎敌。乔道清兵马已到,两阵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尚离一箭之地。唐斌,耿恭看见北阵前四员将佐,簇拥着一个先生,立马于红罗宝盖下。那先生怎生模样?但见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沿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彩丝绦,足穿云头方赤舄。仗一口锟铻铁古剑,坐一匹雪花银鬃马。八字眉碧眼落肥胡,四方口声与钟相似。
那先生马前皂旗上,金写两行十九个大字,乃是“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征南大元帅乔”。
耿恭看罢,惊骇道:“这个人利害!”两军未及交锋,恰遇刘唐史进等二千游兵突至。
刘唐便欲上前,耿恭道:“此人是晋王手下第一个了得的,会行妖术,最是利害。”
刘唐道:“爷爷抢上去砍了那撮鸟,却使甚么鸟术?”
唐斌也说:“将军不可轻敌。”
刘唐那里肯听,挥朴刀冲杀上去,史进恐刘唐有失,领军一齐滚杀过去。
那先生呵呵大笑,喝道:“这厮不得狂逞!”不慌不忙,把那口宝剑望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但见敌军中间,射来无数烟火炮仗,一时间好好地白日青天,霎对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把刘唐史进等二千余人罩住。
毕竟史进刘唐等众人危困,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