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马新爱夫妇的爱巢,就位于吉宝港口。
这座港口,新加坡海峡的北侧,是亚太地区最大的转口港,也是世界最大的集装箱港口之一。
吉宝港的历史,非常悠久。
早在元代汪大渊的《岛夷志略》中,就记载了“单马锡”,也就是今天的新加坡。全书是按照作者的行程从东向西依次记录,“单马锡”位于全书的正中的一篇。
无论汪大渊是否有意为之,新加坡地处东西商道中点的地理优势却是毋庸置疑。除了记录当时已存在岛上的华人社区,作者还提到了一处叫做龙牙门的地方。
所谓的龙牙门是一处海湾的出口,因为两个“龙牙”形状的石头耸立在海道两侧而得名。这个龙牙门,正是如今吉宝港西侧出口。
这是吉宝港有史以来最早的记录。
汪大渊之后,一支更加庞大的船队从中国出发,试水季风航线。
带队的是明朝太监郑和。
他指挥着船队向印度洋进发,自然要经过新加坡。在郑和的航海图中,新加坡被称为“淡马锡”——“单马锡”和“淡马锡”都是对Temasek的音译,是古爪哇语中的“海城”。
龙牙门同样被标在郑和的海图中。
航海家们对吉宝港的偏爱不难理解:新加坡的南侧就是马六甲海峡,吉宝港正处在新加坡本岛的最南端,毗邻海峡;港湾又被本岛和圣淘沙岛环绕,入口狭窄,内部水面宽阔。这里水深而少礁石,且风浪平静,正是一处理想的停泊地。
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们,自然一眼就相中这块儿宝地。
可是,从明代开始,龙牙门港口因为远离居住区,这里聚集的商船,同样吸引了无数的海盗蜂拥而至,成为海盗天堂!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明初的“陈祖义”及明末的“红胡子”。
陈祖义,祖籍广东潮州人,明朝洪武年间,全家到南洋。
陈祖义盘踞在马六甲十多年,集团成员最鼎盛时超过万人,战船百艘,雄霸于东瀛、台岛、南海、印度洋等海面,劫掠过往船只达万艘,攻打五十多座沿海镇城。
陈祖义在渤林邦国(现印尼境内)自立为王,这人胆大包天,北上朝觐明成祖的所有货品都是他打劫抢来的,结果被其他国家使臣告到朱棣面前。
朱棣当时正在“养望”期间,念其万里来朝不易,放其小命。结果这人死性不改,回程的途中,认为自己受辱,将明庭回访他国的使船也抢了,并且杀光船上所有人。
明成祖大怒,悬红五十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永乐五年(1407年)九月,下南洋的郑和船队,将陈祖义抓获,押送回京。
朱棣下令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杀掉陈祖义,并斩首示众,警示他人。
在朱棣手中,真正做到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郑和七下西洋,将马六甲海盗清扫一空,带给这一航线五十年平安。
明末之后,另一股葡萄牙海盗,首领绰号“红胡子”,原为葡萄牙与西班牙海战失利的军官,原名安奎利尔,带领战后仅存的四艘风帆战舰,来到龙牙门。
此人心狠手辣,利用大船重炮,很快剿灭并收编附近十多股海盗力量,成为纵横南洋及印度洋的大賊酋。以现在的吉宝、槟城为跳板,踏足三佛齐(今属印尼),向东方挺/进。
很快与盘踞在南洋的郑家郑芝龙一伙产生纠葛,双方为了南海及东海霸权,整整斗争二十年,互有胜负。
红胡子海盗团伙最终被郑成功剿灭,其人下场很惨,郑成功手下大将刘国轩挂在船头接受“海刑”,最终被海鸟啄死。
龙牙门海湾真正的崛起,得力于英国海军将领亨利吉宝。
他是英国远东舰队的指挥官,参与过两次鸦片战争。在留守新加坡期间,吉宝还多次扫荡威胁马六甲海盗,成了名符其实的“海盗猎人”。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海军将领,吉宝自然看不上满是烂鱼烂虾的驳船码头(新加坡市内港口)。
他打起了龙牙门海湾的主意,想把这里作为舰队的锚地。
经过一番测量,吉宝意外的发现,这里居然是个天然深水良港,正适合大型船只的停泊。1900年,龙牙门海湾被改名为“吉宝港”,以纪念吉宝的测绘之功。
好吧,说了这么多吉宝港的历史,不过是卢灿想要立足这里,建设打捞船队的原因而已。
促使卢灿做出这一决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此时的马六甲海峡周边各国,对海底沉船的所有权认识不足,就像马来西亚、新加坡这些国家,政府有明确行文,欢迎民间船队来清理海峡航道——海底清淤需要巨额资金。
呵呵,既然清理了海峡航道,那下面的沉船,自然属于清理者所有!
在前往吉宝港的途中,卢灿就已经想清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一支海上打捞队。
这支船队的掌管者,他确实很看好黄元。黄元是鱼户出身,从祖辈就开始飘在海上,对附近海域水纹、季风、潮汐,甚至沉船位置,都很了解。
新成立的船队去不了远海打捞?
没关系,马六甲海峡周边的沉船无数,够他们练手几年。这边空了,可以往印尼、菲律宾、越南、泰国湾一带转移,那边的近海沉船同样不少。
几年之后,他们还走不了远海?不可能!
之所以看好黄元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人很有眼力劲。
掌管一支打捞船队,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需要能灵活应对各方面,譬如政府层面、军队层面、地方船帮势力、海盗,甚至还有渔民。呵呵,马六甲的渔民,本身就兼职海盗……
“阿灿,打造一支打捞船队,如果加上设备,还有维修中心,恐怕需要的资金数目不小呢。你那边……?”田乐群听完卢灿的打算,频频眉,有些担心。
“没事,我这边的资金充裕的很,不用担心。”拍拍她的手,卢灿轻笑道。
是的,就在刚才想到东南亚海盗时,他想到一则宝藏的消息,而且很确切,不难挖掘。
2005年,智利瓦格纳公司的律师兼发言人,费尔南多乌里韦-埃切韦里亚于宣布,由瓦格纳公司牵头的探险队在鲁滨逊岛上挖到了六百桶金币和一些印加帝国的珠宝。
“历史上最大的宝藏终于被发现了!”他当时这么说的,并且认为,从“鲁滨逊克鲁索岛”上挖出的宝藏折合成现金价值可能高达百亿美元。
事后证明,这只是一场骗局,为掩盖这家上市公司的严重亏损。智利政府此后为之立案调查,发言人及相关公司管理人员被捕。
但在半年后,这家公司再度起死回生,大股东阿尔芭利弗拿出六千万美元救市。
这一举措引发民众极大怀疑——半年前究竟有没有挖到藏宝?按理说地产商阿尔芭利弗根本不会有如此巨量资金。
智利政府再度介入调查,从探险队那里找到突破口:这家公司在费尔南多发言后一个月,确实找到宝藏,但只是鲁滨逊岛宝藏的一小部分,仅有六十四箱金币。
智利政府开出七千三百万的巨额罚单,约合这些金币总价值的四分之三——智利法律规定,在该国领土上发现的宝藏75%归智利政府、25%归发现者。
阿尔芭利弗不得不掏出巨额资金补偿政府,而他的瓦格纳公司海上打捞公司随即破产。
这则消息在当年传得很广,卢灿盯上的就是瓦格纳公司找到的六十四箱金币——当年的新闻披露中,将挖到宝藏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
只因为距离太遥远,卢灿此前没想起来。今天能想起来,归功于海盗——这批宝藏是英国十八世纪著名的海盗乔治.安逊掩藏的。
尽管智利政府对这片岛屿看管的很严,卢灿还是想去看看。
按照卢灿的意思,黄元将车子开到海底淤泥杂物填埋场——吉安港西侧的一块填海地。
真臭!
一下车一股恶心的淤泥臭味被海风搅起,扑面而来。卢灿掩起口鼻,这些海底沉积多年的淤泥,味道和垃圾场的味道有一拼。
田乐群知道他的鼻子对气味过敏,很快从车中抽出一条毛巾,把他扎成蒙面大盗。
黄元和马新爱下车,见卢灿这模样,都有些愕然。
“过敏!”田乐群帮他解释一句。
这片填海地,面积不小,足有四五十亩,临海的一侧,依旧向前延伸——八十年代,正是新加坡填海造地的高峰期。
脚踩上去,土地有些软,填埋的时间还不长——填海造地,当时并不能用,即便是用压土机压过也不行,需要等候一到两年的自然沉积之后,才能修建建筑。
这也是裕廊填海造地一次次追加款项的原因——不知道那一片填过的土地会塌陷。
一行人没敢靠得太近,距离海边还有十多米便被工作人员拦住。站在这里能清晰的看到,一艘货船上的挖掘设备,正将船舱中淤泥从船尾往外倒,黑糊糊的一片。
恶臭就是这艘船上散发出来的。
这没法看啊?
“别急,我来想办法!”
黄元走到工作人员身边,两人用马来语说话,语速很快,两人时不时还指向不远处尚未铺石子的淤泥地面。
“OK!”
黄元比划个手势,又从工作人员那借来一把铁锹,几人绕过安全线,来到最西边地带。
这里都是海上挖出来的淤泥,风吹日赛,已经干透了,如同干涸的泥土地面,黑黝黝的有一条条裂纹。
靠海边自然是去不了,黄元拿起铁锹,选择一块地挖了起来,丁一忠帮忙搭手,两人很快就挖出一个土框大小的圆坑。
“等等!”
泥土中一块白色的光影一闪,卢灿拦住黄元的铁锹。
这一铁锹的淤泥中,夹杂着手掌大小的瓷片,擦去尘土,这是半片碗。
海捞瓷残片!
仅有的半片酱黄釉碗壁上,绘一洋人贵族,头戴洋帽,身披大氅,系领结,长长的卷发披肩,穿袖口、半腿裤、高跟鞋,十足的欧洲贵族骑士派头。
显然,这是出自中国画师笔下的洋贵族,当初为了适应欧洲巴洛克风格的需要而精心绘制的。
海捞瓷多以外销瓷为主,大都是为西方市场量身订制的,所以它们在造型、纹饰及工艺上与传统瓷器也有所不同,往往会呈现出东西方文化结合的特点。
这种怪异的风格,应该出自清代早中期,卢灿感觉是雍乾年间的南方民窑烧制。
虽是民窑、外销,但品质并不差,特色更鲜明!
卢灿将这半片碗翻过来,底部依旧是小半,中间应该是梅花款,只能看见楷书的“百”字。这应该是雍正年间著名的商号款“百一山房”!
这一碎瓷片的发现,愈加坚定卢灿组建打捞船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