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文大学毕业后就加入四海通银行,成为刘作筹手下员工。
二十年来,辛辛苦苦熬成四海通银行的投资信贷部经理,在香江金融业中也算是薄有名气。也因此,结交上莫少聪等一批社会上的“精英”。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刘作筹爱收藏,不少下属员工都有这一兴趣爱好。吴汉文算是厚道,并没有人走茶凉,在刘老退休后,还经常找老人家请教,才有私底下的“师傅”称谓。
师傅,总比刘总更亲近嘛。
看到对方,卢灿惊愕,吴汉文更是懵圈!
这么个阿飞混混,纨绔子弟,怎么能当得起刘老的香茶?
“你?”“是你?”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讶的呼声。
“怎么?你们认识?”刘作筹老先生目光如炬,很快发现端倪。
卢灿有点心虚,吴汉文的眼中则满是怒火——今天在集雅轩的较量,卢灿胜出。他买到东西,而吴汉文空手而退。
许家耀也发现不对劲,用手肘撞了撞卢灿,询问原因。
卢灿挠了挠头,非常尴尬的指了指桌上的那幅画,“今天在集雅轩,为了这幅八大山人的《双鹰图》,和刘老您的弟子有点误会。”
他不清楚吴汉文和刘作筹之间真正关系,但从刚才那声师傅的称呼中,也能猜到,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密切,因此,他的姿态更低调些。
这也是他的极限,至于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哦?这样啊。汉文,来坐!”
刘作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听这件事,藏家争货,发生不愉快,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今天估计是自己的下属吃了点亏,总不能因为这事,就将客人赶出门吧?
“我给你介绍两位收藏界的年轻俊杰,中大的学子。”刘作筹向吴汉文招招手,“这位是老许家的孩子,许家耀;这位呢,是中大卢嘉锡教授的嫡孙卢灿,祖传的鉴定知识。听小许说,他不仅精通东方古玩,在西方艺术品方面造诣同样颇深。”
今天许家耀为了让刘老重视这次交换,可是在电话中将卢灿狠吹了一顿。
刘老如此介绍,其实也在点醒吴汉文——这两人的来头都不小,有什么恩怨,能放下的尽量放下。
吴汉文还在懵圈中。
中大学生?卢嘉锡教授的孙子?那就是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啰?作为金融界“精英”,纳徳轩的崛起,他不可能不关注的。
这些倒不算意外,最让他吃惊的是——这小子竟然是古玩圈中的好手?
这太难以令人置信了吧!
集雅轩的伙计,可是亲口说的,那小子挑走的是一堆垃圾呢!而且,今天可是满口外行话,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收藏界的后起之秀?就这人?
吴汉文怎么也没法将老师口中介绍的身份,与眼前这位小子,联系在一起。
他与许家耀握握手,随后与卢灿轻轻一搭即放。很显然,他还对白天的事情耿耿入怀。
刘作筹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提及这件事。吴汉文是成年人,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因为同僚之情,提醒一句就够了,再多,就没必要,毕竟不是真正的师徒。
他用手臂圈了圈,示意大家围坐下来,“今天卢少带了两幅好东西,我们都欣赏欣赏。”
吴汉文低头一瞧,桌上摊开的那幅,正是自己今天在集雅轩遇到的《双鹰图》,而另外一幅,同样是册页,应该是董其昌的山水画。
难不成?他真的是古玩好手?
他眼角瞟了瞟卢灿,这小子现如今气度沉稳,笑容儒雅,怎么也看不出白天那种阿飞和纨绔气质。难道这小子,今天白天在集雅轩,全程演戏?
极有可能是这样!
吴汉文很快就想明白——装外行是古玩行当捡漏的不二法门。
不知道他今天从那麻袋垃圾中,捡走什么宝贝?看着桌上的那幅熟悉的画,吴汉文心底堵得慌。
…………
温阿四在天黑之前,赶到妹妹所在的小茶室。
茶室依旧亮着灯,还有两三位学生在里面喝咖啡看书,妹妹坐在柜台前,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了你这是?这么匆忙打电话让我过来?今晚不打算回家了吗?”
见妹妹人没事,温阿四终于放心下来。下午接到妹妹电话,她就火急火燎的让自己过来,不知道又为哪般?
“四哥,你来了。”温碧玉欣喜的站起身来,搬起柜台挡板,将哥哥让进柜台里面。
父亲没正行,母亲体弱多病,温阿四在没成家的兄妹中,他是最大的,而且一直努力赚钱养家,所以他在兄妹中可谓主心骨的存在。
这件事情,困扰自己一下午,听听四哥的意见,没错。
温碧玉一边给哥哥冲咖啡,一边筹谋着该如何开口。
“行了,有什么事说吧。你不会是惹阿灿生气了吧。”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咖啡,温阿四开了句玩笑。
“四哥,我想去演戏!”
噗呲!温碧玉的一句话,让温阿四刚进嘴的那口咖啡全喷出来,将柜台弄得一团糟。
“你…你说什么?”他手忙脚乱的在柜台上胡乱的擦了一遍,问道。
“我真的想去演戏!这个小茶室,太闷了!”温碧玉撅起嘴,眼珠子中已经泪光盈盈。
“演戏?咱家能出那块料吗?”温阿四对这个行当不熟悉,本能的想要反对,“还有,演戏可不是你想演,就有机会上戏的。邵氏清水湾片场,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蹲在外面等活呢。不出名的演员,很苦的。”
“不同的。我…我…有人答应带我去电视台的。”温碧玉期期艾艾的说道。
“谁?他想干什么?”温阿四立即警觉起来,以演戏为借口骗小女孩的事情,可不是后世才有的。
“唉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碧玉生气的捶了哥哥一拳头,“是黄霑黄老师,他答应介绍我进无线电视台的。”
“黄霑?谁啊?无线不是利家的吗?他有什么权利让你进去?”隔行如隔山,黄霑此时已经很出名,但温阿四平时并不关注这一行,还真的不知道。
“真被你气死了!”温碧玉小嘴鼓鼓,气哼哼的说道,“你不看电视吗?《倚天屠龙记》,还有《大亨》《楚留香》,好多些个电视剧的歌曲,都是他写的,很有名的。”
黄霑是谁,温阿四不知道,可这些无线台的热播剧,以及那些歌曲,他可算是耳熟能详的。如果这人真的这么牛/叉,阿玉说的事情,还有点靠谱。
对于这个不爱读书的妹妹,温阿四也很无奈。她能做什么?当初正是家中担心她瞎混,自己求到阿灿这里,做个茶童。可这,毕竟不长久啊。
虽然家中所有人都希望她最终能和卢灿走在一起,但妹妹年纪还小,这种事情可说不好。万一不成呢?
他抬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妹妹,这一年多的悠闲,惬意的生活,让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渐渐张开,个头窜到一米六,举手投足间,渐有女人味,有了不逊色两个姐姐的姿容。
也许妹妹的选择也没错,做演员,风光、赚钱,光鲜体面,说不定她还真的有这方面的潜质呢?
“该不是骗你的吧。”温阿四再度问道。
“不会吧。当时和他会面的,可是艺术系主任魏明倩呢。他可是当着魏教授的面,和我说的这些话呢。”温碧玉也有丝丝疑虑,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我这不是找你来帮我分析分析嘛!”
“你把今天遇到那位黄…黄霑的事情,详细告诉我,我帮你判定。”
兄妹俩低头,商量着温碧玉“从影”这件事。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黄霑。
今天下午,见魏明倩时,与温碧玉产生点小误会。
最开始吸引他的,是温碧玉口中哼唱的那首小调,但在随后的接触中,他忽然意识到这小丫头的古灵精怪,明眉皓目,应该很适合演电视剧。
于是便对魏明倩提及,想要推荐这丫头,去无线演戏。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卢灿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茶童,因为一首歌,被黄霑看上,准备进无线演戏呢。
刘作筹很爽快的答应,用自己的那幅董其昌纪游册页,交换八大山人的《双鹰图》。老先生很热心,在许家耀的请求下,他为这两张画,一并开具了他自己的鉴定说明。
他手中的那张纪游图,与卢灿所拥有的那张,钤印、题跋、留款、格式、风格一模一样,一本画册中的两张残页。
董其昌正品。
看着老先生亲自写下的鉴定文书,许家耀与卢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刘作筹的鉴定说明,绝对是打脸台北故宫的有力武器。
第一次拜访,卢灿没敢提参观虚白斋的请求,只得和许家耀遗憾的告辞。
“汉文,今天究竟怎么回事?”刘作筹叫住也要离开的吴汉文,问道。
“嗨,师傅,提起来都丢人!我今天被姓卢的的小子给蒙了。”吴汉文此时已经完全想明白,白天卢灿的行为就是做戏,只不过他将自己也框进去了。
“哦?说说,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刘作筹拉住他追问。
吴汉文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事情,复述一遍,基本复原了当时情形。
“你呀!做金融这么多年,不知道慎言二字?”刘老听完后,直接就批评开来,“那卢家,五年前出了一次事故,卢小子的父母及祖母,都在事故中去世。你提及别人的过世父母,他自然不会高兴。”
“啊呀,我是真不知道呢。”吴汉文摸摸额头,汗都下来了。确实,老上司教训的是,自己忘记了慎言这一教训。
“可是……那小子,也太能演了!”
“是啊…没想到老卢,竟然还有这么个宝贝孙子!真是有意思啊!”刘作筹摇头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