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植拥簇,花丛环绕,中间安置着贾郑廷的遗照。
看着老者眯眯的笑容,卢灿忽然从心底感觉悲伤。
恭恭敬敬的对着遗照,三鞠躬。
两人并不熟悉,仅有的两次交往还不甚愉快,可是,看到老者的遗照,很自然的想起这位老者的一生。这就是一位痴于收藏的老人!他的一生都在为之奋斗!
无论他的人品怎样,或者在收藏过程中是否有过其它手段,都不应该妨碍,对他的那种执着的景仰和崇敬!
贾老,一路走好!
“卢少东家,隔壁稍坐片刻?”贾立武邀请卢灿和田乐群,去隔壁的厢房歇息喝杯茶。
“那……就打搅了。”卢灿上门吊唁贾郑廷,就是想要与贾立武套套关系,于是点点头,顺势答应下来。
路过门厅时,卢灿看了眼厅门侧的贾立文,他依旧双眼发直,这次父亲的意外故去,让他背负了沉重的压力,整个人看起来孱弱不堪。
在圈内,贾立文的口碑并不坏,这一次去印尼,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
心底一声叹息,卢灿主动伸手,与他握了握,“贾叔,还需往前看!身体要紧!”
“谢谢……”贾立文伸手搭了搭,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
握手之后,他往后退一步,准备给卢灿俩人让路,身子却晃了晃,连忙右手撑住身后的墙壁,整个人靠上去才稳住身形。
“没事吧贾叔?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卢灿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准备搀扶一把,见他身形站稳,又将手缩了回来,问道。
“没事,不用。”他左手掐掐前额后对卢灿摆摆手,再次站直身子。贾立文身边的小儿子,十二三岁的贾玉生连忙扶着父亲,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来。
贾立文的伤心,不似伪装。
这让卢灿对未来的交易,信心大增。
“真是让人意外,八月份贾老参加维德拍卖的首拍,精神矍铄着呢,还邀请我有空去欣赏他的珍藏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天人永隔。”偏房中,卢灿坐下后,摇头感慨。
贾立武低垂着眼睛,闷声回复,“平素,他的身体还不错,这次……太突然。”
卢灿故意提及的贾老珍藏,可是对方根本没接话,这让卢灿有些奇怪。如果说他们兄弟真有心出手那些货品,应该循着这句话往下走一走啊。
难道他们怀疑自己的购买能力?或者说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成购买对象?
卢灿呷了口绿茶,看了眼对方,又提了一句,“贾老的瓷王堂可是摩罗街的翘楚,不能歇业啊,我还寻思着,哪天上门去求几件好东西。”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了,对方若有心思,不可能听不出来。
田乐群连看卢灿几眼,她都已经听出点不对劲。
可是,贾立武的表现很奇怪,他搓搓手掌,抬头说道,“谢卢少东家关照。瓷王堂的事务一直是我大哥在负责,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什么时间重开,还没定数。如果我们商量好了,一定提前通知卢少东主。”
卢灿心底咯噔一下,对方这是什么态度?是真不想卖?还是另有因由?
看来,今天是无法谈下去了,卢灿和田乐群随即起身告辞。
两人刚上车,别墅前面的路上,又拐过一辆加长平治,两车交错而过。
“城巴集团董事会执行主席徐占堂前来吊唁!”卢灿隐隐约约听到礼宾人员喊了一句。
“刚才过去的人是谁?”刚才车窗紧闭,卢灿听得不太清晰。
“好像是……城巴的徐占堂吧。”田姨坐在靠近道路的另一侧,听得更清晰一些。
徐占堂?卢灿放下窗户,向后看去。贾立武正陪着一位中年人,迈步向门厅走去。
他眉头皱了皱,感觉有些不妙。
这位徐占堂,卢灿没打过交道,但有关此人的传闻,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都听过。十年后,此人在国际收藏圈都算赫赫有名,被誉为香江收藏圈第一人!世界五大收藏家中唯一的华人!
于1991年成立了除中国大陆和台岛以外的首家私人中国博物馆――香港徐氏艺术馆。
此后数十年,他不断捐献和资助各大博物馆。
香江市政局文化博物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香江大学――徐占堂楼;英国维多利亚艾伯特博物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澳洲国家艺术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加拿大皇家安大略省博物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中海博物馆――徐占堂陶瓷馆;金陵博物院――徐占堂明清瓷器馆……
卢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上辈子自己可是参观过香港徐氏艺术馆,当时自己对厅内的瓷器数量之多、各朝代各窑口的瓷器之齐全,感慨不已。
徐氏艺术馆,一共展览了三千多件陶瓷器。
就时代跨度而言,上至新石器时期、下迄晚清、民/国精品陶瓷,既有时代的连续性,又有器型上的多样性,几乎每一件都能代表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堪称是一部实物的中国陶瓷史。
其中有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和半山类型的彩陶罐,个个线条流畅,色彩对比强烈;有龙山文化的蛋壳黑陶楼空高柄杯,秀劲挺拔;西汉的彩绘灰陶龙,高达43厘米,世所罕见;唐代的三彩器更是精美绝;还有宋代哥窑灰青釉瓣口洗、元青花庭院狮子纹大盘。
至于明清官窑瓷器,可谓精品中选出的精品:如明永乐青花绶鸟荔技纹大盘,清康熙法琅彩粉红地缠枝花卉纹碗,清乾隆黄地青花云龙捧寿图六角瓶等等,不一而足。
再想想瓷王贾郑廷的绰号――“不断窑口不断代”!
卢灿瞬间猜到,只怕上辈子贾郑廷的所有瓷器,都被徐占堂包圆了!
难怪刚才贾立武的言语有些躲闪!只怕是两人已经有所联络,这是不愿意接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呢。
靠!这还了得?被他包圆了,自己还玩什么?
他一急,拍拍丁一忠的椅背,“阿忠,停车,我要下去!”
丁一忠一脚刹车,宾利斜斜的泊在路边。
“阿灿?什么事这么着急?你看上贾老的东西了?”田乐群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问道。
对卢灿,她太了解,刚才偏房中谈话时,她就隐隐感觉到卢灿对贾家的东西动心了。
“你这么急切,对谈判没好处!”见卢灿还想着下车,她连忙又补充一句。
这句话很见效。
晕头了!卢灿拍拍额头,重新坐回座位上。
今天幸亏有田姨跟着,否则这么莽撞的赶过去,只怕要被贾家拿捏呢。
目前还不知道贾郑廷的藏品价值几何,单就瓷王堂的店面、店内物品和库存,估计就要两千五百万港币。徐占堂虽然有钱,但要在短时间内调集如此资金,恐怕也有些困难。
另外,双方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就达成打包收购协议,徐占堂本人对古董并不在行,他需要邀请专家组来帮他评估物品价值,这就需要很长时间。
徐占堂擅长的是投资,是的,他本人并非古玩专家。
此人中学没毕业,十多岁就加入银行做小帮工,开始接触金融行业,70年代初,香江历经几次动/乱,股市、楼市一跌再跌,徐占堂大胆买进,获益极丰。
此后,他开始投资实业(油漆厂),进军银行业、房地产行业、交通运输业,成为香江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至于大亨,他目前还算不上。
将徐占堂的资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卢灿心神逐渐安定下来,刚才自己真的急糊涂了。他灿灿的笑着握住田乐群的手指,“谢谢群姐提醒。”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做生意,急不得。你平时不是这样啊?怎么一涉及到古玩,立即就变了个样?”
嘿嘿!卢灿挠挠头,还真是这样。看到心仪的东西在眼前晃悠,总想着怎么尽快的拥有它。
“真的看上贾家的东西?”
田乐群没再教训卢灿,反手握住卢灿的手掌,在他的掌心磨蹭两下,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
“贾家不是经营的挺好的吗?他们有计划出手?”田乐群等他冷静下来后,示意丁一忠继续开车。
嗯,卢灿再度点头,将今天上午温阿四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田乐群。此时,他需要有人帮他分析整件事。
“这件事不对!”她手肘衬着车窗,几根手指托着下巴,眼神有些疑惑的说道。田乐群作为局外人,很直觉的感知,这其中有蹊跷。
“什么不对?”卢灿还未意识这件事情有坑,眉头挑了挑。
“温阿四得到这消息,太容易。”田乐群瞟了卢灿一眼,手指敲敲自己的脑袋说道,“虽然我没接触过马继明,可是马老既然能在摩罗街开店铺这么多年,他有那么笨?如此轻易的被温四哥套话?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贾家的名誉问题。”
“只怕……人家早就把目标瞄准你呢。还有那……徐占堂,如果不出意外,也接到类似的消息,他才匆匆赶来。”
“这件事,我估计,马继明和贾立武两人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你两争一争。说不准,贾立武正在等你回去呢。”
田姨要比自己感觉到的更出色,她能如此快速剥丝抽茧般将整件事分析个底掉。这两年的历练,让她越来越有女强人的视野和思维模式。
“吧唧!”卢灿忍不住搂过她的肩膀,在她的脸上连亲两口。
“要死啊!”
被突然袭击,她嗔怒的捶了卢灿两下,脸色红润可人,眼光还瞄了瞄前排的丁一忠。丁一忠目不斜视,安心的做自己的司机。
嘿嘿,卢灿傻乐两声,今天幸亏带田姨一道过来。
他越想越觉得田姨所说的不差,这件事,恐怕还真的是贾家联手马继明给自己挖坑。
明知是坑,自己还得往下跳!贾郑廷收藏的物品,精品太多,让人不舍啊。
既然自己察觉到,怎么跳,那是有讲究的。
相比徐占堂,卢灿有一大优势,那就是……上辈子他看过徐氏艺术馆的展品。不出意外,那里的瓷器,绝大多数都出自瓷王贾郑廷的收藏。
也就是说,卢灿已经掌握贾家待价而沽的底牌。
剩下的事,就是如何破局!
破局很难吗?还真的不算难!
贾郑廷意外去世,这件事中有两个人是贾家恨不得处置而后快的。
其一就是那位作为中间商的古玩掮客,另一位就是调包之人。
这两人中,自己只要逮住其中任何一位,搜罗他们故意设局的证据,贾家自然也就不会拒绝自己的购买提议。
这件事,别人难办,可恰好他有资源――别忘了,卢灿的舅舅是干什么的。
让杀堂对付几个小骗子,应该困难不大。
卢灿搂着田乐群,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阿忠,去莲香楼!”他吩咐道。
舅舅葛辉,此时应该在那边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