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海离开裴家之后,匆匆赶回觚品堂。
他敢于给卢灿下斗亮战贴,那是因为不知道卢灿的身份,认为他年轻好欺负。竹联八德路新哥介入之后,他有点后悔。觚品堂身后有四海的势力支持,这没错,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得罪竹联。
虽然有些奸猾,手段有些见不得人,但于德海和觚品堂东主蔺磊广,本质上还是生意人,不愿意和树大根深的竹联交恶。
他必须与东主蔺磊广商议一番。
八德路属于竹联的地盘,为何四海帮支持的觚品堂还能立足?这与东主蔺磊广的身份有很大关系。蔺磊广是蔺磊洽的的幺弟。蔺磊洽是哪位大神,让竹联的人也拱手相让?
蔺磊洽是四海帮创帮元老,1954年与冯祖语等人共同创立了四海帮,为人豪爽仗义、颇具侠士之气概而被道上兄弟称为“侠哥”。其交游广阔,人脉关系良好,与其他帮派角头大老都有着不错的交情。竹联不得不给他面子,任由他幺弟蔺磊广在八德路开店,而且不用缴纳“月金”(即保护费)。
“你确认是八德路五虎之一的新哥?”听完于德海汇报后,蔺磊广眉头蹙起,追问道。
于德海点点头,“阿虎和他对的话。”
蔺磊广方面大耳,中秃地中海式让其满脸福相有了一丝破坏。与哥哥不同,他从小不喜欢打杀,接手的是家传生意——觚品堂。
因为哥哥的影响,觚品堂的生意不错,四海的很多黑货,都从他们这里出手。再加上台岛屁大点地方,哪有那么多的真品金属器可卖?觚品堂为了保障店面不缺货,不得不在苗栗的乡下村庄,开设一家铸铜厂,仿制各类金属器出售。
这两桩因素使得觚品堂在台北古玩界圈子中,声誉很不好。
蔺磊广也想着改变经营方向,向全系古董店铺扩充,可古玩这行业,各个类别都有固定的圈子,特定的进货渠道,特别的销售人群。让一个卖金属器的突然去卖字画,顾客也有疑虑啊,甚至原本的金属器老顾客都会怀疑,是不是觚品堂没了进货渠道?
因此一时间他还真不好改动,拖延至今。
“那个年轻人二十岁不到?”他又问道。
“嗯!”于德海想了想,补充一句,“看起来挺成熟的,有股子书卷味,气度不凡,应该不到二十。”
“这是谁家的?能肯定是岛内的?”蔺磊广挠挠光秃秃的地中海。
他还真不是顾忌卢灿的身份,而是担心替卢灿撑腰的孙培新。
孙培新五年以前随同父亲来到台北,初来乍到,很受人欺负,在父亲当年同僚的儿子介绍下,加入竹联。
恰逢竹联和四海争夺地盘,打得很厉害,双方尤其是在基隆,布置重兵对垒。
基隆港码头,是世界第七大货柜港,拿下这一带地盘的管理权,对于竹联的扩张,意义重大。
基隆港之战,竹联这边的总负责人是董桂堂,而当时的孙培新不过是董手下的一名跑腿。但基隆之战爆发后,董桂堂带领一帮人,将四海及当地角头帮派冲击的落花流水。
此战之后,董桂堂一举成名。他的手下,也有五人非常引人注目,其中就有孙培新。
他充分发挥调景岭军人后代的悍勇,敢打敢拼,一仗打下来,他手中的片刀扭得跟麻花一样,因此又被人笑称为“麻花新”,一举成为董桂堂手下五虎之一。
孙培新现在负责的片区就是基隆港,所以他才对谭卫东和卢灿他们说,自己是做鱼市生意的——基隆鱼市也归他管辖。
这两年,孙培新很少到市内来,但市内的那些有帮派案底的人,依旧不会忘记他。
蔺磊广琢磨良久,还是开口说道,“按规矩来吧,就不要再挑事,别给那疯子借口。光明正大的击败那个小子,他孙培新如果再挑事,那就是他的不对。”
“对了,既然是按行规来,那就挑三件‘好货’,争取让那小子,一件也鉴定不出来!狠狠的刷他们竹联的面子!”说这话时,蔺磊广龇了龇牙。
“那明天要不要请蔺大佬来坐镇?”于德海小声问道。
蔺磊广沉思片刻,点点头,“预防点好,我去打电话!”
……………………
“什么?你要和觚品堂的于德海斗亮?”
思源斋的楚臣听闻后,立即站起身来,用手点了点卢灿,“你小子,真会惹事。那家店,行业内名声比死鱼还臭。他家背后你知道是谁吗?蔺磊洽!知道蔺磊洽是谁吗?”
卢灿还真知道这位蔺磊洽是谁,刚才孙培新就介绍过。
“我给你一条建议,今晚就走!离开台北,过几年再回来!不是我危言耸听,实在是……这帮人无法无天,又难缠至极。你堂堂纳徳轩的少爷,何必跟他们一帮瓦片碰?”
“走吧!你说的裁判,我没法给你做,那是害你!”
他的一番话,说得卢灿心底热乎乎的,对昨天低价买进他家两块日式屏风,有些愧疚。
卢灿连忙摆摆手,让他坐下,向他解释道,“我朋友孙培新答应找竹联的董桂堂,明天来坐场子,安全肯定没问题。”
“什么什么?孙培新?董桂堂?”刚坐下的楚臣如同弹簧般又站起来。
“孙培新,麻花新,你朋友?董桂堂你也认识?”他重新将卢灿打量一番,摇摇头叹道,“你有这样的背景关系,又何必去斗亮呢?”
“麻花新?什么意思?”卢灿还真不知道孙培新的彪悍履历,忙追问道。
“你不是说和孙培新是朋友吗?”楚臣疑惑的看着他。
“是啊,算是朋友吧。”卢灿搓搓眉梢,“他是香江调景岭出来的,他的一位发小,谭卫东,和我们合作开设家具店。对了,这家家具店,还有孙培新的一点股份。”
“这关系算是朋友吧?”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孙培新的事情啰?”
卢灿摇摇头,真不知道。
楚臣突然发笑,晃晃手指,也不知道是不是指着卢灿,“你啊,鉴定时看着精明,怎么连身边合伙人都不调查清楚?”
“你的这位合伙人,可不简单。”
他没隐瞒,将他道听途说所知道的有关孙培新的一切,都告诉卢灿。
卢灿有些呆,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谭卫东的朋友,孙培新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这还是那个碎嘴子,唠叨,办事不牢靠,整天开着个破车,带着郑叔他们四处乱跑的孙培新吗?这形象对不上啊?
估计谭卫东也不太清楚他那朋友的背景吧,郑叔估计更不知道。
这件事是好是坏?卢灿直挠头。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好事,他能让源森居家具开业之后,安全无忧。但从长远来看,真未必是好事。卢灿记得台岛有个出名的“一清专案”,对台岛的黑帮巨头,是一次大劫难。和孙培新这种区域堂主级别的人物牵扯在一起,源森居台北店,估计也要被清查。
一清专案是什么时候,卢灿不记得,似乎是死了一个乱说话的作家后不久。
想想脑袋都疼,不想了,这些情况还是让胖叔去琢磨,自己还是想办法应对明天下午的三对三斗亮吧。
“楚叔,这下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了吧。您和两位大掌柜,明天下午帮我看好场子,保证他们提交的物品,与提交的鉴定结论一致就行。”
两人坐下后,卢灿再次邀请楚臣和思源斋的两位大掌柜,帮自己盯住对方,别让他们弄虚作假就行。
至于斗亮,他已经有计划。
楚臣有些无奈的摆摆手,“好吧好吧,我会和两位掌柜的去说。”
裁判的事情搞定之后,卢灿又开口找楚臣借了一套书画修复的工具,还有几瓶配好的白芨胶。要这些什么用?他没告诉楚臣,楚臣很聪明的没打听。
………………
回到裴东岭家的小院子,郑光荣已经回来了,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厚重的包裹。这些东西都是应卢灿的要求,去八德楼那边采购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孙培新不在院子中,估计是找董桂堂去了;裴东岭腆着笑脸,陪同郑光荣、谭卫东他们;阿如和阿多兄妹俩,站在右侧走廊,看着卢灿进院子,都露出担心的神色。
郑光荣则大马金刀的坐在裴家客厅走廊前,板着脸不说话。
“郑叔,东西都买齐了?”卢灿知道郑光荣很生气,腆着脸问道。
“明天的事情,无论输赢,你立即就给我回家!”郑光荣黑着脸。
原以为这小子懂事了,谁能料到,他竟然能挑出这么大的祸事?四海是干什么的?躲都来不及,他还往前凑!还替裴家把这场祸事,担了!
裴东岭在旁边,有些尴尬。
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裴家而起,郑光荣的态度,实际上也有对他们的不满。
这事卢灿还没法解释,能告诉郑光荣,裴东岭一家与我有师门之情?
说了他们也不信啊!
这件事,等明天结果出来后,想必郑光荣的气就能消点。他没法劝,只得低头翻看包裹。排刷、笔刷、砚台、徽墨、宣纸、表黄纸、坩埚、炭熨斗、超薄刀片、挑针、长刀片、蜂蜜、剪刀、滚刷等一系列工具,都齐备了。
“郑叔,您可真够细心的,买得真齐全。”卢灿灿灿一笑,拍了句马屁。
郑光荣没理会他!
旁边还有一个小包裹,卢灿打开来一看,是自己所要参加明天斗亮的三件物品,分别是字画一卷、老珠宝一串、小铜炉一只。
卢灿从画筒中掏出一幅竖轴,一看,嚯,郑叔鉴定功夫有长进啊,竟然买了一幅高奇峰的行书字幅《摸鱼儿》。
高奇峰是岭南画派中的佼佼者、创始人,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简称“二高一陈”。
高奇峰的字画很有收藏价值。
这份行书自己激昂慷慨,包含情感,运笔有棱,算是一幅精品。郑叔买这幅字,估计没少花钱。
对不住了!今天自己要损毁这幅高奇峰行书撰写的字幅,
他挠了挠头,问裴东岭,“裴叔,后院的小房子准备好了吗?炭炉子准备好了吗?”
是的,卢灿准备在真品上作伪。
三件作品都动手脚,不相信对方能全部看出破绽!
字画,他准备揭画!老珠宝,作新!真品铜器,做咬痕!
今晚,他准备全套工具,三件全部“真作假”,明天狠狠扇对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