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信任重要
陆琛笑了,笑得眼中一片支离破碎。
这般漆黑的夜,他只能和一个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乳母说这些,他甚至不敢告诉他的母亲,只因为,说出真相,她绝对接受不住……。陆琛慢慢地走到窗前,将那落地窗忽然推开。
夜色已浓,凌晨,外面的室温已经跌破零度,夜风吹来,将他的发丝吹乱,遮住他眼底的阴霾。
他轻轻一笑,想起那晚,父皇殡天前的回光返照……
高烧了那么多天,整个人都惨白得毫无神色,瘫在床上,软绵绵的一团,哪里还有平日的威武。他那时听到父皇醒来,第一件事就要召他入内,只觉得心酸。从小到大,所有人都道,他命好。哪怕身后有一个天资奇高的弟弟,在父皇的眼里,却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哪怕他当初失手打死了一个侍从,民间声望跌倒谷底,皇帝虽然是冷淡了他一段时间,到最后,也不过是轻拿轻放,事情一带而过。
从D城回帝都,父皇特意指派御医私下来告诉他,便是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拉回皇宫,谨防他的那两位好叔伯谋反动乱。
事实证明,父皇的确有先见之明。
只是,他的先见之明,远远不仅在他的叔伯头上,而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便已经谋定而后动了……。
陆琛抿了抿唇,嗤笑一声。
一直站在旁边的乳母,目光惊愕地看着这个自己几乎亲手带大的人,隐约间,似乎一下子陌生起来。
当初,那个仰着头,但凡提到自己父皇,便一脸骄傲自豪的人,去了哪里?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看着他的脸,隐约间,有种窒息的痛楚从心口那传来?
陆琛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发现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已经和当初那个骄傲狂纵的皇子背道而驰……。
他还记得自己听到父皇醒来时一脸惊喜,高兴地冲进这间寝宫。
父皇挥了挥手,将所有闲杂人等打发出去,朝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轻松,更带着解脱。
他似乎用尽了全力想要撑起上身,脸上都微微带出一片红晕,那眼底,流露出的光彩,却让他心头一阵狂跳。
久病的人,忽然这番情景,哪怕不用御医在旁边,他也隐约猜到点真相。
他当时,几乎是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为父皇将枕头竖起,扶他靠了上去。
父皇侧头,对他轻轻一笑,笑里,带着满意和平静,像是终于达成心愿。“你能把你两位叔伯都压制住,很好。”
声音虽然带着喘息声,但是,他眼底的神色,却没有一丝迟疑。像是在打量着一把自己磨炼了许久的刀,刀锋锋利,出鞘见血,便是他最欣慰的结果。
自己那一刻,心底却有点复杂。若说是他把两位叔伯压制下去的,其实有点牵强,事实上,大多数是冷奕瑶划出来的道,他不过是按着她的路踩上去而已。只是,当着父皇的面,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会让他失望吧?
心心念念培养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却并不是完全靠自己的实力……。
他垂头,内心愧疚,还未开口,目光,却彻底定住了。
父皇是强撑着靠在床头,可精神却格外的好。像是他的思想已经挣脱了这具肉体,彻底要奔向自由。可自己却不受控制的,死死地盯着他紧紧握在手上的那一张照片——那张他曾经在他床头柜找到的照片!
照片上,那个银发银眸的女人,美得像是流光,眼睛银白透亮,如同北地的雪景,夺人心魄。而她膝盖上的男孩,似乎朝着来人微微一笑,唇角甜蜜地勾起,俊美到无法描述!
他脸色倏然一僵。
直愣愣地盯着那张照片。
第一次,第一次,父皇旁若无人的将它拿在手上,像是再也舍不得将它丢在床头柜。唯有扣在手里,才能离得最近。
他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父皇却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反而慢慢一笑,那目光带出一种莫测的味道,让人心凉:“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不管别人再怎么谏言,我却对你这么偏心?”
别人都说他心长偏了。放着那么好的小儿子不疼不爱,非要把这么个愣头青似的长子当掌中宝一样天天宠着。
皇家的位子,本来就应该能者居上。偏偏,无论陆冥做了什么,民间声望如何,在他这里,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他眼里,永远都只看着长子。
昏庸——
他不是不知道,有些人背地里骂他什么。
他当年也是靠着手腕,一步一步走上的皇位,如何不知道,相较于幼子的“完美无瑕”,陆琛无论是脾性还是天资都略逊一筹。
“陆冥心思太沉,清冷独断,不留后路。”陆琛还记得,当时,自己还没有开口回答父皇的问题,父皇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只是,那眼神,却直接落在他手心的照片上,像是在不停地抚慰着上面的两个人,最后,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银发的男孩身上,终于,连眼底都带着满满的笑意:“就是因为陆冥太过于皇家心性了,在他的观念里,任何对手都应该斩草除根!他必然不会容忍其他皇子碍他的眼。而你,虽然跋扈,却在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存在,但你从小骄傲,即便知道一切,却从没有对他下过手。可陆冥要是继承我位子,别说‘他’能不能活,你是否能活下去都是个问号。”
所谓“民心所向”,没有花功夫,怎么可能一个皇子被众人交口称赞?
他也是从皇子走出来的,知道,每一个皇子在掩盖在华美灿烂的背后,是怎样一张机关算尽的脸!
可陆琛不一样,他是从小就被骄纵养大的。在他面前,所有的一切特权都是理所当然。他自然不会去学陆冥的机关算尽,也不会像他一样冷血无情。从这一点看,从最开始,他的教导方式就与众不同。哪怕他犯了错,永远会被原谅。他希望,他也能将这个态度,融入血脉,转到M的身上。
“或许是年纪大了,我如今越来越心软,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自相残杀。”轻声叹息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陆琛想到自己当时听到这一句话时的震惊与愤怒,只觉得,一切都天崩地裂!
不——
他当时冷笑。父皇压根不是年纪大了,心软了,而是,他从来最偏心的就是那个私生子!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只当父皇是为了他铺路。
错了!都错了!
打错特错!
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私生子,父皇才决定让他继位!
论手段犀利,魄力惊人,其实父皇和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陆冥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可偏偏,陆冥越是优秀,越是具有皇家典范的品格,他就越是忌惮对方在知道M的存在之后,一丝顾虑也无,直接杀人灭口。
“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一切,你就不怕我反悔?”他记得,自己当时嘴唇都在颤抖,但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凭什么,在最后一刻摊牌?
凭什么,将这么多年的父慈子孝的谎言一下子拆穿?
他就不怕,自己也彻底沦陷为权利的疯子?
这么多年啊。就算是随随便便养个宠物,也该有感情了啊。
为什么在这最后的时候,戳穿一切的假象,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凭什么?就为了那个该死的私生子!
“我时日不多,你是如今我唯一名正言顺的儿子。”他的父皇,哪怕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睿智与强大,相对于他的愤怒和绝望,他却像是将这么多年苦苦掩下的秘密终于解开了一样,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不会与你争。他厌恶皇室,这么多年,甚至不愿意踏足这里一步,你不是不知道。”远走他乡,连自己的亲身父亲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如果不是自己这次“病危”,急着找他回来,怕是临死前,都不能再看一眼。“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不是以私生子的名义,而是以他自己的意愿,这辈子都能随心所欲。”
当初,因为他的身份,害得他们母子流落在外,甚至,冰域族被屠,差点灭门。他从未忘记那些过往……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多年,你把我当做工具一样培养,就是为了让他一世无忧!这对我不公平!”陆琛记得自己当时双眼一片干涩,他眼里的好父亲,心里最尊重的人,竟然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为了一个私生子,才会对自己另眼以待。
没有什么,比这更羞辱,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
就像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一个谎言里,成为傀儡,供人左右。
他的父皇,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奔溃,看着他疯狂,良久,不置一词。
他并不否认。
什么是皇家?
疯子!
统统都是疯子!
为了弥补歉疚,他把自己拱上皇位,就是为了能让M这辈子毫无隐患,不会被皇室背后一刀。
可他呢?他凭什么这么多年被人当猴一样的耍。
“你有皇位,这个扳指,将名正言顺地为你扫清最后的障碍。”父皇抚着手上那扳指,朝他淡淡一笑,“总归,你是皇家最后的胜者。”
两个儿子,只有一个皇位。
M从小憎恶这个位子,绝不愿意接手。而陆琛心思直白,还保留着本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愿意他们踏上自己当年的路,兄弟相残,自后,一生孤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对M的母亲,从未忘怀!”是,传位扳指,是继承皇位的正统信物,他明白,父皇这是在和他交代最后的遗言。
因为,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他要在临死之前,得到他的保证,他绝对不会出手去伤M。为此,他将皇位前所有的阻碍全部踏平,用那个扳指,昭告天下,他是命中注定的下一任帝王。
可是,这样赤果果的条件交换,难道不是在拿刀割他的心?
他记得当初那对母子,记得父皇曾经为了那个银发银眸的女人,很久很久都不踏足后宫其他女人的房间。自己的母妃差点为此疯狂!
他都记得。
可是,已经过去了那么多那么多年。
他以为,一切都已经随风消逝。
他以为,父皇也早已经将过往印在脑海,只苍凉时拿出来回味一二。
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被诓在眼里。
父皇对那对母子深情不悔,那么他呢?他的母妃呢?
这么多年,面对大王妃的咄咄相逼,面对陆冥的种种作为,他和他的母妃呢?父皇又置于何地!
“你要明白。人,是可以有感情,但,帝王不可以。”窗前病弱的男人,面对他的声嘶力竭,却似乎笑了一下。眼底的怜惜一闪而过,最后,终于恢复王者的平静:“我死前,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如果,你要强大,那么,你一定要做到心无庞念。”
昨日已去,其他种种皆化为过往。
从今往后,你便为王。一路前行,心往强大。
……。
乳母震惊地望着一动不动的陆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年,那个冰域族的女人的出现,对于皇室来说,不易于一场动荡。甚至,当年在位的皇帝,不惜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派人冷血屠杀那女人的整个母族。
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外人眼中,被皇帝一心珍爱的皇子,竟然不过是一场父子交易。
她站起身,忽然握住陆琛的手。
就像他当年小的时候,一个人不敢在漆黑的屋子里独自入睡一样。她像是要将身上全部的温暖都要传给他,给予他全部的勇气。
陆琛被这温度惊了一下,回过神,看到对方眼底慢慢的湿润,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强自压抑着,不肯露出任何表情。
这是她给予他最后的尊严。
他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开了一瓶酒:“今晚的事,出了这扇门,谁也不许说。”
乳母点头,体贴地将窗户关起来,夜风太冷,她怕他的心再凉下去,便真的捂不热了。做完这一切,她躬身,低头,如一道安静的影子,慢慢的消失在房间门口。
她不愿再拦住他。他心里苦,想喝酒便喝吧。总归,人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方向……
陆琛漠无表情地举起酒瓶,满满吞下一大口。
衣领被酒水打湿,他却无暇他顾,只是冰冷地笑着。眼底,似乎有烈焰闪过。
刚刚的那些话,他绝不会对母妃提起。毕竟,这种伤痛,一个人便已足矣,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如今,他不愿意将这些谎言拆穿,将她这一辈子的“爱情”彻底揭穿。
偌大的一个皇宫,竟然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冷奕瑶,目光却灰暗了下来。
和他相比,她太聪明。哪怕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她都能探寻得到当年的真相。
如今,他和她竟然成了血缘至亲。
他只觉得心底一片鲜红!
为什么,爱而不能,求之不得。
父皇临死之前,给他上了一课,让他心无庞念,只是,怎么才能做到?
他垂下眼帘,心底一片荒芜……
就在皇宫彻夜无眠的时候,元帅府,这一晚,气氛却格外不同。
冷奕瑶被赫默搂着回的元帅府。
刚一踏入门槛,所有守卫的近卫官表情都是一愣。
以前的冷小姐,也不算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在公众场合,一般都很少和元帅大人这般亲密,今晚,这是怎么了?
赫默的脸色看上去,却不像出了什么坏事。
所有近卫官下意识地将视线挪到走在最后面的弗雷身上,却见他一直低着头,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四周动静。
弗雷是今晚真的有点惊到了。
明明在D城偶然碰上的商家小小姐,竟然会是长公主的女儿。
这样一算,竟然也是皇室血脉。
老天这是在开玩笑吗?
原本一直追在冷小姐身后的陆琛,忽然成了舅舅,讲真,连他现在都有点同情对方了。
不过,身为今晚这么多乱七八糟事情的主人翁,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下令对自己姐姐实行鞭刑,已经够霸气的了,对于长公主的挽留和欲言又止,她竟然直接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狠角色啊……
抬头,看了一眼,紧紧地将冷奕瑶搂在怀里,恨不得把她叠巴叠巴揣在心口上的赫默,弗雷摇了摇头。
这世上,怕也只有强悍如元帅,才能不动如山,甚至,从此对于冷小姐的感情,更加深沉。
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想到那位冷奕媃浑身鲜血,被抱出去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冷奕瑶的名声,怕是从此,更添上传奇的一笔。
冷奕瑶其实知道,一路走来,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多么缤纷复杂。
一开始,是众人对她竟然当面要求,对亲姐姐处于奴隶刑罚的不理解和错愕,到后来,明白她身世之后的不可置信。陆琛出现后,对于皇帝与她之间的八卦眼神,再到静若寒蝉,深怕惹得得知真相的陆琛发狂。
现在,又是元帅府上下的惊异猜测眼神。
对于她竟然愿意一直安安静静地被赫默搂住,毫不在乎四周眼神的惊讶和揣测。
其实,有什么好惊讶和揣测的。
冷奕瑶轻声一笑,抬头,看向心情颇好的赫默。
这人,自从晚上发现了她本性之后,就像是捉到她小辫子一样,变成了一直偷腥的猫。
如果说,之前还算是保持风度,那现在,是彻底袒露本性!
在他眼底,她究竟是商人之女,还是公主之女,没有任何区别,他更看重的,是她的本质。
就像他说的一样,他们俩天生是一样的人。
赫默发现,冷奕瑶回来之后,表情虽然没有任何变化,眼睛却总是淡淡地落在天上的某处。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那一刻,他隐约有种感觉,她整个人都变得缥缈起来,哪怕是被自己搂在胸前,却依旧有点不真切。
“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想了想,即便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但面对面的揭开过往,到底还是会对她产生影响吧。毕竟,这世上,本就血浓于水。
冷奕瑶原本遨游九霄云外的思绪被他这话一说,忽然弄得有点啼笑皆非。
她盯着天空看,并不是发呆。只是觉得,全天底下的人,怕是都不会知道,自己对于长公主今晚的情绪激动,其实一点感触也没有。
无论当初,她是出于自愿,还是车祸导致的失忆,才使得她被丢在冷家,对于她来说,其实,都无关痛痒。
毕竟,她也不过是生下了这具本尊,于她这个灵魂来说,没有一丝干系。
只是,今晚陆琛对于得知他与她血缘关系的那一瞬的震撼和绝望,却让她忍不住有一点思乡。
在这个连星系都与她原本世界不同的地方,在她兜兜转转、重生了那么多次之后,她的亲人,是否还记得她,记得她这个漂浮于异世的灵魂……。
她回神的时候,发现赫默直直地盯着自己,眼底一片深沉的关注。
忽然,心头一暖,想了想,她忍不住打了个比方:“如果换做是你,本应该最亲近的人,这么多年都与你没有任何瓜葛,再见面你会怎么做?”不管是被迫还是主观原因,自她呱呱坠地之后,她的脑海里便没有了这位母亲的存在。如今,掀开过往,又如何?
如果是别人问了这个问题,赫默连眼睛都不会看对方一眼,只是,话从她的嘴里问出,他设身处地,难得认真:“形同陌路。”
这世上,任何情绪,都代表在乎。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与她产生过任何关联的人,哪怕是血缘又如何。亲情,远不是给予了生命就代表了一切。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的人,形同陌路,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他盎然明白,她这句问话的意思。
唯有不在乎,才会心如止水。否则,她对于这位母亲,要么是怨怼,要么是茹慕,而绝非是现在这般无动于衷。
“说得对。”她放松一笑,视线也恢复正常,静静地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水。当水杯中的水,尽数喝完,她回头,轻轻一笑,面上一片葳蕤:“我还没有恭喜你,当真好手段!”
赫默望着眼前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只觉得心跳都快和以往不同。
他往后一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风流尽显,“恭喜我什么?”
今晚,她才是真正的主角,别说出手,他今天连开口的时间都很少。
冷奕瑶淡淡地打量着对方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心底一哂,揣着聪明装糊涂?
“上次你出现在皇家假面晚会,可以借口说是带了面具,别人不知道你是谁,顺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会场。那,今晚呢?”今晚,陆琛好像可没有给他单独送请帖。
要是她没有猜错,晨芝梵的舅舅今天下午喝上头了,还出现在晚宴上,不过是因为原本就安排了由他代表军界出席宴会。
赫默原本压根就没准备露面的。
后来,却临时改了主意。
要知道,陆琛刚刚登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未免那两个大公的余孽存在,陆琛应该是花了大工夫,排除异己的。
加上那位侍卫长刚刚成为皇宫安全负责人,所有今晚宴会的宾客,都已应该经过严密把关,以防出现任何纰漏。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说来就来……
如今,是否可以这样说,不仅仅是军界被他围得跟个铁桶一般,就连皇室里,他的人,也已能力通天?
赫默目光一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什么叫“见微知著”?什么叫“心思缜密”?
这一刻,他微微眯起双眼,只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会这么行动。
冷奕瑶眼睁睁地看着赫默从那黑色的沙发上豁然起身,像是猎豹一样,身姿矫健地朝着自己走来。
那一瞬,连空气中,都被他掠夺者的气息俘获。
有一种,无端急促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呼吸的声音。
只是,很快,她却连这点冷静也被剥夺。
男人那双大手忽然落在她的腰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一样,狠狠地扣住。
受到惯性使然,她的头往后微微一仰,下一刻,唇却被他含入口中。
不同于今晚在皇宫晚宴上那一个惊心动魄、激荡热烈的吻,这一刻,他的神色那般恣意怜爱,像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
她刚开始,只觉得唇角微微发痒,下一刻,他的舌却钻了进来,像是要将她所有情绪都照顾到,每一丝、每一角都不肯放过。
落在腰间的手,强健有力。此刻,轻轻的在她背上慢慢抚摸,带着惊人的魔力,像是要给予她最甜美的回忆。
她明显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似乎连血液都要沸腾烧起来,可他克制着,缓缓地,不动声色地,让她获得最大的满足。
原来,这个铁血的男人,竟也有这般跗骨温柔的一面。
冷奕瑶承认,她从来不知道,光是一个吻,便能让人这般魂飞魄散。
只是,当他放开她的那一瞬,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脚软是什么滋味。
头顶,传来某人轻笑的声音。
冷奕瑶抚了抚嘴唇,心底一片玩味。
何尝是她一个人被捉住了马脚,赫默这人,如今看来,绝非这帝国军界便可容纳得下。
相较于皇室和政界。一个是刚刚动荡结束,新皇登基,人心不稳。一个是双党并立,你争我夺,最近又陷入混战。
赫默的地位,在帝国影响之深、之牢,无人可以撼动丝毫!
她忽然响起,当时他曾经让她试过的那一把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改良,是否,已经优化成了最好的单兵武器?
赫默望着眼前这一双清透,关键是精准至极的眼睛,忍不住畅快一笑。食指的指尖微微一痒,再耐不住分毫,顺着她的腰肢,一路缓缓向上。
越过山峰,越过险阻,最后,堪堪停在她的唇角,下一刻,慢条斯理地探入口腔。
冷奕瑶眯着睨着他,不拒绝,也不接受,只任他摆弄。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息,暧昧至极。
他似乎实在太满意于她的反应,终于将食指停在她唇角,下一刻,倾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静静问她:“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那,想不想和我一起,站在最上面,看这帝国,最美的风景?”
秋季刚来的时候,他带着她,乘着直升飞机,去观赏这帝国最壮阔的秋色。站在枫叶山丘的山顶,他与她肩并肩,尽览秋色。
如今,他目光毫不遮掩,直直地落在她的心上,开口问她,可愿意一起,站在顶点,赏遍帝国美景?
心潮叠起,汹涌澎湃!
有一种人,他不是用“情爱”来诉说自己的感情。
而是将天底下最尊荣的位置,让开一半,与她并肩。
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男尊女卑,没有什么高不可攀。
只要他想,只要她愿意,这天底下,他便将最繁华、最动人的一切都展示在她面前。
这大约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不需要缠绵悱恻,不需要婉转动听,不需要煽情泪下,只是这样的一个目光。
自持、强大、尊重,最重要的是,彻底的信任!
她慢慢地将他抵在她唇尖的食指吐出,在对方微微挑眉的瞬间,忽然伸出双手。
在他瞳孔微微放大的瞬间,一个仰头,豁然含住他的双唇。唇角接触的最后一刻,却见她妖娆一笑,满面从容:“有何不可?”
既然重生,在这帝国走上一遭,她便不愿浪费任何心情。
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在窥得她内心的凉薄之后,还这般不离不弃、色授魂与,她何不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既然邀请她站到最高处,答应下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