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押到县刑警大队的停车场，黄洪志和堂兄一起关在拘留所候审。八时三十分，警员姗姗来迟上班，大队长下令把车上的东西拉下来全部打开检查，几个警员满脸不高兴地把箱打开，里面都是从来没有见过黑乎乎的电器产品，见不到什么军火武器。

　　 “这个卢头搞什么鬼，抓逃犯抓了一堆电器回来交差，害得咱们连早餐都没法吃。”他们嘟嘟嚷嚷地把东西乱扔上车，

　　 “停下来！”一位理着平头的壮年人来到一堆货物前，拿起摄像机左看右看。

　　 “陆教导员，有什么发现，不是什么秘密武器吧？”一个小警察问道。

　　 “这是日本的东西，这么新，我看是走私过来的，快叫廖大队长来。”教导员懂行，一看就知道是进口的好东西。

　　 “廖队，咱们等着领奖金啰，曾县长在县府大礼堂开会告诉我们，公安系统扣留走私货物，叫县海关来处理，拍卖走私物品所得收入，县财政局要返还10%奖励有功人员。”陆教导员摆弄着崭新的摄像机，爱不惜手。

　　 “这堆东西值多少钱？”大队长文化低，搞不清这些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起码值10万元。”

　　 廖大队长听见他讲这堆东西值10万元，张开口合不拢，到时财政返1万元，他这位第一把手的腰包想不鼓起来就难啦。他简直就像飞一样，跑到二楼的大队长办公室，电话通知县海关派人前来。

　　 县海关缉私队的车到了，海关来人和大队长一起快步进入审讯室。江城工商局的罚没证明对天亮前的小警察有些作用，对海关缉私队的老关员来讲，就是废纸一张。工商局罚没证明开出的日期是6月1日，今天是7月3日，而且是数量不对，两位堂兄弟被分开审讯，射灯一照，不到一根烟功夫全招了。

　　 刑警大队大获全胜，老黄招认这批走私的进口货物总值是17.5万元。刑警队的头头正扳着手指头在算，财政局返还的10%奖金应该有五位数。每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元，从小青年干到现在满脸胡碴子，从来没有见过五位数的钱。他们也不想太为难黄洪志，现在是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年代，只没收货物，没有通知检察院来立案，吩咐老黄把破车开走，回家抱老婆去吧。

　　 黄洪志太惨了，他瘫在家里客厅的地上，仰天长叹，唉，被供销社的老领导骂得太对，端着国营企业业务副科长的金饭碗去下海讨饭，真是比猪还愚蠢。这一次切底完蛋，多年赚的钱一朝清袋，还倒欠的大耳窿的钱，怎么办，怎么办？

　　 他掩脸嚎啕大哭，夫人李文汶知道货物被没收，真是晴天霹雳，也跟着痛哭，女儿不知道大人干什么，也跟着大哭，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如果不是贪心，不做这一笔买卖，公司还有3.5万元资金，比鼎鼎大名的县城万元户还多几倍资产，这下倒好，变成负资产，欠了大耳窿的7万元不知道用什么来还。

　　 黄洪志万念俱灰，他想跳楼自杀，走到阳台边，望一眼楼下的街道，他的家最高也只是二楼屋顶，跳下去不一定死，到时变成残废更糟糕，他稍犹豫一下，李文汶看见他想跳楼，死死拉着他，

　　 “老公，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黄洪志晚饭也吃不下，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法入睡，难道这样就完了？不行，他眼前浮现供销社的领导讥笑他的表情，我不能给他们看扁。他从床上弹起来，在客厅来回走动，客厅的彩色电视机正在播放香港翡翠电视台的“欢乐今宵”节目，中途广告时间插播英国宝成保险的广告，他眼睛死死盯着广告画面，

　　 “老婆，有救啦！”他回到房间，一把拉起李文汶，

　　 “老公，你在发梦啊？”李文汶正睡得朦朦胧胧。

　　 他打开保险柜，拿出英国宝成（香港）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的保单，再认真看，

　　 “老婆，搞得好，可以获赔40万港币，黑市价等于40万人民币，”他欣喜若狂。

　　 “呸，大吉利事，重新说过，你发大梦啦，要意外身亡才有得赔，自杀没有得赔。”李文汶也是有文化的，读过初中，看过这份保险的条款。

　　 广东人说了不吉利的活，要说一句“大吉利事”才心安。

　　 黄洪志小心翼翼把保险单放进铁盒，再把铁盒放进保险柜，“老婆，到时你配合一下，我有办法弄回这40万赔款。”

　　 “你怎么弄，要你死了才有啊，”李文汶看着眼前的丈夫，他是否气疯了。

　　 “我要一个人代替我去死，”

　　 “谁？”

　　 “堂弟，黄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