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傅迎春骇然的倒退一步,挥开方夫人手里的衣服,“我不信!你怎么敢?你、你为什么要帮傅剪秋那一家贱人?!”
“哎呦,我的好少奶奶!”张妈捡起衣服放到箱子上,替傅迎春更衣,低声道,“您不想想,您虽是帝师府的重孙女,可嫁进方家就是方家的媳妇!方家供着您就等于供着荣华富贵,夫人为什么要帮傅老五一家?!三少爷娶的是您可不是傅剪秋!再说,现在当了帝师府少爷的是你爹,不是他傅明礼!就冲这一点,夫人和少爷也会把您供着的,您可不要这会儿犯起糊涂来啊?!”
“犯什么糊涂?她这是在威胁我?!”傅迎春怒。
方夫人笑,“怎么能算威胁?各取所需罢了!你若想好了就去见你娘,若是没想好……”她脸色一沉,道,“我这就把人证推到那个徐妈妈面前,到时候你爹的富贵荣华梦破了,你的好日子自然……”
傅迎春脸色难看,怒瞪着方夫人带笑的脸,恨不得伸出十指狠狠挠烂了去!
这女人……这个老贼婆居然敢威胁她!
张妈瞧了眼方夫人的眼神,凑到傅迎春耳边低语,“少奶奶,您应不应总是方家的媳妇!您真的想回到以前过的日子不成?”
傅迎春侧头劈手扇了张妈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说这种话?!”
“好了,张妈你退下。她不识抬举就罢了,去把那婆子送到徐妈妈面前……”
“等等!”傅迎春看方夫人,好一会儿,咬了咬唇,“我、我答应!”
她递了消息给县太爷的恩师就是想促成这件事!现在终于成了,她怎么能让方夫人破坏掉!
她不怕她爹的富贵荣华都泡汤,她怕的是再次回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样的生活有过一次二次,再有第三次她一定会死的!她不想死,她不要死,她要活的好好的,比傅剪秋那个贱人强!比柳月眉那个正妻好!
方夫人眉间松动,似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从箱子里又掏出一盒饰品,亲手为傅迎春梳发戴头饰和首饰,“迎春,娘会劝行儿对你好的,以后你就是方家的少奶奶!以前的荒唐事就当是一场梦,可好?”
傅迎春透过铜镜去看她,好半响,点头,“好。”
方家待客正厅,周氏正和一个妈妈说话,“徐妈妈,真是辛苦您和我跑这一趟。”
“大少奶奶言重了,这是老奴的本分。”徐妈妈垂首,气度温和,面上七分笑。
傅迎春款款而来,方夫人亲手扶着,远远就和徐妈妈和周氏打招呼,徐妈妈笑着迎进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缓缓俯身,“见过小小姐。”
傅迎春端足了架子,看着徐妈妈将礼行完,才淡笑着越过她走进厅坐上主位。
徐妈妈愣了一愣,蹙起的眉头拧紧了,微微叹了口气,大小姐年轻时样貌虽算不得一等一,气质却很出众,品学高洁,是人人称颂的才女,与大公子相得益彰,研磨侍画,调琴弄舞,婚姻美满,在京城也是一段佳话!
怎么……
在傅家老宅认下的大少爷没有一点大公子的气度也就罢了,这个孙女不是说从小娇生当小姐一样养着的吗?这气质这走姿怎么越看越像绮香坊的姑娘……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就算大少爷从小没养在帝师府,但骨子里的贵气是挡不住的!怎么也不能像个奴才似的整天弯着腰吧?
就算乡下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言,一个姑娘该怎么走路怎么行事说话爹娘总有教吧?这小小姐的行为举止说不好听是没教养,说难听就是青楼姑娘的做派啊!
心里有了这层想法,徐妈妈再无心思跟这几个女人应付,淡笑着说了大少夫人的话,带了傅迎春回双河铺。
看着大少夫人抱着傅迎春痛哭,徐妈妈多了个心眼儿,悄悄拉了荣管事到拐角处,“你可看清楚了那碗中的血是谁的?”
荣管事一怔,应声,“是大少爷……”的。话没说完就顿住,皱了皱眉,双眼快速扫了圈周围,低声道,“徐妈妈,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事有蹊跷?”
“你看出什么了?”徐妈妈抬头看他。
“虽说环境所致,大少爷没有得到更好的入学机会,但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错的!大少爷……”荣管事瞟了一眼大厅,摇头,“说实话,真是比咱们还像……奴才……”他顿了一顿,又道,“听说迎春小姐是抢了堂妹的丈夫,被方夫人瞧不上,胡乱给了个妾的名头抬进府的,您说咱们傅家多少年也没出过这样的……”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徐妈妈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你偷空找几个人去村里打听打听当年的事,最好问一些老人……”
“好,徐妈妈,我这就去安排。”荣管事点头应下,临走又多嘴了句,“您刚才问我那碗血的事……”
“不是大少爷的?”
荣管事摇头又点头,“我跟去房间时,碗里已经有了两滴血,大少爷捂着流血的手指,最后一滴血恰好落在碗边沿上,这血应该不假的吧?”
他并没有提及屋内还有什么人,更漏掉了当时被蒋氏抱在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
徐妈妈脸色薄怒,瞪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紧了?!”说完,疑惑道,“从大厅到二房的房间只几步远,怎么那么速度就备好了清水,割了血?”
“您是说他们在水里……”荣管事大惊,“要不,让他再当面割手验血?”
徐妈妈摇头,嘱咐他,“如果他真是大少爷就伤了大少夫人和大公子的心,你先去查一查情况,搞清楚了咱们再一起跟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说。”
“哎,好。”荣管事转头离开。
徐妈妈拐了个弯回到大厅,看着欢天喜地褪着手腕上镯子往傅迎春手上戴的大少夫人,轻叹了口气,换了个笑脸走了进去,“大小姐,你身子骨不好,该歇息了。”
大少夫人一愣,看看傅迎春再看看傅明孝,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抬头与徐妈妈商量,“秋月,我今天能不能不休息?我想和儿子孙女多处一会儿……”
“不行。”徐妈妈摇头,“来的时候咱们说好的,为了你身体好,你必须听老奴的,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这……”大少夫人求救的看想大公子,大公子也笑着劝,“好了,儿子孙女都不会跑的,明儿个再看也是一样的。”
大少夫人难过好一会儿,拉着傅迎春的手不舍得放,“那、那让儿子孙女都跟我们一起回庄园去吧?”
“好啊好啊,春儿去伺候祖母睡觉。”傅迎春瞥了一眼徐妈妈,笑语晏晏的朝大少夫人撒娇,长长的指甲攥着大少夫人的胳膊摇啊晃的,大少夫人身子晃了一晃,徐妈妈的脸立刻变了,忙伸手想从后面扶住大少夫人,却被大公子快一步扶住,傅迎春被大公子轻轻拨到一边。
傅迎春哎呀一声,状似凄惨的转了几个圈跌扶在椅子上。
“哎,相公,你伤到春儿了!”大少夫人推了推大公子,大公子看了傅迎春一眼,面带愧疚道,“春儿,是祖父不好,你祖母身体不适,经不得你这么摇晃。你没事吧?”
傅迎春委屈的点头,乖巧的回答,“春儿没事。”
大公子松了口气,拥着妻子朝外走去,“徐妈妈,吩咐小荣备车,咱们回庄园去。”
“爹,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傅明孝瞪了女儿一眼,急忙追出来。
傅大公子看着傅明孝笑了笑,“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娘的身子要紧。”
“是,是,儿子送爹娘出门。”傅明孝笑,点头哈腰的模样看的徐妈妈又是一阵叹息,傅大公子操心妻子的身体却没有想太多,出门上了车,对傅明孝道,“傅元养你一场,你这几日好好跟傅家人道个别,十一月十五是你祖父七十五大寿,咱们要赶回去祝寿,不能在清河呆太久。”
“是,儿子记下了,爹娘慢走。”
白苏探头,瞧见傅家人马都走了,将消息告诉了楚氏,楚氏抱着傅紫菀从蒋氏的屋子出来,蒋氏在后面说了几句挽留的话,被楚氏软软挡了回去就再不提了,看着她走进灶房跟何氏说话。
“这是咋回事?好好的怎么哭个不停呢?”何氏心疼孩子,看着傅紫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催楚氏,“你快回吧,大少夫人他们走了,我就没什么好忙活的了。本来还想留你在家吃顿饭的……”
“嫂子有空就带着鸢尾和桔梗去镇上找楚记,我让那小神医给你看看伤,对了……”她示意白苏从她袖子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何氏,“这是从小神医那拿来的药,嫂子你试试好用不?好用就让凌娃他娘稍个信儿,我让她再给你捎盒子回来。”
“哎,嫂子知道了,快走吧。回去给紫菀瞧瞧为啥哭成这样?”何氏推了推楚氏。
楚氏应着,抱着孩子出了灶屋,“嫂子,你好好照顾自己,鸢尾和桔梗还靠你呢!”
“哎……”何氏苦笑着叹了口气,看着楚氏出了垂花门才转身回到灶屋,捶了捶僵硬的腰,看着手里的药膏笑了笑,“这傅家就这么一个好的,也给赶出去了。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说完,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将药膏揣进贴身的布袋里,弯腰往灶膛里塞了根木柴,走到一边洗菜做晚饭。
……
抱着小紫菀马不停蹄的回到镇上楚记,傅明礼回石佛堂派人送了信儿回来,今天住石佛堂,傅云杉姐妹已经回来了,听丫头回报说楚氏回来了,都迎了出来,听到傅紫菀的哭声都觉得奇怪。
“娘,紫菀怎么了?”白昕玥问。
楚氏摇了摇头,抱着紫菀回了屋,姐妹三人忙跟上,白昕玥问白苏,白苏垂头装没听到,傅云杉看了白苏一眼,将白昕玥的话又问了一遍,白苏才抬头恐慌道,“是、是奴婢一时疏忽。”
“怎么回事?”傅云杉皱眉。
白苏咬唇看了楚氏一眼,道,“夫人被傅家二夫人指使去干活,奴婢就抱着四姑娘在二夫人的屋里,刚开始一直是奴婢抱着四姑娘的,后来,傅家的半夏小姐让奴婢帮她看个花样子,奴婢说四姑娘离不开我,二夫人就抢了四姑娘说有她在,把我赶去了半夏小姐的房间……”
“后来呢?”傅云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白苏垂了垂头,委屈的梗着声道,“奴婢听到四姑娘的哭声赶过去时,夫人也去了。二夫人只说是孩子受了惊,吓的……”
“找顾叔领五棍子打!以后再犯就哪来的回哪去!”傅云杉脚步未听,看着白苏冷声道
白苏噗通跪在地,“奴婢任罚,求三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杉儿,这事不怪她……”楚氏扭头为白苏求情,傅云杉淡淡瞥了白苏一眼。
白苏忙道,“奴婢谢夫人求情,是奴婢做错了事,该罚,奴婢这就去领打。”话落,起身去找顾淮扬。
楚氏叹了口气,顾不得许多,匆忙找了小神医,“您看,我女儿这是怎么了?喂东西不吃,哄也哄不住的。”
“哭两声又不会死……”男人摆了摆手,“哭够了就不哭……”
“一顿两顿不吃饭想来也饿不死人!我一会儿转告顾叔……”傅云杉瞟了他一眼,凉凉道,“从今往后半个月都不用准备客房大夫的饭……”
“你这丫头!”男人气结,瞪了她一眼,伸手拎起傅紫菀放到桌子上,两三下功夫就剥光了傅紫菀身上的小衣服,指着屁股上的几个红点道,“受伤了,当然疼的哭了。”
“这、这哪里来的伤?我早上帮她洗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楚氏摸着女儿屁股上的红点,心疼道。
男人翻了翻白眼,可看到傅云杉阴沉的小脸时,撇撇嘴,回答道,“看这伤像是被精细之物所伤!”他抬头在屋内找了一圈,指了指窗台上的针线萝,“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东西的头刺下去弄伤的。”
母女几人齐齐看着针线萝里的长针,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紫菀一个小孩子,二嫂没理由伤她啊!”楚氏拍着女儿哄着,傅紫菀抽噎着哭的满脸又是泪又是汗的,好不委屈。
傅云杉看男人,男人怒了,起身从药箱里摸出一瓶药塞到她手里,“送佛送到西,给,这药给她抹上,保准她一会儿就不哭了!”
“娘,给妹妹凃上吧。”傅云杉蹙眉看着傅紫菀的伤处,楚氏忙接过,谢了男人,给傅紫菀上药。
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瞧着睡眠中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妹妹,傅剪秋和白昕玥都心疼的不行,连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只扒了两口就饱了。
傅云杉一人坐在井边看星星,心里却思踌着小妹身上的伤,娘说早上给紫菀穿衣服时还没有受伤,那就是在傅家老宅受的伤,还是傅半夏喊走白苏之后发生的事。
蒋氏支开白苏将小妹单独留在她的屋里!
可蒋氏……正如娘的话,小妹那么小,她没有理由伤害小妹啊?
难道是误伤?
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没告诉娘……
想到蒋氏笑里藏刀的模样,傅云杉叹气,蒋氏可能不会有不好意思的想法,但不想让娘知道小妹受伤肯定是真的。
“三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顾淮扬笑着踱步过来。
傅云杉起身,笑,“顾叔!您不说还没休息吗?”
“有什么事是顾某能帮三姑娘的吗?”顾淮扬站在离傅云杉三步远的距离,笑问。
傅云杉张口想说没事,心思一转,走了过去,低声在顾淮扬耳边说了几句,顾淮扬点了点头,“三姑娘放心,明天我就去找人去请客人。”
“辛苦顾叔。”傅云杉笑了笑。
顾淮扬忙道应该的。
第二日,顾淮扬亲自备了马车带了礼物去双河铺,傅云杉半上午都在店铺里忙活,快到中午时,顾淮扬接了人回来,傅云杉出去迎,远远瞧见马车里探出两个小脑袋,看到她,高兴的挥舞着手。
“杉儿姐……”
“杉儿!”
正是桔梗和鸢尾两姐妹,两姐妹很少来镇上,看什么都好奇。
傅云杉笑,一边抬手招呼她们,一边往马车那边走。
顾淮扬瞧见傅云杉,笑着将马车停在四叉路口,傅云杉走过去双手撑着车辕,胳膊一使力,坐上车。
不远处的首饰铺子里,徐妈妈瞪大了眼睛瞧着笑眯眯与两个女孩说话的傅云杉,大少夫人拽了拽她,“秋月,这套送儿媳妇可好?”
“嗯,好。”徐妈妈敷衍了一声,再抬头发现已没了马车和小姑娘的踪迹,忙追出店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傅大少夫人跟着出了店,奇怪的看她,“怎么了?”
“像,真像啊!”徐妈妈低语,抓着傅大少夫人的手怔怔道,“小姐,我刚才看到一个小姑娘,跟你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