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需要不公平的胜利
傅旸记得当时自己曾经试过那把弓弩,果然如他所料,传闻都是无稽之谈,他只消稍稍用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拉开。但是这把弓若是要常人拉开,却是有些难。
“先入大理寺,后日提审。”
傅旸沉着脸下令,随后起身一脚踢开座位,扬长而去。此时屋舍里的沈犹珩半是担心半是好奇,忽而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也略显局促地起身。随即便见到了面无表情的傅旸。
“那把弓弩——”
她原本想小心翼翼地询问,打探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听见傅旸喑哑的声线响起,他耐心地对着沈犹珩解释道。
“那是前朝旧物,沈犹澈的御用弓弩,孤原本是要丢弃了的,怎知被他们从废器库中捡了来。”
沈犹珩明白了傅旸的脸色为何如此不悦,听说那前朝南梓皇沈犹澈,是他杀夫弑母的仇人。是以眼下忽然看见有人拿着仇人的弓弩,发怒是再自然不过了。沈犹珩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发现这弓弩不对劲就应该说出来。她还以为所有人的弓弩都和自己的一样呢。
沈犹珩苦着一张脸,最后看来,发现自己和校尉才是牺牲品。这种结局,自己拿到的弓弩,不知是偶然还是人为。想到自己半途而废的武举,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孤已经安排了人,等他们下午回去休息之后,你再去用普通弓弩考一次即可。”
傅旸告诉沈犹珩自己给她的安排,随后不等她再度发话,转身而去。他走至门前,忽然听见身后一直安坐着的沈犹珩低声的道谢。
“谢谢。”
沈犹珩依然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良久,说道。傅旸脚步顿了顿,旋即一言不发地推开门,离开。
而外边参加武举的人,并没有因为沈犹珩的离开而受到影响。因为不知道那把弓弩背后到底有何意义,也就把沈犹珩和校尉的离开,当做了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
另一个主持比赛的校尉很快来了,日头当空的时候,骑射比赛已经大致结束,按照名次,有三十二人晋级到最后一场。沈犹珩在房舍里听着外边的动静,知道比赛完了之后,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离场了,她才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她愕然地看到,校场正中央的高台上,并没有校尉坐在上面,取而代之的人,是苏孜。而苏孜一看到沈犹珩走出,立刻起身紧走两步,从高台旁边的楼梯上下来,对着她遥相抱拳。
“裴兄。”
沈犹珩苦笑着走向他。
“你来了?”
苏孜也笑道。
“王要我来的,听说裴兄今天可是遇着了件大事。”
沈犹珩摆摆手。
“别提了,倒霉。”
苏孜凝神上前,依然爽朗地对她笑。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现下小弟来给裴兄记分,定然不会委屈了兄长。”
沈犹珩知道他不会委屈了自己,说不定最后被“委屈”的是除了她之外所有参加武举的人。
“那我在此谢过了。”
她也只能一味地笑。
“裴兄,请。”
苏孜笑着扯过她,朝着那一排靶子走去。
沈犹珩掂量掂量手上的弓弩,也许是前边拿了很重的那把弓弩,拿着现下这普通的箭驽竟是觉得跟羽毛一般的轻巧。她挽弓搭箭,随着弦动之音,箭尖稳[]稳地插在靶子中央,只有箭尾的羽簇在微微颤动。箭筒见底之后,沈犹珩丢下弓弩,满意地拍了拍手。
“裴兄果然没有让小弟失望!”
苏孜大笑着走上前来,沈犹珩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过奖过奖。”
……
“擂台赛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淘汰赛,先行从三十三人中决出最后取次的二十四人,再逐级比赛,直到决定名次。”
第二日的擂台赛是苏孜主持,作为上一届的武状元,他现在已经是从当初的兵部观政一直成为了兵部侍郎,可谓是一步登天。是以他也成为了一大部分习武之人心中的偶像,顺便也带动了一些科举无门的人参加武举。是以这次他来主持的擂台赛,使得很多人都卯足了劲想要一展身手,盼望着上一届的武状元可以赏识自己。第一场对于沈犹珩来说可以算是轻而易举,因为是淘汰赛,所以遇上的对手也不太强劲,沈犹珩暗自庆幸并没有遇到传说中的顶尖高手。
很快只剩下最后一比,是从六个人之中决出前三名,作为一甲的三人。沈犹珩的对手是一个彪形大汉,看起来虎背熊腰,很是身强体壮。
稍作休息之后,沈犹珩看着面前的大汉,并不害怕,相反,她跃跃欲试。
“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洒家让你三招。”
那个大汉好似不是红尘中人,竟是出家的行僧,倒是不知为何要来参加武举。不过他料错了,沈犹珩并不是需要谦让的人。
“这厢谢过了,不过我并不需要不公平的胜利。”
沈犹珩临风站立,在校场的一端微微颔首。
哨声一响,她不再等待对面的那位佛门中人说什么,扬手一挥,一阵狂风骤起。那人自然也没有这般好对付,他蹲稳下盘,双手结印,缓缓向前推出,一瞬间风停雨霁,沈犹珩神色认真了些。不再用内功试探,脚尖轻点向前掠去,那位行僧也收了功力,看着沈犹珩向他挥拳。脚尖点地向后一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沈犹珩一拳落空,不怒反笑。后退两步,站立不动地等着那人的进攻。那位行僧微微抬脚,随后气沉泰山,落脚,双拳一舞,一阵强风向着沈犹珩刮来。沈犹珩不但不避,反而迎面而去。在风中穿行向前,那位行僧不解地眯了眯眼,随后她忽然从虚空中现身,一掌朝着他拍来。
仿佛一瞬间尘埃落定,那位行僧没有时间躲避,那一股强劲的风也顿住。行僧闪避无门,只有沈犹珩站立在他面前,和那只正在靠近的白皙的手。
场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