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 卫玖高中时期最后一个寒假已经宣告结束了。

　　 一大清早他走出家里, 茫然的眨了两下眼, “你怎么在这里？才刚开春雪还没化, 你居然能逃离被窝的封印。”

　　 “第一天认识我？”肖徽背着手绕他转了两圈, 见卫玖裹得严严实实背起书包，怜悯的摇了摇头，“真可怜, 听说你要被抓走了, 我赶来送行的。”

　　 “可怜什么呀。”卫玖让她闹得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只好干笑两声往学校走。

　　 肖徽当真要送他上学, 不紧不慢的跟在卫玖身后，踩着地上的雪花前行。

　　 “冷吗？”卫玖问话时似乎完全不在意肖徽的答案, 自顾自摘下围巾给她戴上, 尚带体温的温暖布料立刻裹住肖徽。

　　 “你真是，自己挺怕冷的一个人…”肖徽走在冰天雪地里并不觉得冷，倒是看卫玖冻得耳朵就红了。即使如此，她依旧乖巧的带好围巾, 没有辜负卫玖的好意。

　　 大院离学校距离很近, 他们这一年半中走过无数次。即使因为下雪走得慢了些，依旧很快就见到八中新漆的大铁门。

　　 肖徽摘下围巾，踮起脚尖给卫玖绑好, 晃了晃手目送他进去。

　　 “咳、咳！”

　　 刚见卫玖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 身后传来两声突兀的干咳声, 摆明是为了勾起她的注意力。

　　 “赵老师, 新年快乐。”肖徽顺着瞧过去，看到老赵站在那里，跟他问了好。

　　 “嗯，你也是。”老赵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头上戴着雷锋帽，整个人打扮的像是学校看大门的。他见到肖徽停住脚，把她叫到大门旁边唠嗑，“你大清早送卫玖来啊，感情这么好？”

　　 “赵老师，我只是单纯送个人，也没做什么啊。”因为天冷，他们两个手都在自己口袋里，没有任何不该有的肢体碰触。肖徽连忙撇清关系，生怕老赵给她安排个早恋还影响他人的罪名。

　　 “现在你放寒假，我又管不到你，紧张个什么劲？”老赵意识到，可能是自己长得太凶，便换上稍微和颜悦色的表情说，“我就随便问问。”

　　 “那赵老师，你到底希望我们俩感情好呢，还是不好？”肖徽不知道怎么回答，把问题又抛回去。

　　 “你这话怎么说的，天底下都是盼和不盼分，我当然希望你俩稳定点，别影响学习。”老赵望着陆陆续续来到学校的高三生，脸上充满了感慨，“老实说啊，我在八中这么多年，从老师做到教导主任。学校里早恋的孩子见多了，倒没几个送小男朋友上学的。”

　　 “你就当我闲得发慌，没有事做吧。”肖徽无意塑造光辉的形象，随便找了个借口。

　　 老赵像是没听进去，依旧发表他的感慨和澎湃。

　　 才激情四溢的说了几句，又话锋一转，放到卫玖身上。

　　 “说起来，卫玖这次考试是年级第二，就比顾星岚低了三十多分，你知道吗？”老赵提起自己最关心的事，两眼都冒着精光。

　　 肖徽点点头。她虽然不是看重成绩的性格，但每次卫玖考完试，都会第一时间过问他的成绩，鼓励他再接再厉勇往直前。

　　 “他现在的水平应该跟你差不多，顾星岚高二的时候，成绩比你现在多个二十几分。”老赵开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肚腩，隔空赞美卫玖，“当初他进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孩子聪明，能好好学。但是他心思总不在这个上面，保持不上不下的水平就自我满足了。我又批评又动员，他总是不理我，气得我啊…”

　　 高三的学生已经陆续进入学校，上课铃响起。肖徽瞅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罚站了十多分钟。她抿起唇无言的看着老赵，祈祷他能读懂自己眼里的渴望，早点开恩放她回去。

　　 然而老赵没有注意肖徽，而是兴致勃勃的讲述自己当年跟卫玖斗智斗勇的二三事。肖徽听的无聊，想起最开始来八中时，见到老赵处处针对卫玖的情况。

　　 伟大的九总，辜负老赵一厢情愿的栽培，可不得被针对。

　　 “…后来他总算知道好好学了，我的用心也没白费。这还有半年的，也不知道他能进步多少，指不定高考还能跟顾星岚争状元。”老赵百感交集的点点头，又快速变化情绪，“说起来，肖徽你也有问题。”

　　 “我？”肖徽指了指自己，没想到她也变成老赵教育的对象。可回顾之前的种种，她并没有辜负赵老师的苦心啊。

　　 果然，要怪只能怪出门的时间不对。如果早知道会落到如此境地，肖徽说什么也要避开老赵。

　　 “是啊。我最开始见你，以为你是那种乖巧听话，什么事都不需要老师操心的小姑娘。后来吧，我发现你脾气是这一届学生里最硬的。”老赵说到这里，连忙补充，“脾气硬也不是缺点，只说明你有主见。你特别懂事，也没做过什么让老师头疼的事。”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肖徽小声嘀咕。好话坏话都让老赵说完了，自己莫名成了被塑造的对象。

　　 “你成绩也挺好，自我约束能力不错，所以学习这方面一直很稳定。但是吧…”老赵琢磨了下措辞，沉声说道，“你没有尽力。”

　　 “怎么说？”肖徽有些无辜的眨了下眼，回想自己之前交出的结果，感觉没有应该批评的地方。

　　 “你在学习方面没有尽力，好比你的能力有一百分，你用在这上面只有八十分。所以你的成绩在咱们学校来说很好，以后也能进好大学，但又不是拔尖的那一类。”

　　 “赵老师，我可以说说话吗？”肖徽听完他的高见，连忙替自己辩解道，“我认为，在当前阶段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学习。可能在你看来我没有像顾星岚那样到哪都拿着书，也没有熬夜苦读，但那只能说明我们学习方式不同。”

　　 老赵信誓旦旦的说，“顾星岚那样更懂利用时间，你也把全部时间用在学习上面，你一定会成为拔尖的那批学生！”

　　 “不可能的，或许我连现在的成绩都达不到。人和人是有区别的，他的学习方法对他适用，但我不是适合紧绷的人，强行施加压力只会让我想要反抗。”肖徽细致的跟他解释，试图把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我适合有规划有条理的安排，也需要适当的休息时间，所以现在的方式对我来说才是最合理的。知识是细水长流，而不是短期波涛汹涌，那样潮水褪去什么都不剩。”

　　 “行吧，我大概明白了，就按照你的方法走吧。”老赵没有成功说通她，反倒被肖徽说服了。他摆摆手无奈的嘀咕，“所以我才说了，你这孩子脾气真硬。”

　　 “你这么强调，我就当你夸我了。”肖徽无奈接受了这个设定，偷偷揉了下发麻的腿。

　　 老赵呵了口气，搓搓手，“行了，天冷，我不跟你说了。你快早点回家吧。”

　　 “好的，老师再见。”终于得到解放的肖徽跟老赵告别，重新沿着雪路走回去。

　　 家里人都已经醒过来了，正围在桌边吃早餐。看肖徽从外面进来，肖建华连忙招呼道，“快过来喝点汤，冻着了吧？”

　　 “还好，你们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天气冷，家里人起床时间越来越晚，很多时候都是早饭跟午饭一起吃。

　　 “不能再睡，我也该开工了。”肖建华放下碗带上钥匙钱包，笑着跟妻儿告别，“新的一年，爸爸要继续给你们赚金山银山。”

　　 “我不要金山，你身体健康最重要。”肖徽放下碗站起来，送父亲到门口，“工作辛苦了，要注意身体。”

　　 “我的女儿永远这么贴心，”肖建华朝她笑了下，继而说道，“可惜要便宜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