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还有一个半的大棚没有逛完,温碧璃有些疲惫,两人便找到一家不错的意式餐厅。这家意大利餐厅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摊主和游客。
没有包间,卢灿与温碧璃便选择大厅靠边角的位置坐下,点上一份芝士披萨和两份空心粉,还有两份冰饮。
“阿灿,我腿酸……”新婚燕尔,即便是一向自诩有主见的温碧璃,言语中也带着几分娇气,微翘唇角,鼻音哼哼道。
“我给你捏捏。”卢灿伸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示意她抬腿过来。
温碧璃抬头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腔,眼睛向四周瞄瞄,俩人对面而坐,饭桌有桌布遮挡,倒也不虞别人看见。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和温碧玉性格差异,换成阿玉,只怕早已经钻到自己怀中,撅嘴叫苦了。
见她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的小心模样,卢灿想笑,直接弯腰捞起她的两条小腿,架到自己大腿上。
温碧璃今天穿着一条月白色过膝裙,卢灿一提,整个小腿都露出来,肤白纤细,秀足也不过卢灿的巴掌长,盘玩在手中,仿佛一件玉器般,难怪有很多男人恋足。
被卢灿一番搓捏,丫头脸色羞红又不愿挣扎,女儿态十足,一直到侍者送来冰饮,她才慌慌张张的抽回秀足,低头不语。
意大利冻奶茶是世界有名的冰饮佳品,只是鲜乳稍显甜腻,显然更适合欧美人口味,卢灿呷了两口解解暑气后便放在一旁,抬头向大厅望望。
阿木和潘德森选择门口附近的一桌,整座大厅只有自己三人是东方面孔,略显突兀,不时还有人扭头过来好奇的看一眼。
美国远没有想象中开放,卢灿记得2012伦敦奥运会时,英国《泰晤士报》公布一则世界出国旅游调查资料显示,美国有出国旅游经历的人口占比还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位于世界旅游出行国第七十五位。
2012年如此,此时估计更低,所以说美国人是井底之蛙,还真没错。
卢灿正在感慨美国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时,温碧璃手指杵杵他,“阿灿,你看,那边是不是华人铺子?”
卢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还真是……在对面的街角位置,悬挂这一个硕/大的“當”字方旗,这是一家华裔人开设的当铺。
洛杉矶到旧金山一带,华人很多,但他们基本上都是群居,其生意店铺,多以饭店、布料行、海鲜市场、中医馆和武馆为主,形成所谓的“唐人街”。
布伦特伍德一带,应该没有华人产业才对。
许是看上这里艺术品市场很红火,提前占位也说不准,另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家当铺,其实是连通香江和洛杉矶之间的艺术品交易中转站,当然,也有可能是台北。
卢灿目光闪了闪,他很怀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种交易中转站,如同自己在摩罗街和乐古道的古董店铺一样,其实就是文物走/私洗白的另一高大上名称。
呃,稍后去看看。
如果是实打实的华人当铺,那里一定有不少华夏古董;如果不是,那自己更应该摸摸底,毕竟现在虎博是香江文博界的大户,对于香江古董情况应该掌控更多。
用过午餐,卢灿已经有了计较,与温碧璃歇息片刻才起身,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当铺,而是安排潘德森带上那件尧头窑黑瓷猴头大罐,前去探探底。
这件尧头窑黑瓷,非常冷门,很适合探底:其一,尧头窑很生,能测试对方鉴定师水平;还有一点就是这件黑瓷典当行未必会喜欢——难出货,如果他们走货对象是博物馆,那就另说——博物馆比较喜欢这种生僻东西。
等潘德森抱着猴头大罐离开,卢灿与温碧璃才转身回三号大棚,上午只看了一半摊位。
仅一个中午时间,三号大棚空落许多,不少摊主已经离开,卢灿也不奇怪,欧美艺术品摊主大多都是干半天歇半天的德性。至于买家和游客,那就更少。
这样也挺好,卢灿与温碧璃加快脚步,有些摊位一扫而过。很快,两人就兴致缺缺,看来今天没什么收获了,倒不是说没遇到好东西,而是不值得。
看看时间,潘德森差不多该回来了,卢灿对阿木打了个手势,随即拉着温碧璃从南门离开。
“卢少,你来看看那!”
卢灿一出门便听见早一步出门的阿木,站在大门右侧连连招手。
咦?三号大棚与四号大棚的巷子阴凉处,竟然有一位白发黄皮肤的老者,坐在那里抽着烟袋,面前放着一块野餐布,上面摆着十来件明显来自华夏的古董。
卢灿一眼扫过去,六把紫沙壶,十来方印章,还有两幅卷轴以及一摞古籍,颇有古韵。
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卢灿大喜,三两步走过去,“老爷子,您也是来自华夏?”
老者足有七十往上,白发白髯,一口大烟袋,正在吞云吐雾,听卢灿的招呼,他瞥了眼,并没有回答卢灿文化,淡淡答道,“小小年纪也玩古董?你家大人呢?”
嗯?这什么态度?卢灿一愣,做生意不是应该喜欢年轻莽撞人吗?
“行规知道吗?”那老者再度冷冷说道,“这一行靠眼力吃饭,出得我手,入得你收,概不退货,你清楚吗?”
老头子不坏!
他这番话没有恶意,应该是把自己当成纨绔子弟,古董行的菜鸡了!所以提前告诫自己,他的货品中有假。
见温碧璃想要开口,卢灿拉住她,正式的对老者拱拱手,“那是自然。”
“那就看看你的眼力。”见卢灿执意要买,老者也不多说,从身后的蛇皮袋中抽出两只马扎,随手递给卢灿和温碧璃,算是异国他乡一点友好表示。
温碧璃撇撇嘴,没接,站在卢灿身后,她依旧有些不忿老者看低卢灿的态度,目光紧紧盯着卢灿,看他怎么教训这位“看不起人”的老者。
卢灿右手带上手套,上手的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壶。
蟹黄泥紫沙壶很少见,真的蟹黄泥又叫芒果泥,颜色非常漂亮,像儿童的橡皮泥,但是这种泥料的产量比较小,多采用宜兴乌泥调制,因此相比黑沙、紫沙和红泥沙更贵。
如果不是紫沙壶高手,奉劝一句不要买,因为后世的黄泥紫沙壶,多数是为追求利润,直接用原矿泥调色,然后降低窑温烧制的次品,使用一段时间就会吐黑。
当然,这种商家要比添加化工原料的商家还多点良心,起码不会对健康产生负面作用。
家中卢老爷子爱紫沙,有十几件私藏紫沙壶,都是卢灿帮忙淘弄的,如果算上虎博的紫沙壶藏品,他经手的各色紫沙不下百件,其中蟹黄泥紫沙壶,也不过区区五件。
所以,卢灿上手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瓜壶。
整壶型制为瓜形,瓜纽为蒂,做工小巧精致,两肩平整,卢灿上手掂量片刻,重心很稳,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揭开壶盖,内嵌盖口平滑,有拉线纹,卢灿低头闻闻壶内,没有异味,这说明是真品蟹黄泥。左手手指在壶内壁轻轻滑过,指腹有轻微的拉刺感,很均匀,这再次说明这把壶的紫沙泥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一把好壶!
虽然没有看铭记,卢灿已经为这把壶做了初步判断。
这是一把光壶,壶壁没有铭文和图绘,非常素净,卢灿覆过壶底,却愣了片刻。
底部款识,竟然是“时大彬”!
壶是好壶,可说它是时大彬的作品,卢灿并不认同。
时大彬的紫沙壶,卢灿上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其风格定式,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这就是鉴定多上手的功用。眼前这把壶,从包浆、拉线工艺来看,怎么也不会超过清末民初的范畴,怎么会是时大彬壶?
卢灿暗暗摇头,绝好的一把蟹黄泥紫沙壶,竟然是赝品!
赝品并不代表没有价值,尤其是这种“仿名家精品”赝品,刨除底款所带来的“虚荣”,它本身还是一件好东西。
因为这是典型的“冒款赝”!
时壶难得,因此有些玩家,定制一把好壶后,特意加上时大彬的款识,用来充当门面,当然,也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牟利。
卢灿将这把壶放在一边,稍后问问价,如果不贵,这把壶还是值得入手的。
上手第二把红泥紫沙棱壶,这次鉴定更快,当他看向底款时,又愣住了,这TN的又是一把精品“冒款壶”。
这把壶的底款是“友泉”——徐友泉、李仲芳为时大彬高足,皆行大,因此又有“壶家妙手称三大”的美誉。
徐友泉年轻时制壶张力十足,直到年事已高时,才领悟其师时大彬所制之壶朴雅含蓄、不事雕琢的内涵,才真正深契中国茶器文化的精神,可惜那时他所制壶器,少之又少。
眼前这把壶,壶线有力,但偏偏在造型上典雅,有些矛盾,再看看包浆,卢灿百分百确定,它是民/国年间的名家精仿。
当然,这把壶同样有收藏价值,如果不是以友泉壶的价格入手的话。
卢灿将六把紫沙壶全部翻看完毕,才吐了口气,这六把壶都不错,不过……这其中,竟然有五把“冒款壶”,只要一把黑色紫沙方壶,是真正的鸣远壶!
抬头看看这位吞云吐雾的老爷子,卢灿嘿嘿一笑,如果自己真的是纨绔子弟,一定会被狠宰一刀。
他将那把陈鸣远方壶单独提出来,放在最前面,将剩余五把,排成一列,至于其后。
完成这一切后,他这才开口,笑着问道,“老爷子,您老尊姓汤?”
老头子正眯着眼陶醉在烟雾中,闻此言,烟袋锅一抖,一口烟呛住,顿时不停的咳嗽。
“你……你……”似乎被卢灿的话语吓到,话都不利索。
他真被卢灿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