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卢灿面露笑容,温碧璃猜到这两件物品捡漏了。
她拿着手镜,当成扇子摇了摇,太沉,好奇的问道,“阿灿,这东西有什么历史吗?”
卢灿将那块铜胎画珐琅背板抽给她看,指了指那个正字,“这是本世纪初东瀛大正天皇的物品,不知怎么流落到宫外。”
“大正?天皇?就凭这个字就能确定?”
大正她不熟,可天皇她很清楚代表着什么,惊讶的捂着嘴。又从卢灿手中拿过这块背板,怎么也看不明白,一个字,怎么就能鉴定一件物品的使用者?
“当然没这么简单。”温碧璃的话恰到好处的挠到卢灿的痒处――成功鉴定一件物品之后,许多鉴定者都喜欢将心中的喜悦分享给别人。
卢灿此时正是这种状态,“鉴定一件物品,需要综合考虑它的各种要素,最后得出结论。”
“这种实物鉴定,第一条一定要通过其风格来判定它的年代。喏…”他指了指手柄和镶边的仙鹤纹,“这种纹饰是东瀛明治时代的典型风格,因此,我能大致判定它的基本年代。”
“第二,我们需要判定使用者的身份。”
“这把梳子是特别定制的,铁力木的骨刺全手工削制,这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其次背板上的皇宫图像也预知使用者身份不一般。要知道,东瀛皇室的规矩要比清代皇室更森严,普通人不可能也不敢用这种图案做背景;第三,铜胎画珐琅的技法,也不是一般饰品所能拥有的,因为它是前清皇室专用技法。这里能够使用到,极有可能是清末时东营商人将内廷工匠带到东瀛,献给皇室的。”
“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很多。”
“再看到这个正字印,我就能联想到大正天皇。”
“再结合大正天皇的性格,基本就能确定,东西就是他的。”
“为什么?大正天皇有什么特殊的吗?”温碧璃对古董一窍不通,对大正天皇根本就没概念。
不怪她,这位天皇原本就是个悲剧。
从他继位到裕仁摄政,只有十年时间,这位天皇其实就是明治和裕仁之间的过度。
大正天皇在婴儿时期的确曾患脑膜炎,精神状态非常糟,曾经在国会议事堂将诏书卷起来当望远镜,恰好被西方记者捕捉到,这件事以“望远镜事件”闻名于世。
《大正天皇实录》(1968年出版)很清晰的记载这位天皇的两大怪癖。
其一就是喜欢往胡须、头发上抹凡士林,梳大背头;其二,大正是个西方崇拜者,喜欢穿着德国骑兵装束,经常骑着高头大马在宫中横冲直撞。
卢灿有些怀疑,这背面的肖像,是不是就是大正本人。
有了这两件东西垫底,卢灿心理安稳多了。只是,东瀛皇室一向管理严格,很少有物品外流,也不知道这两件物品怎么就流落到民间?稍后可以问问长泽茂。
东瀛的古董市,好东西真不少,可摊主也不傻,要价并不低,以拾万日元做本金,真心购置不了多少东西。
捡漏真心不容易,卢灿将这条通道逛完,也不过买了两件不错的物品。
一把江户时期宫廷式样的侍女团扇,正被温碧璃拿在手中扇凉遮光呢。她并不知道,这扇面是江户时期细川家御用画师杉谷行直的作品。
也算一件不错的东瀛老文物。
丁一忠手中拎着的行囊中,还有一件“重量级”家伙――明治时期九层掐丝点焊镂空银球。这只直径只有十公分的银球,内部竟然有八层,每一层银球都是活动的,而且卢灿所能看到的三四层,每一层的银质刻花,各不相同。
这种银质同心圆镂空球,它的工艺特色在于,由内之外,一层层的点焊球体、银片刻花,一点不能马虎,非常繁琐复杂,堪称东瀛银器制作工艺的典范。
这两件物品,卢灿准备送入虎园博物馆,找合适的机会,将其展览出来。
当然,如果稍后长泽茂愿意用他的藏品进行置换,卢灿也不反对。
即便是大正天皇的那两件日用品,在卢灿的眼中,除了名人效应之外,其艺术价值不算太高――最能体现艺术性的铜胎画珐琅与他手中所拥有的,相差两条街。
这四件物品,已经接近拾万日元,主要是后两件物品,不算捡漏。此时,他也无视拾万本金的限制,大不了,到时候拿出几件凑够拾万,超额的,不算到捡漏物件中间去就成。
走完一条通道,卢灿大概明白,在东瀛古董市中,最难捡漏的就是金银器,其次是近现代艺术品,这些摊主很懂行,画作也普遍被重视,珠宝捡漏也很难,最容易捡漏的反而是字幅!
东瀛人对书法作品的价值评估,似乎没有太多的标准,而且对书法的价值,认可度并不高,这可能与他们从未真正形成明晰的书法流派有关。
即便是在东瀛影响最大的“世尊寺流”,也不过是有一些突出的特点而已。因此,东瀛普通的古董商,对书法作品的研究,并不深。
因此,卢灿很快调整自己的目标,将自己的目标重点锁定在书法作品上。
第二个容易捡漏的,是书籍!
这是刚才购买银球时,卢灿与那位摊主闲聊几句探知的――东瀛的古董市,书籍占比数量相当大,那些摊位都被安排在最后两排。
呵呵,难怪刚才赌斗一开始,长泽茂就直接奔着那方向去。
这家伙,心机深得很!书籍鉴定是他的长项!
锁定目标后,卢灿的脚步陡然加快。
可是,世事难以预料。
卢灿带着温碧璃和丁一忠,刚刚转过拐角,拐上第二条直到时,又看见一件物品。
这是一家老钟表摊位,一点五乘四米的摊位上,摆放着六台座钟,能看出来,摊主精心养护过。在每座座钟的中间空隙,还摆放着几支怀表、腕表。
卢灿所看重的目标,就在第一座座钟的旁边,很陈旧的木匣子,放着一只带有银链的甲虫怀表,其甲虫壳上印着一朵香根鸢尾。
卢灿不自觉的走过去,将这只手表拿起来,银质表壳已经发黑灰暗,满是沧桑。
捏了捏上部的甲壳虫触角,表壳打开,露出里面很简陋的表盘和指针。
指针已经停摆,表盘上镶嵌的碎宝石也已经脱落,露出几个小孔。在表盘的最下方,是法文编号“十九”,不知道啥意思。也许,能通过这份编号,查出当年谁拥有这块怀表。
侧面是三根表轴,卢灿用手指捻了捻,表盘的指针竟然还能随着表轴而转动,这说明这支怀表内部的钢簧构建还能正常使用!
卢灿又扭了扭上发条的螺旋轴,放在耳朵边细听,竟然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机芯没坏。这支怀表,只要修理一番,还可以用的。
卢灿笑着对摊主点头,“这支怀表怎么卖的?”
摊主四十来岁,中年女性,抬头看了眼怀表,又看了眼卢灿,“五百日元!”
温碧璃想要开口还价,卢灿摇摇头。
没必要,五百日元买一支两百年前的宝玑怀表,再还价说不过去!
是的,这只带有香根鸢尾印记的怀表,是大名鼎鼎的宝玑手表的祖宗!
宝玑手表,堪称世界“表王”的存在。
很多人都知道宝玑手表的标志是两根指针,其实最早的宝玑手表的印记(注意:不是标志)是香根鸢尾,使用了二十年。
香根鸢尾是法国国花,这种花和百合花很相似,波旁王朝时就已经确定的,此后一直未曾更改。
瑞士宝玑手表为什么会用法国国花来做印记?
好吧,可能不是很准确,但收藏界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阿伯拉罕路易宝玑先生为了讨好波旁王朝,故意这么做的。
当然,也许这印记,与他对法国有着深厚的感情有很大关系!
阿伯拉罕路易宝玑先生1947年出生于瑞士,十五岁就移居巴黎。在法国,他学会制表的所有工艺,结婚,创业,他的年轻岁月都是在巴黎度过的。
一次贵族聚会上,路易宝玑先生,有缘结识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为其定制了一只带有香根鸢尾的女士怀表。
此后,他成为波旁王朝皇室的专用手表定制商。为波旁王朝王室成员定制了很多手表,上面都带有香根鸢尾的印记。
这种印记,消失在破旁王朝覆灭之后。
因为使用这种印记的时间很短,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卢灿能知道得益于上辈子的网络。
也就是说,带有香根鸢尾印记的宝玑老怀表,一定大师当年的亲手之作!
接过对方出具的小票,卢灿很仔细的将手表擦拭一边,揣进衬衣口袋。
这件物品,妥妥的馆藏级老物件!
赌斗,自己赢定了!
1980年九月,法国举行一次拍卖会,一只那不勒斯皇后佩戴过的宝玑手表,被宝玑集团总部回购,落槌价为九百六十万珐琅!折合美元两百多万。
这支怀表虽然没有那不勒斯皇后背书,暂时还查不到出处,但它的年份,比拍卖的那支更早,保养的更好。
两者价值相差无几。
能在这家摊位上捡漏一支宝玑怀表,卢灿连带着将她家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又花了伍仟日元购置了一件本世纪三十年代出产的包金宝珀女士手表。
这时,这位胖胖的中年摊主,才真正的喜笑颜开。
“能问一句,刚才那支怀表,您从哪儿收购来的?”卢灿这才问道。
“哦,你说那支老表啊,那支表有缺陷,没有陀飞轮……”
这女人挺实诚。
陀飞轮是机械表中的调节器,也是路易宝玑先生十九世纪初发明的,而这只手表是十八世纪下半叶生产的,怎么会有陀飞轮?
“谢谢提醒!”她的话,更印证了卢灿的鉴定!
至于来历,估计很难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