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欧洲家具,绕不开的一个人就是奇彭代尔。
他是英国十八世纪最伟大的家具设计大师,同时代没有之一。
原本是个木刻家,自从他的作品在乔治二世时的1735年,首次问世以来,由于设计优美,制作精巧,成为英国家具设计界第一流设计师兼制作人。
可是,这家伙超越常人的是,他不仅会设计,会制作,还会动笔杆子!
他的名著《名流与家具师指南》在1754年出版后,轰动欧洲,这让他更加名声显赫。
这本书完整地反映了乔治时期家具形态的基本特征,他以图解的方式切合实际地分析了各种家具风格,使得人们清晰地了解到自早期乔治式以来有关家具的发展情况,其中包括法国宫廷洛可可式、哥特式和中国式家具。
此书被认为是当时指导家具发展的正确指针,不仅使乔治早期的家具真正摆脱安妮女王时期的束缚,进而进入新兴风格,而且给予美国以及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家具莫大的影响。奇彭代尔是第一个得以以本人名字为家具风格命名的平民,从此打破了以君主的名字命名的惯例。
在成名之后,他亲手制作的每一件家具上,都会留有自己姓名。
英国有人统计过,他亲手设计的家具,不超过二百件,都是留有名录的。
难道当初冼德芬先生,曾经去伦敦,收购过一批奇彭代尔的手工家具?
似乎也只能这样解释。
这批家具,放在香江,想要卖出价值很难,但要是送到伦敦,嘿嘿,卢灿都能想象出来,抢破头的场面都有可能出现。
“少爷,这些家具,看起来挺老的,能进虎园博物馆吗?”
说话的是老田,他刚打完电话,说话间还有着急促的喘/息声。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卢灿。
虎园博物馆有不少明清家具,如果把奇彭代尔的这些家具修复,展示出来,会是什么效果?要知道,奇彭代尔本人,对中国的明清建筑风格,非常崇拜,他是将中国的塔、苏州园林技术、明清木器等东方元素与西方家具制作技艺相融合的第一人。
这么一想,卢灿又有些舍不得出手,毕竟现在不是那么缺钱了。
留着!让郑叔帮忙修复后,展存!他很快决定下来。
很快,旧家具全部被抬出来。
带有奇彭代尔印签的家具,一共只有五件,两张软椅,两张五腿平凳,一张折腿的红橡木茶几。应该是成套的,可是,这五件都各有破损,其中的茶几更是惨不忍睹,脱漆就不用说了,其茶几中心位置,还有一块茶盘大小的碳化癍。
不用说,应该是炭炉炙烤的结果――南方冬天喜欢用炭炉咕嘟小火锅。
卢灿心疼之余,也有些庆幸――如果不是残损,这些家具,冼家也不会留在这里,更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除了这五件,剩余的卢灿和老田归类一下,一共还有二十一件。
高背罗马风格科林斯柱式榉木床一张,床板断裂四根;古罗马风格圣母浮雕白橡木书柜一只,其中两门的搭扣断裂;罗马风格白橡木案几一张,断一腿;罗马风格蒙锦靠椅四张,白橡木,各有残缺;罗马风格案几一张,漆面划痕严重。
巴洛克风格楸木沙发一套,双人沙发的板面断裂,单人沙发有破损,但基本完好;巴洛克风格楸木方桌一张,挡护板断裂;巴洛克风格镂雕楸木方椅两张,踏足横档踩断……
这十来件价值较高,应该是冼得分家族留下来的,有修补价值,稍后可以让郑叔拉走。这些东西,卢灿不准备保存――欧式家具并非件件都有馆藏价值。
至于其它的,大概是近些年葛柏家族,或者亨德利家族弄坏的家具,小凳子,小椅子不一而足。这些,没什么价值,卢灿挥挥手,扔了!
储藏室的杂物清理干净,卢灿冒着烟尘进门,里面空荡荡的。
在墙角一侧,立着两副画架,分别是立式和坐式,卢灿再看看四周墙壁,有钉扣的痕迹,这应该是冼得分的画室。
洗得分爱油画,尤其是喜欢画海港图,香江不少人都知道,现在东华三院的一些墙壁上,还有他画的风景油画和人物画。
墙角油纸包着六只画框,卢灿不认为这是什么名画,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洗得分自己的画作,否则不会留在这里。
现实又一次打脸!不过这个脸打得他兴奋无比!
六幅画被老田逐一打开。
第一幅是冼德芬的画,《维多利亚夜色》。
爱画画和画的好,区别大着呢,撇去他的名人效应,洗得分的画,不值一提。
只能说他懂得油画的某些技巧,配色、作底不陌生,更高端一些的构图、光线、气氛渲染,他都不甚精通,至于更高端的人物的神情捕捉、植物的自然光泽、天然的情绪发挥,他的画,基本没触及。
他的这幅画,试图表现点点星光、渔港夜色中的灯火,还有海面与黑夜的色差对比,可惜力有未逮。卢灿只能看出黑糊糊一片轮廓,连水陆分界都难以辨认。
白点是行星?黄点是灯火?还有,那乌黑一片是建筑?
哦,上帝,这画还是给上帝看去吧,别人欣赏不了。
这是真迹,很好鉴定,书画的右下角留有他的汉字签名“洗得分”。
并非姓名写错了,而是他所创作的书画中都是以“洗得分”为笔名,声称“冼”字加一点水为“洗”字,会比较平衡点。
第二幅同样是他的作品,《渔船归来》
这幅画的色泽要明快一些,因为是白天,大量使用蓝色和白色颜料。
嗯,这幅画倒是有点价值,不是画,而是画中的内容――能看到本世纪早期的鱼市盛况。老先生的笔力不够,根本难以捕捉如此之多人物的神情,因此,出现很多“呆滞”和“类似”的面孔。至于远方的人群,已经被他用点点替代,这也行?
第三幅、第三幅、第五幅,都是老先生有关渔港作品。
连着五幅画都没什么价值,卢灿正准备让老田安排人,把这里收拾干静,把画搬出去。这些画虽然在艺术价值方面欠缺,但卢灿可不准备扔。
洗得分家族主脉搬到加拿大,可是,香江依旧盘踞着一房呢。这一房可是掌控不少资源的,依旧是豪门。
这些画对外人可能是鸡肋,对洗得分家族留港的这一脉,可是老祖宗的遗宝。
嘿嘿,未来,也许会有大用!
“嗤啦”一声,老田手快,将第六幅画框的油纸撕开。
卢灿瞟了一眼,咦?
露出的一角,是乳白色的絮云和青蓝色的天空,色调层次分明,画笔的笔锋呈现奇特的卷纹,云和天空之间的着色,过度自然。
老先生画技大涨?
初画者喜欢的描笔和点笔,竟然变成内卷连笔?这可是需要相当的技巧的!
这涨得太厉害了吧?
“我来!”卢灿蹲下来,将这幅画的油纸撕开。
靠!卢灿抚着额头,惊叹一声。
不用说,这幅画不是老先生的作品!同样是海港,这幅作品,妥妥的大师之作!
应该是冼得分老先生买来学习临摹的。
“田叔,帮我搬出去!这里光线不好!”欣喜啊!卢灿连连对老田招手。
两人将这幅高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的油画抬起来,搬到室外。
卢灿搓着手掌,一遍遍的惊叹!
画面的大背景是渔港,靠海岸一边,树立这橘黄色的三根灯柱,应该是引航的灯塔。蓝色的天空、白色的絮云,海港木栈码头边,停靠这一艘风帆被扯烂的渔船,远处是灰蓝色的大海。
这是风暴后的海港!
主体画面有六个人物,占据画面最中心的人物,竟然是个背影!
这位作者真是胆大至极!
他衣衫破旧,头上斜戴着一顶圆斗笠,半佝偻着身子,赤着双脚,一只手臂指着远处的灰色海面,似乎正在和对面的五人,讲述某一伤心的故事。
对面五人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长大嘴巴,表情惊诧、讶异、悲伤,诸多表情融在脸上,似乎不敢相信对方的话。第二位是个黄衫女人,她掩着嘴,眼神中流露出的同样是悲切。第三位是个半大小伙子,表情茫然,似乎不知所措。第四位又是一位女子,她蹲在地上,双手掩面,似乎正在痛哭。第六位则是一位三四岁的孩子,一手抓着母亲的头发,一手攀在母亲的手臂上,似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哭,他也在咧嘴,将哭未哭。
这才是大师的作品!
这幅画的主题是《海难归来》!
没有一丝描述海难的画面,却通过听闻者的伤心表情,还有风帆渔船破烂,让人想象。
而且作者大胆使用了大面积的暖色调,也就是白色的天空、橘黄色的灯塔,与画面人物进行鲜明对比,让每一个看到这幅画的人,都能产生强烈悲伤!
这幅画的边角,有落款“RichardDadd”。
“少爷,这幅画很珍贵吧,我看着心酸酸的!”老田在旁边问道。
这就是优秀作品所带来的艺术感染力――连不懂画的老田夫妇,都能被画中悲伤感染。
卢灿的情绪也受到影响,半晌后,他点点头,很贵重!
这幅画的珍贵之处还在于,他是理查德达德少有的现实主义作品!
“真想不到,这幅画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画的!太伟大了!”卢灿连连摇头感慨。
卢灿这话让老田夫妇愣住了,这么感人的画,是精神病画的?
“嗯,精神病画的。”卢灿再度点头,“他不仅有精神病,还认为自己的父母是魔王,最后用刀捅死了自己的父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