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又上了几天值，总算放了假可以在家里等着过年。他到今天也没有见过那位卫八娘，也不懂珠花怎么就挑了她，那种没有门第又好安排去向的女了不是更适合拿来当愰子吗？

　　 卫八娘到了平王府后也很守本份地呆在离正院很远的小院里，和自己带过来的丫头出云低调的过日子。她的丫头从小就跟着卫八娘，在院中呆了几日后也跟院里洒扫的下人熟了，甚至有时清岚过来询问是否有什么短少的东西时，她也敢跟清岚平静地回话了。

　　 “小姐，我瞧着平王府的人比咱们卫府的还要和气。”出云大着胆子说。

　　 以前在卫府，她连说话都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其他几位小姐回娘家的时候，生怕一句话没说好就招了打。府中也就只有前任夫人所出的大小姐楚王妃为人好些，其他的人出云都有些害怕。小时候她的长相不出挑，如今却是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家，她总觉得府里大公子身边的小厮看她的目光怪怪的，让她感到害怕。若是出事，她知道小姐是护不住她的。不过现在好了，她也不用再担心了。

　　 卫八娘抄着佛经，抬眼看向她，也露出淡淡的笑容，平王府于她倒不失为了一个清静的所在。

　　 过年的时候，她们也没到前院去，珠花倒让人送了比平时丰盛的酒菜过去，两人清清净净地过了一个年。

　　 珠花和平王除夕照例是要进宫的，两人先去淑妃宫中稍坐。淑妃见平王走路挺稳，便认定外面传的都是谣言，也就对珠花主动为平王纳妾的事称赞有加，还有意无意地看向太子妃。没了长乐公主为她挡上几句，太子妃便有些招架不住，她和纪王成亲也有一年了，两人就是同床也只是躺在那儿，太子并无其他举动，哪怕她大着胆子主动靠过去，太子也会把她推开。可是这事，她也没法跟旁人说，唯一知情的桃红也背叛了她在她的见证下被打死了。

　　 她时常惶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也不知其他的女子进入太子府后会如何。若是淑妃真的希望太子纳侧妃，她也愿意同意，反正不管她同不同意，太子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之后，一行人去了圣上那儿。珠花和平王一进入殿内，便有许多人好奇地看向平王的腿，平王一脸无谓地走着，就是走得有些慢。珠花倒也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假，好像藏着什么事一般。他这么一弄，不就会让别人以为她真打了他吗？珠花暗想，却也无所谓，甚至有些懂得那些谣言是怎么一回事了。

　　 倒是霍王妃主动过来跟珠花说了一句话，说：“弟妹好脾气，找到那么个乖巧的妹妹。”

　　 珠花一笑，说：“得谢谢嫂嫂相让才是，好在嫂嫂也不怕少一个好妹妹。”

　　 霍王妃勾着笑，跟她又聊了几句后便走了。

　　 太子正好在边上，便凑过来问了一声：“你们聊什么呢，这事跟霍王府有什么关系？”

　　 “卫八娘本是霍王瞧中的。”珠花低声道。

　　 太子一听，心下暗喜，朝珠花竖起了拇指，夸道：“就该把他看中的人抢走，弟妹，有种。”

　　 “呸。”珠花瞪了他一眼，又怕旁人瞧到了说她不敬，用斜光四下一看，也就楚王站得近了一些，若是他听到应当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也算是救了他的妻妹。

　　 楚王今年也新娶了一个王妃，这位继妃不久前还怀孕了，这也让淑妃更气闷。若是楚王生下嫡子，那这么些成亲的王爷中没有嫡子的也就只剩下纪王了。

　　 之后的宴会也算得上和乐融融，等众人离开时，圣上也注意了一下平王走路的姿势，见他走得挺稳，一点也不像旁人传得那样一瘸一拐的，不由暗笑一声。但是他又是确切地知道他的确一瘸一拐地走过，叹了一口气他在永福地搀扶下站了起来，暗想这平王府以后怕是常有热闹可瞧了。

　　 初二那天，平王府一家去侯府拜年时，大家也盯着平王的腿看。珠花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也是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可看仔细了，我都快要被人冤死了。”珠花说。

　　 银花闻言一笑，说：“有什么冤的，这点子事儿过了年大家就忘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接到府里的那位小姐，也不知她生得如何，让你下了这般重手。”

　　 “你又不是男的，对人家一个小姐的样子这么好奇做什么。不会是姐夫好奇了让你来问的吧？”

　　 “你这丫头，就是不肯吃亏。”银花气得拍了她一下，又转头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徐木，徐木一脸老实地站在那儿，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银花凭白扯出什么来。

　　 旁人见了不由一笑。等孩子们拜过年，男人一堆女人一堆孩子一堆各自在那儿说话。秦氏这会儿肚子已经瞧着很大了，几个当过娘的都在跟秦氏说一些怀孕时要注意的事，珠花也会问碧丽娜她们那儿生孩子的习俗。碧丽娜现在才知道这儿的女人生完孩子得呆在屋子里一个月才能出门，怀孕的时候还有很多禁忌，这都是她们那儿没有的。

　　 众人聚了一场，一直到晚间才散。第二天他们来平王府拜年时，平王府里也是热闹了一天，不过这会儿银花倒没有再提让珠花带那位小姐出来让大家见见的事，大家都没有提到这个人，好像她并不存在一般。

　　 初四珠花去武帼公府时，武帼公难免也拿这事调侃她几句。

　　 “听说你把平王打瘸了？做得好。”见过礼后，武帼公就朝珠花挑挑眉说。

　　 “哪有呀，平王他好好的，刚还把我送到大门口呢。”

　　 “别是强撑的吧？”

　　 “我若是真打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珠花笑道，看向边上一脸严肃的团团，估计她这话团团可不爱听。

　　 “可你替平王收了一个小妾的事总是真的吧？”

　　 “是呀，养着玩玩，过几天就送出去。”说到这个，珠花就大叹一口气，“如今府里又多了一个人吃饭，我这手头是越来越紧，马上连我家王爷都要养不起了。”

　　 “去去去，这话你跟茵犀说去，我可听不得。若是如此，你又何必费钱养个小妾，倒不如直接养个面首。要不要养，我府里正好来了几个外邦的？”武帼公说着，忽地感受到一道清澈的目光，再一看是团团在看她，便马上改口道：“那什么，面人，面人你要吗？”

　　 珠花还没有回答，圆圆就抢着说：“我要。”

　　 “成，姑婆马上让人给你送来。”

　　 茵犀闻言就让人出门去给圆圆买，珠花听了心下却很是嫌弃自家女儿。也不知是不是她把女儿教得太好了，导致她现在在外面一文钱也不肯花，连看得移不开脚的面人，她也非要珠花出钱买，而不是用她自己的零花钱。珠花自然也是不肯的，还跟她说回去得把书背出来再买给她，圆圆背了几页后就不想背了，连面了也不想要了，她是深深地体会到赚几文钱不容易。珠花还喜欢她不喜欢面人了呢，如今见她一听有免费的面人可以拿就抢着上前，就知道圆圆不喜欢的是要钱的面人。

　　 等下人买来了面人，几个孩子就去边上玩这个，珠花和武帼公挨近坐着聊天。

　　 “我瞧着团团这规矩倒是挺好。”

　　 “那可不是，不过今年还得再去请个嬷嬷来。”

　　 “请什么嬷嬷呀。”武帼公不耐烦地说，想到当初她可没少吃苦头，边上的茵犀闻言也轻笑一声。“规矩不好又如何，将来可没人敢嫌她，你有这个闲钱还不如养个面首。”

　　 “我穷，我真穷。”珠花马上苦着脸说。

　　 “面首要是养不得，漂亮的胡姬要不要，你府里只有一个小妾也不热闹呀。我府上里胡丝年纪也大了，正要放出去配人，要么你领去你府上，你不是一直挺喜欢她的吗？”

　　 武帼公说的这个胡丝是一位五官深邃的外邦女子，珠花觉得她很美，旁人却觉得她一般，以前武帼公就玩笑说过要把胡丝送给珠花的话。

　　 “她现在多大了呀？”

　　 武帼公也不清楚，身边的茵犀马上答道：“已经三十三了。”

　　 “年纪是大了一些，嫁人应该也不难的吧，毕竟她的容貌还在那儿。”

　　 “难倒是不难，她的心不在中原。若是你喜欢就接走，给她挑夫婿的事可以再说。”

　　 “人我可以接走，过些日子让她去凉州，之后她会如何我可就不管了。”

　　 武帼公挑眉看了她一眼，倒是点了点头，“成，不过她一个人去凉州生活怕终是有些艰难。”

　　 “怕什么，我姐姐也在。不过若是离了凉州，她也就顾不上了。我们也顾不上，这终是个人的缘法。”

　　 武帼公点点头，又跟珠花聊了别的。

　　 这天珠花从武帼公府离开时，就带上了这位身姿曼妙的胡丝。

　　 胡丝和珠花是老相识了，当初去武帼公时，珠花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而自己也已经人老珠黄，连一个固定的情郎也没有。秋初也认得这个胡丝，当年珠花就跟秋初说过觉得胡丝很漂亮，但是到现在秋初也不觉得胡丝漂亮，还觉得她的长相看着有些凶，还是二公子家的夫人生得讨人喜欢。

　　 胡丝会讲汉语，讲得还不错，连一些俚语她也会用。她在武帼公府这些年，也曾遇上过几个合眼的将官，甚至陪过他们一两夜，但是到最后他们都把她给忘了。现在她年纪大了，府里的管事说要给她安排一门亲事，可是她却不想嫁给汉人，若是有机会，她还是想回家乡去。

　　 珠花去武帼公府拜年，都是平王亲自接送的，当珠花回来时带着一位他不认识的胡族妇人，他心里还有些纳闷。他知道珠花今年想给孩子们请个嬷嬷，但是这个胡族妇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适合当嬷嬷的。听珠花和她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些往事，平王侧耳听着，倒也没有多问，几个孩子也好奇地看着跟他们长的有点不一样的胡丝。

　　 当马车到了王府时，平王听到珠花跟胡丝嘱咐了一句。

　　 “在外人面前，你可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好的，王妃。”胡丝笑着答应，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平王当时心下咯噔了一下，却又不好说什么。果然，等他们进了府后，珠花就大声地吩咐秋初。

　　 “让清岚姑姑给新姨娘拔个院子住，再安排个人照顾着。”

　　 “是，王妃。”秋初应着，便冷着脸带着战战兢兢的胡丝下去了。

　　 直到回了院子，屋里只有她和平王两个人的时候，珠花立马开口打断了平王想问的话。

　　 “胡丝，你的姬妾。放心，不是给你纳的。”

　　 “这会不会也纳得太勤了呀？”平王小心地问。

　　 珠花想了想，伸手拉住他的手摇了摇，撒娇地问：“勤吗？”

　　 平王立马摇头，扬着嘴角笑道，“不勤，一切由珠儿说了算。”

　　 说完，他正想拉过珠花亲近亲近，他那碍事的儿子就来了。

　　 “娘，抱抱。”

　　 “娘手疼，抱不了你了，以后你都要自己走了。”珠花哄道。

　　 家家一听，马上拉着珠花让她在榻上坐下，然后爬到榻上帮珠花的手臂揉了揉，还一脸心疼地问：“娘，你的手还疼吗？”

　　 “不疼了。”珠花感动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边上圆圆见了，也朝家家伸出了手，“我也疼，怎么办？”

　　 家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边上的秋生：“姑姑，二姐手疼，你帮她揉揉。”

　　 “我要你帮我揉。”圆圆故意说。

　　 家家一听，朝边上挪了几步，跟她拉开距离，“你找姑姑，我要帮娘揉，我很忙的。”

　　 闻言，边上的人都笑了。珠花又在家家脸上亲了一口，夸道：“真是个孝顺儿子。”

　　 家家听了，凑到珠花耳边小声说：“我最喜欢娘亲了。”

　　 他以为压低了声音，其实边上的人都听到了。圆圆撇了撇嘴，她的这个弟弟怎么比小姑娘还爱来这一套呢。可是珠花很吃这一套，马上跟家家说：“娘也喜欢你。”

　　 平王皱了皱眉，暗暗在想，他要不要问一下珠花儿子和他，她更喜欢哪一个？想想这样小家子气的问题，他还是不问了，要是珠花说是儿子，他难道还要跟儿子计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