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蓁蓁急惊风似的刮出去,金宝儿吐吐舌头。“有必要反应这么强烈吗?”
“赵大人实在是太有勇气了!”金劲苍抚着下巴,也开起了玩笑。
陈蓁蓁一边照顾金宝儿,一边等着金劲苍的消息,同时密切关注着买卖城的形势。
等拿到了金劲苍快马传回的消息,又喜又忧。
喜的是,通过商人们的联名上书,朝廷自然是力抗俄方,据说俄方使者在朝廷上听到这个消息就勃然大怒,根本不将天子看在脚下,转身便走,当下就离开京城。
忧虑便是由此而起,与此同时,俄方在买卖城频频与中方产生摩擦,两国交界的屯兵军营,也时有龌龊,大有风云欲变之势。
她的焦虑在晚上来得特别明显,辗转反侧,无法安眠,第二日也不觉得困乏,坐在厅堂上,一发呆就是半日,她等不到金劲苍回来了,匆匆别过金宝儿,带着自己的原班人马,往回赶。
“蓁蓁姐,你还记得当日劝我的话吗?你说,既然爱金爷,就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告诉他,我爱他,因为不说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他,说了才有成功的机会。”
她记得自己当时警惕地回了一句:“是,我记得,你想说什么?”
金宝儿难得严肃地板着一张小脸,手安抚性地放在她肩头。
“我要说的是一样的话。我知道你一直怕受伤害,这么多年,都好好守着自己的心。但不敢去爱的话,你这辈子都遇不到可共白首的男人。”
她亦记得,宝儿在说完这句话后,语重心长道:“你不要只看到男女之爱中坏的一面,你若真得断绝了自己的情缘,岂不是连那美好的东西都一同摒弃了?别到时后悔。”
别到时后悔!
正是这句话,点醒了她。
当年宝儿生死未卜之时,金劲苍也有过类似的悔悟,失去后方知失去的会是什么。
失去的是什么?
她骑在一路狂奔的马上,脑海中不知为何,闪现的全部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的全是他的好,他对她的温柔,对她的疼宠,他不动声色的保护,让她避开买卖城这个暴风圈……
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她不愿躲在他为她打造的保护圈里,她要与他并肩而战!
一想到这里,陈蓁蓁心下更急。
“驾!”她甩着长鞭,驱动胯下骏马,一路急奔,从晨至昏,她似乎不知疲倦。
而买卖城就在眼前了……
她的心,突然莫名绞痛,呼吸一窒,她停下马,右侧十步开外有个废弃的瞭望台,她飞步跨上台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台顶,极目所望,只见买卖城里火光冲天,一片缭乱之势。
“不好!”她知道大事不妙,眦目欲裂,手紧抓缰绳,飞快回到马上。
“阿飞,你脚程快,快去附近官府寻救兵,就说买卖城十万火急,来晚一步,何大人、赵大人并千万货物商铺将付之一炬。”
“是!”属下领命即去。
陈蓁蓁敛眸,视线冰冷。“剩下的人都跟我来!”
十几人胯下都是好马,也是些拳脚功夫不错的人,不用多久,就到了买卖城的地界。
一路上遇到跌跌撞撞逃难的人,从他们口中陆续得知,买卖城的俄商造反,更有一批驻扎在恰克图的军人,跨过边界,在城中烧杀抢掠。
陈蓁蓁带着人,先来到赵靖的府邸,只见满目疮痍,大门被砸得稀烂,府中已经不剩任何生物了,赤条条的人命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陈蓁蓁一个个翻开尸体,手抖得不成样子。
“当家,那边没有赵大人。”
陈蓁蓁站起身。“我要亲自看过。”她身形摇晃,差点跌倒在地。
“当家!”属下伸手欲扶。
“不碍事。”她摇手,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将每一具尸体上狰狞惊恐的面容看过。
“都不是,幸好,幸好……”放下心来,心口却蹿上一阵空虚,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脖颈后的冷汗浸湿了背襟。
“你们……扶我起来。去、去十三庄。”
一路上,她脚步虚浮,还要注意不能暴露,街上到处都是燃烧未烬的火堆,尸体被堆栈起来,不过几十步便有一堆,死状凄惨。
突地,五六名凶悍高大的俄国军人,将一个掌柜从铺子里拎出来,一路拖在地上,不顾对方嚎哭大叫,几个人冲上来,就拳打脚踢,往死里揍。
陈蓁蓁咬住唇,她左右探看,见没有更多的俄国军人过来,她对手下做手势,众人点头。
陈蓁蓁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子做的长管子,其他人同她一样的做法,将细针推进管筒中,对准那那些俄国人,很轻的“簌”声之后,那几个俄国人突然倒地。
这时,两个人从他们的藏身之处掠出去,捂住掌柜的嘴巴,迅速拖回,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转瞬就完成。
“先回十三庄。”
一行人艰险行路,来到十三庄门前,大门深扣,门上用黄色布帛贴着大大的“封”字,陈蓁蓁看到这个,知道必定是赵靖为保她的家业和属下,故意为之。
“进庄。”
春桃和老管家若想自保,就必定会藏在“十三庄”的地下密室里,她只求上天保佑,那个男人也在那里。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庄子有那么大过,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似的,她以前觉得庄子好小,总想它再大些再大些,最好大过皇帝的宫殿,可她现在却恨不得背插双翅,一脚可跨出千步。
终于在密室中看到一脸惊悸却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春桃和老管家时,她并没有看到赵靖的脸。
“赵靖在哪里?”她拉住春桃的衣襟,声音抖得厉害。
“赵大人带人来封了庄子,嘱咐我们躲起来之后,就领着银珠儿和随从离开了。”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刚被救起的掌柜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赵大人本来是保护我们的,后来他怕何近大人叛变,领着人去了何大人的府上。”
“当家,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春桃劝慰陈蓁蓁。
陈蓁蓁一脸惨白。“对,他比我聪明,功夫也比我强,他不会有事,他不能有事。”
她紧紧握住春桃的手,并不知道自己几乎是使尽了力气捏握,春桃痛得脸色刷白,却不喊一声。
陈蓁蓁凝神,强自镇定。“你们中会拳脚的,拿着“竹针”跟我来。”
她又转头对老管家吩咐:“将银针全部用‘丹摩罗’浸透,全部分与大家。”
老管家骇然,那“丹摩罗”号称开天辟地第一霸道毒物,西域有丹摩罗树,百年方开一花,百年方结一果,果核剧毒,遇仙毒仙,见佛杀佛。
将这“丹摩罗”果核磨制成粉,然后加入七种剧毒植物的汁液,兑成毒液,将银针泡于其中,然后用特制的吹管将银针吹到人身上,银针一扎入皮肤,眨眼功夫,人就立刻死了。
那是十三庄的镇庄宝之一。
但老管家没有多言,速去取来,将银针泡于毒液中,分给了大家。
他们赶到何府,没想到那里正战得一团乱。
陈蓁蓁紧紧攥着手中的吹管,极其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她被属下护着,属下渐渐被缠斗住,她却还是没找到赵靖的身影。
几次险被不长眼的刀剑击中,她立刻用吹管吹出剧毒银针,果然是见血封喉的神物,一路下来,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她心慌慌,脚下碰到的不是尸体便是丢弃的武器,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膝盖火辣辣地疼,还要在刀光剑影之下,翻开一具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