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中华总商会,还有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流于世面的资料并不难找。
一下午时间,卢灿带着温碧璃就找到厚厚的一沓。
匆匆吃过晚饭,卢灿便钻进书房,开始翻阅收集来的信息。
如果单看他们中的任何一家,完全伟光正。可是,在卢灿有心审视的目光中,依旧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
首先,中华总商会的发起人,本身就不简单——清末民初年间的南洋风云人物,六九商行的陈榕基。
此人是越地客家人,天地会成员,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兵败,他举家随船来到槟城。很快组织一帮码头劳工,次年建立六九商行——他是1869年逃到南洋的。
此后几十年中,六九商行快速垄断新加坡、槟城等地的码头货运工作。
这家商行不仅有搬运、卸货等业务,还有自己的车马行,摆渡船,势力非常庞大,组织结构则是典型的会党模式……
顺便说一句,杨启林刚到新加坡时,就在六九商行当搬运工,后来升任为督工。
1900年,香江华商总会成立,给陈榕基很大启发,他随即联络各地华商,1906年成立新加坡华商总会。
陈榕基是会党,他组织成立的机构,在当时肯定带有很强的政/治属性,远不是现在所能看到的以“慈善、教育、咨询互通、分享合作”为基调的华商总会宗旨。
其次,卢灿在对比历届新加坡华商会常务理事名单后,很快发现,六九商行解体于1945年,此后,华商理事会有十四家的姓名,一直就没有变动过,带头的两家就是邱郭两家。
也就是说,新加坡华商会在这一年有过一次激烈的权利交替的交锋,最后,邱郭为首的两家获胜,而六九商行惨败。
有意思的是,香雪庄陈老的姓名,竟然出现在这十四家名单之中,可同时发迹的杨启林没有,甚至连理事名录中都没有,一直到1955年,杨启林的名字才出现在附录中。
呵呵,因为杨启林曾经担任过六九商行的督工(中层干部),就遭到排挤?当然,这只是卢灿的猜测。
更有意思的是,卢灿在拿出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的股东名单后发现,除了多了一个新加坡政府持股45%外,它的剩余十四家股东名录,与华商总会理事会中,这十四家常务理事名单,完全契合!
这家英文简写GIS的投资公司,李光要亲自担任主席,前任副总理吴光瑞担任副主席,董事会二十五个席位,其中十四家就占据了十七席。
这家公司的权限有多大呢?
直接掌控政府外汇储备;决定国家境外投资政策与方向;决定境内产业布局与规模调整;决定政府人员福利与劳工工资水平;决定新加坡元的汇率机制;决定新加坡股票交易所的监督运行工作……
当然,它最重要的作用体现在——它的境外收入占据新加坡国家的境外收入的七成。
所有这些都是任何一个国有企业所不具备的政/治职能。
这还是公司吗?这妥妥的是一家“影子政府”!
看完这些,卢灿有些呆滞的靠在椅子上。
结合今天上午杨启林所提点的,如果他还不明白,那就是十足笨蛋!
难怪杨启林告诫,得罪一个不要紧,不要同时得罪邱郭两家!邱郭两家是新加坡华商中的顶级势力,他们之间也有争斗,竞争同样很激烈。拉一打一,也许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同时将两家都得罪,那就意味着与新加坡大多数华商资本势力对着干。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想到这,卢灿揉揉眉心,又有疑惑涌上心头。
按照常理,邱郭两家必然是天生的对头,可是,为什么在大华银行内部,又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邱郭联盟”?
尤其是在冼家执掌大华银行时期,邱郭联盟的势头,很强劲。
难道因为冼家是香江来的?或者是因为冼家的血脉中带有很浓的欧洲血统,因此他们的资本被看作外资?
商业上的恩怨,还真难以理清!
还有,既然邱郭其实有能力将大华银行控制在手中,郭胜利为何去年还要火急火燎的去找卢家加入进来?难道是为了找个不懂行的傀儡帮手?
其实,卢灿的猜测,已经接近正确答案,可是,他面前没有标准答案啊!
想得脑瓜子疼,卢灿索性将这一叠资料,塞进书桌——过几天回港,请教自家老爷子。玩心计,祖父是高手。
第二天,陈玉志来电话表示感谢,他家老爷子终于被劝动,今天下午陈婵玉将前往伦敦,联系惠灵顿医院,明天,陈玉志一行护送老爷子前去手术。
陈玉志电话中说的很明确,香雪庄藏品,等老爷子手术完毕后,再与虎园博物馆交易——老爷子身体垮了,以后家人都不会让他接触这些东西。
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卢灿在电话中乐呵呵的表示,自己在英国还有朋友,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帮点忙——惠灵顿医院在伦敦切尔西区,而阿尔达汗的父母在切尔西相当有影响力,帮这点小忙,算不得大事。
第一次接触,双方在客气中透着一丝生疏。
没关系,时间还长。放下电话后,卢灿捏捏拳头。昨夜的发现,让他越发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很大漏洞——自己、阿尔达汗还有许胖子三人缔结的联盟,想要拿下大华银行,基本不现实——新加坡的华商资本恐怕不会允许,这也许就是杨老所说的底线!
这里面一定需要有新加坡本土势力的加入。
邱家是选择之一,可他们的资本势力过于强大,容易喧宾夺主。杨老家族的资本影响力又小了点,陈家似乎很合适,可是与他们的关系,刚刚才攀上。
当然,这只是卢灿的初步想法,也许……邱家更适合,也说不定呢?
…………
与此同时,远在伦敦富勒姆大区的一家郊区别墅中,一位年轻的东方人,趁着夜色降临前的昏暗,拎着一把方口铁锹,来到别墅配房的右侧。
左右看了看,无人,他在放下铁锹,对着右侧的草地,一锹一锹的将这这片土地铲开,将枯黄的草皮,拂到一旁。
草皮很浅,不到五分钟,他的铁锹便“噹”的一声,撞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位年轻人一阵狂喜,扔开铁锹,双手拼命的将沙土向一旁拂去,嘴中念念有词,“这里!一定是这里!姨妈没骗我,真的有藏宝室!”
这位东方年轻人,就是十月中旬孤身抵达英国,继承刘家遗产的赵太来。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在律师的帮助下,缴纳了高达四十五万英镑的遗产税,以及六万多的律师费,拿到姨妈留给他的三栋别墅。
之后,他又花了一周时间,将这几栋别墅重新整理一遍。说是整理,其实就是寻找姨妈留给自己的那张密室藏宝图。
有关这座密室的藏宝图,是伍廷芳的红颜知己,英国律师玛丽亚所绘制。
玛丽亚育是1953年去世,去世前她联络到伍廷芳的亲属,也就是居住在香江外孙女刘月娥,将伍廷芳生前托付给她的这些物品、别墅,都留给了对方。
刘月娥一生为家族收藏所累,终身未嫁,她一人要这么多房子有什么用?于是便将这些别墅,委托给管家公司管理。至于收藏室,俩人匆匆掩埋入口后,再也未曾启动。
这几十年,管家公司对这栋别墅虽然在主体结构上没有改动,但是对草坪和植被,还是有所修整,连带着原本的几颗指引性的灌木丛,都挪开了。
这一挪,给赵太来按图索骥找密室的计划带来相当的困扰……
好在今晚终于找到密室入口。
亲手触摸封闭地下室入口的地板,赵太来心头狂喜,不顾伦敦冬季的严寒,脱/去羽绒服,捋起袖子,一阵猛挖。
天色完全漆黑,周边冷风阵阵,赵太来丝毫没有感觉——通过出手香江藏海楼的藏品给虎园,他已经知道家族所藏物品的真正价值。
奋力撬开地窖的封顶板,一道斜斜的坡道向下延伸。
用手电筒照照,不远处是一栋铁门。是它!就是它!
一周后。
卢灿坐在办公室,听黄浩东汇报收集来的赵松青以及佳宁的资料,眉头皱成一团。
佳宁集团以及赵松青,确定无疑,欺骗股民。
黄浩东打探到三条消息,都可以证实这点。
其一是佳宁集团的资金来源,并非家族所有,也不是菲律宾马科斯家族投资,更不是潮汕财团的支持,而是来自“贷款”!贷款方为马来西亚的裕民银行。
裕民银行是马来西亚的国有银行,有些类似于中国的农行,以农业贷款和农业扶持为主要项目,因此,该行在香江并没有获得开设分行的许可。于是,裕民银行换了条思路,投资在香江开设了一家专门放贷的分公司——裕民财务有限公司。
裕民财务的总经理亚伯拉罕.贾法,急于开拓香江市场,在1979年认识陈松青之后,两人一拍即合——由裕民财务提供巨额资金以供陈松青进行市场操作。
就黄浩东找朋友了解的情况,佳宁集团欠下裕民财务的债务资金足有三个多亿美元,而这些贷款是用什么来抵押呢?呵呵,佳宁集团旗下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份。
这就像,用银行贷款买来一栋房子,而贷款抵押物就是这栋房子的一半股权。为什么只有一半?因为另一半股权是屋主利用各种条件将房价炒高所产生的价值,属于屋主本人。
这就是典型的“空手套”!
其二、佳宁集团在前段时间放出的“金门大厦交易案”,也是骗局。
今年十月份,佳宁集团宣布,去年购买的金门大厦,今年专卖给百宁顺(一家泰国地产投资公司),纯利润超过六亿港币。
黄浩东所了解的情况,则是,这桩交易本身就是黑幕交易,百宁顺是裕民财务的客户,他们出面购买金门大厦,实际上只支付了四亿港币的现金,剩余款项则是延期支付,延期多少年,不清楚,双方都没有对外公布。
延期支付和现金交易,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可偏偏这条消息被佳宁掩盖的死死的,这造成佳宁置业的股票急速飙升。
这同样是诈骗。
第三点则是内部哄抬股票价格骗局。
陈松青1972年离开新加坡,在香江振邦银楼钟家打工,受到三老爷钟正文的赏识。1977年,钟正文与陈松青合开了一家益大地产公司。
益大地产和佳宁置业两者之间关系很密切。
在佳宁上市之后,益大地产大量购置佳宁股票,进行托市,以促使佳宁股票快速上升,通过转让和置换等手段,获得巨额利益。
卢灿此时对金融业不陌生,这三点,任何一点被香江证卷监管局知道,都可以让他们停牌待查!妥妥的商业诈骗!
卢灿摇头苦笑,就这骗局,郭胜利看不透?
估计他是想乱中取利吧?还是想借势捞一笔就走?
正要开口夸奖黄浩东两句,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
“嗨!阿灿吗?我是李林灿!你在听吗?那个赵家小子,今天带着三件好东西来虎园了,东西真不错!你不回来看看?”
卢灿刚将话筒凑到耳边,便听到李老连珠炮似的话语,震得耳膜嗡嗡。
赵家小子?谁?
赵太来?!他又有好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