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乔又臊又怒, 窝了一肚子的火。一看到简悦懿, 怒目圆睁,立刻就冲了过去!
简悦懿唇角带笑, 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去。
等葛乔冲到门外, 她人已经不知去向。
气得葛乔一脚踹在墙皮上!
这下,顿时有思想正直的好学生站出来指责她了:“你没事儿往墙上踹干嘛?这墙壁招你惹你了?好好的白生生的墙壁,你给踹成这样,好意思不?还是学生会主席呢。”
气得她又想踹, 一扭头却看到低年级学生在往这边看。为了维持形象,她只得咬牙收回了脚……
而与此同时, 松鼠君正在简悦懿怀里拍手称快:“哈哈哈, 这回真是什么恶气都出了!”
人参精也乖巧拍手, 表示赞同。
简悦懿却只是表情淡淡的, 既不看出高兴, 也看不出不高兴。
在这个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没召开,国内改/革开/放的脚步还没正式迈开的年代,女孩们就是穿个喇叭裤上街, 都会被大叔大婶们指责为不检点、不学好,有些过激分子甚至会拿出一把剪刀,一刀把她们的裤腿给剪掉。
在这种形式下,葛乔竟还画了她裸/露后背的油画,放在美术教室这种公众区域, 要她受万人“瞻仰”, 用心可谓是非常险恶了。
葛乔这种人要是活在后世, 怕祭出来的就不是裸/背图这么简单了。她甚至有可能画一幅她的正面全/裸图放教室里。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简悦懿就浑身恶寒,又觉恶心。
对于这种下作的手段,她既不想多报复回去,也不想少报复一分。就干脆用同样的手法,完完整整地还回去。
怎么样?就是要让你知道事情是我做的。也就是要让你有苦说不出。
敢用下作手段,就得承担自己也被人用同样方法报复的后果!
***
顾韵林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好笑地道:“还真有你的。原样照搬别人整你的方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
“这种在因果上没问题吧?我不会受报应吧?”她笑问。
“其实,地府里的冤魂也会向阎王申诉,请求到阳间索取他们仇人的性命的。地府吏员审核案件后,会报知阎王,此人的申诉是否属实。若是属实,阎王就会放他们暂返人间复仇。”他解说了一番,“放心,你这样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简悦懿好奇地问:“冤死的人怨气都挺大的吧,放他们重返阳世,地府不担心他们因为情绪失控,报复过头,甚至伤及无辜吗?”
“他们离开地府之前,都会跟吏员签协议。要是做过了火,当下就会直坠地狱,受刀山火海种种痛苦。不过,说是协议,其实起作用的是因果律,并不是有什么特定的人在惩罚他们。就好像你的福报,来源肯定是你曾做过什么极大的好事,这辈子才会如此顺心遂意。所以,那份协议不过是起一个告知、警示以及教育的作用而已。”
“就好像普法教育那样?”
他莞尔点头。
至于葛乔,她出了这么大的丑,自然是要找刘文秀好好说道说道的。
她不敢直接冲到刘文秀上课的地方找人,怕阴私毕露,于是去了寝室找人。
刚好简悦懿也在里面。
她看她的眼神简直恨得滴出血来。
简悦懿却笑眯眯地望着她,剥核桃吃。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松鼠君剥一颗。
葛乔更气了,却只能招呼刘文秀:“刘同学,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刘文秀已经听说过她的事了,但并不晓得她之前阴过简悦懿。
她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于是跟了出去,想问个清楚。
葛乔把她带到僻静处,一转身就质问道:“不是叫你把她盯好盯牢盯死了吗?!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她画了我的裸/背图,挂在美术教室里!她这个疯子!”
刘文秀满眼质疑:“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她这几天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就连上厕所我都拉着她,她哪儿有功夫去画画。”
葛乔气极了:“不是她是谁?!我……”她差点把真相说出来,但理智又让她把话咽回去了。
难不成,她还能告诉她,她曾用完全一样的手法去整简悦懿?
望着刘文秀,她握了握拳头,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她没盯好人,自己根本不会出这种事!
她忍了又忍,现在还不能跟刘文秀撕破脸。毕竟这个人跟简悦懿同寝又同班,还能当她的眼线。以后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努力平息下心头的怒气,葛乔咽下了这个哑巴亏:“你说不是,那应该就不是吧。好,我知道情况了。”
刘文秀却咬咬唇,不安地追问:“学姐,为什么你一直这么针对小悦?现在出了事,也认为是她做的。小悦不是那种人的,她心眼很好,对人也很好的。”
呵,这是上了她的船,临时又想跑路了?哪儿这么简单!葛乔嘴唇一歪,嗤笑道:“与其问这个问题,你不如先问问自己,只是因为想加入学生会,就什么都听我的,连我叫你去砸她的暖水瓶,你也听话地砸了。你当时甚至都没有问我原因。”
“我……”刘文秀有点慌,“小悦她经济条件挺好的,连两块钱一瓶的可乐她都喝得起。一买还买三瓶!我是觉得这种物质上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才听了你的话!”
葛乔简直被她那混杂了天真的恶毒给弄笑了。她也真的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你觉得人家不缺什么,你就可以随便给人家搞破坏的啊?唉哟,”她摇头叹气,“这个简悦懿有你这种朋友,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反正话说开了,她也没必要遮掩:“以后乖乖听话,别问东问西的,叫你做什么,你就老实做。要不然,我就把你做的这些事全告诉她。她现在人气这么旺,随便透露一点风声出去,你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吧。”
刘文秀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顿时傻眼了!
***
日子一如既往,简悦懿还是那么受老师们欢迎。
甚至因为本校老师们的对外宣传,偶尔还会有别校老师来参观她。
比如现在,教大学语文这门课的秦老师就八卦地领着她在外校的老师姐妹团,远远地在参观简悦懿。
“瞧,那就是我们学校的雷锋同学!”秦老师特别得瑟。
“雷锋就是她啊?长得好漂亮,很有气质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看起来人娇娇柔柔的,没想到这么有性格,还敢跟教育部副部长提建议。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哪里看起来娇娇弱弱了?人家那只是叫做眉目如画,你看她的眉梢眼角,明明带着英气的嘛。”
几个老师在那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却没发现她们当中的一员悄眯眯地、兴致勃勃地朝简悦懿走去。
秦老师早就跟大家都打过招呼了,叫她们不要打扰人家。这位老师也觉得不打扰比较好。于是,她就只是跟简悦懿擦肩而过,然后回头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雷锋同学,你好。”
然后,简悦懿就看到一堆人蹿过来,把这个喊她“雷锋”的人给架走了……
雷锋?为什么她要喊她雷锋?
她这几天做了啥好人好事了?
完全忘了在韵古斋里,教育部的黎副部问她名字,她回答姓雷名锋的事了!
而被架走的外校老师特别委屈,对自己的朋友们说:“我就只是过去打个招呼而已……”
“那你也不能直接喊她雷锋啊!我跟你说,我们这位简同学是很低调的。要不然,当初黎副部问她名字,她怎么不说呢?你喊她雷锋,不是把她给曝光了吗?!”
“人家这么低调,你干嘛还领我们来看她?”
秦老师噎住了,然后理直气壮地道:“你们难道就不想看吗?再说了,咱们只是来赏风景的,刚刚不过就是顺道偶遇了简同学而已。你们不喊她雷锋,那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吗?”
来偶遇简悦懿的,还不止这些老师。
今天又是个周末。自从清大跟电影公司的人商量好在大礼堂放电影后,每到周日,学生们就近乎虔诚地去礼堂的松鹤山房基址处蹭文气,再在礼堂内寻一个好位置,坐下来好好看一场电影放松一周以来因学习而感到紧张的心情。
简悦懿也来了。
原本她建议在礼堂放电影,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娱乐。这种时候自然不会错过。
她去得早,选了一个既不太靠前,也不很靠后的适中位置。
这时的电影在放映之前,通常都会先播一些新闻纪录片,比如像尊敬的西哈努克亲王啊,还有莫尼克公主之类的。
之后才开始放正片。
不过,这个年代娱乐实在太少了,就算是新闻纪录片,简悦懿也看得津津有味。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娱乐活动很不挑剔了。
她才刚落座,就发现自己隔壁的位置也有人坐下了。她扭头一看,正是顾韵林。
他惊讶地问她:“你也来看电影?”眼里毫不掩饰的笑意,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就是冲你来的。
简悦懿有些失笑。她还满喜欢这个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打肚皮官司的耿直天人。
今天播的电影是《列宁在一九一八》。这部片子的革/命性十足,当作宣传教育片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苏国对于“色//情”的定义,明显和我国这个时期不太一样。
于是,电影播放中,频频出现突然间黑上几秒钟的情况。
每当有这种情况发生,旁边就会有内行的同学惨呼一声:“剪掉了!剪掉了!”
表情夸张的程度,简直比电影都还精彩。
不过,这部大片有些地方可以剪,有些地方却是剪不掉的。比如像后来特务在剧院里谋划刺杀列宁的镜头,为了营造紧张的气氛,导演把舞台上身穿天鹅舞衣的女郎踏着音乐拍子跳着芭蕾舞曲的镜头,还有特务窃窃私语的镜头反复交替剪接。
舞曲拍子越来越快,芭蕾女郎也开始旋转跳跃。特务眼里闪着毒光,步步逼近列宁同志……
这种不断交替的镜头要怎么剪?
放映员师傅特别聪明,他拿手挡。
每当天鹅优美地抬起长腿,师傅就赶紧伸手遮镜头!每当这个时候,男同学们就发出一声“唉――”的叹息声。而每当放映师傅因为镜头交替太快,没能追上挡镜头,男生们就两眼放光,兴奋地大声喊起来“哟哟哟哟哟”!
顾韵林每回听到这种声音,就忍不住闭眼,为自己也是男同胞中的一员感到忧伤。
简悦懿看他这样,笑出声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我不是因为看到这些镜头觉得不好意思。我是……”他斜眼瞟了旁边正在“哟哟哟”的男生一眼。
逗得简悦懿笑得更厉害了。
到了影片的后半部,列宁同志为防不测,在瓦西里家的客厅席地而眠。瓦西里和妻子谈论着列宁同志为了革/命,不惜以身犯险的事。谈着谈着,就开始拥吻。
这时,礼堂里的女生们都不好意思地遮住了眼睛,而男生们则拍手喝采,大叫“精彩”!
当然,下一秒,放映员又遮住了镜头。
不过,即使如此,气氛却是营造出来了。
顾韵林深深地看着简悦懿,轻轻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问她:“这里太吵了,要不然,我们出去吧?”
简悦懿笑眯眯:“这会儿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不要。我要看电影。”上次看她的裸//背图,直接看得发呆,嗯嗯,这个男人确实危险~。
“……”顾韵林有点郁闷,“同学,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直白?”倒是大方承认了。
她依旧笑眯眯:“不可以。”
“……”
他带点惩罚性质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再把她的手掌翻转过来,用食指在她敏感的掌心轻轻划动。
划得她的心痒痒的。她刚想缩回手去,他却轻轻拉住了她,问她:“想不想看看我的画工如何?”
她抬眉望他。
他故意露出坏笑,但眉目间只见清俊,不见痞气。
他从怀里拿出一盒彩色铅笔,竟开始在黑漆漆的,只有银幕反光的礼堂里画起画来。
而他的画布,正是她的掌心。
他不时坏笑着回望她,用手正大光明地在她手掌上吃豆腐。彩色铅笔落在她掌心,笔触却显得很认真,也很轻柔,与他脸上装出来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被一个明明白白告诉你“对,我就是在找机会摸小手”的人这样对待,却一点也生不出反感。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也就只有这只美人灯笼了。
只是,这样的举动在这个年代,会不会有点出格?她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四周。却发现黑暗中,有不少情侣坐在一起说着情话。
她怔忡片刻,礼堂什么时候变成情侣约会的地方了?70年代的时候,海市外滩上的那道防汛墙被称为情人墙,一到晚上,那里到处都是去约会的小年青的事,她是知道的。
没想到在礼堂里搞了个蹭文气和看电影的活动,竟把这里带火成“情人堂”了……
想想也是,77级的新生年纪最小的只有16岁,最大的却已经有30多岁了。很多人再不抓紧时间谈恋爱,年华也就老去了。
不过……她瞪了顾韵林一眼,这家伙是故意在这里偶遇她的吧?
回应她瞪视的,是他更灿然的笑容。连只有她才看得到的,他身上的身光都璀璨了几分。
简悦懿暗叹,原来他的身光还能反映出他情绪的好坏。这光学效应也是绝了。
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喜悦。
笔尖在她掌心轻柔细腻地滑动,痒痒地,带得心也痒了起来。
两个人的夜视能力都很好。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她掌心画的,是一个披散着及肩半长发的女孩。
他画的是工笔画。用不同颜色的彩色铅笔来勾画线条。他画得很慢,也很精细。电影都快结束了,他才只画出了一个轮廓来。
等电影放完,他拉住她的手,无比惋惜地问她:“怎么办?还没画完。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再画?”
她却笃定,他肯定是故意的。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想看看他最终到底会画出什么来。于是,两人直接去了一间敞开的小教室,继续画画。
周日,爱学习的学生大多聚集在图书馆看书;想放松心情的学生,要不然就出去玩了,要不然就在礼堂里等着看第二场电影。这间教室这会儿并没有人。
换了地方之后,顾韵林画得快多了。
很快,一张掌心美人图就成形了。他画的,正是她披散头发的模样。
她眉目间的英气,因为散在颊间的发丝消散了不少。五官变得更加柔和了,眼神也显得格外温柔。有种娴静若仕女的美好。
“我是这样子的吗?”她望着掌心图,好奇地问道。
他笑望她:“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你不仅有这样的一面,还有很多不同的样子。”他停了停,语带深意,“让人很是想一探究竟。”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问她:“我帮你画了肖像,你是不是该回报一下,也帮我画一幅。”他也想知道,他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她大方答应,并不推托。接过彩色铅笔就开始在他手心画画。
这种彩色铅笔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所制,芯子极为细腻,在掌心上都能顺利作画。
不过,简悦懿可是个性子皮的。他画的是工笔画,她画的却是Q版顾天人。
Q版顾天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眨动右眼抛了个撩人的媚眼。妥妥就是后世痞痞的坏男孩!
顾韵林看得满脸黑线:“……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个样子吗?”
回应他的,是简悦懿一连串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声。等她笑够了,才道:“这是画着玩儿的。顾同学举止优雅,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他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
当天下午,她并没有跟顾韵林在一起。
她确实有点喜欢他。但经历了刘文秀的事情后,她已经不再想太快地投入一份感情了。
虽说能当天人的人,道德品质一定不会差。可也正因为他是天人,他和她的三观、生长的社会环境还有习惯等等都是不同的。现在就盲目开始,后面有可能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
没人是奔着分手而去谈恋爱的。与其等到以后发生问题,再去伤心,不如慢一点进入感情。多看看,多观察一下,看看对方是否真的可以跟自己走得长远。
更何况,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其实挺多。比如天人的寿命那么长,对凡人来说几乎像是永恒的存在一般。等她变老了,而他却依然年轻,依然帅得足够挑动万千少女的心,那她得多没安全感?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不该太快开始。
于是,她借口有事要忙,跟他道了个别就自行离开了。
上次刘校长给的侨汇券,她还一张都没用。正好趁着今天周末,去友谊商店看看。遇到好东西,就给家里人买点寄回去。
想起刘文秀,她不由心生感慨,还是家里人以及故乡的乡亲们朴实,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你为他们做了事,他们就一直都记得。
她坐公交至建国门站,京市友谊商店就座落在建国门外大街的北侧。友谊商店所在的楼,此时叫外宾大楼,里面分了几个部,最有名的是食品部。它的前身是34号供应部,也就是赫赫有名的京市食品供应处。
这个供应处为什么这么有名呢?
(作话~。这次提醒了,以后就不提醒了,以免干扰阅读体验。你们记得看记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