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比例不足或者晋江抽了~如无跳订, 可尝试清缓存~“掖庭?”燕仪看着谢怀璟衣摆上暗银色的绣纹, “不像啊……”
谢怀璟为了见阿鱼,特意没穿太子服制, 换了身看不出身份的衣裳。梦里的阿鱼得知他是太子之后,就待他恭敬疏远了许多,他潜意识里不愿意这样。
阿鱼拿来一块江米凉糕, 递给谢怀璟,道:“这是筹备宫宴剩下的,你尝尝。”
她觉得谢怀璟大晚上的找来司膳房,一定又是饿了。
其实谢怀璟今晚去了宫宴,吃了不少东西,现在一点都不饿。托太后的庇护,如今阖宫上下都待他十分恭谨。但此刻他对上阿鱼真诚而同情的眼神, 心里竟涌起几分宽慰她的念头,便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块江米凉糕。
阿鱼问道:“你叫什么?”
谢怀璟说:“母……母亲生产前梦见美玉入怀, 便给我取名叫怀璟。”
燕仪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是梦见什么取什么名啊?”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燕仪四处张望:“哪里来的哭声?”
阿鱼道:“别是猫在叫吧?”
像应和她们一般, 此刻又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燕仪辨认了一番,指着司膳房的西北角, 道:“好像是从那儿传来的,走, 咱们过去瞧瞧。”
阿鱼跟了上去。谢怀璟愣了愣, 也跟了上去。
西北角是常福的屋子。大门紧闭, 昏暗的烛光从油纸窗透了出来。
燕仪推了推窗户——窗户也是锁紧的。
“天气这么热,门窗却都关着,也不知在干什么亏心事。”燕仪心底的好奇都被勾了起来,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确确听见了婴儿的哭声,音量已小了许多,像被什么捂住了。
燕仪便拍了拍门,喊道:“常福,你出来。”
屋子里沉寂了一瞬,片刻之后,门“吱吖”一声开了,常福探出半个身子,一脸无奈:“早就知道瞒不过你……们。”
他以为屋外只有燕仪一人,没想到阿鱼也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少年。
常福神色一凛,有些恼燕仪的莽撞。
燕仪浑然不知,兴冲冲地推门进去,果真在内间瞧见了一个男婴,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看上去还不曾满月。
阿鱼和谢怀璟也瞧见了。内监的屋里多了个孩子……阿鱼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冒出四个大字——秽乱宫闱。
燕仪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常福叹了口气,招呼他们三个进屋,把门闩插上,才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往外说。”
燕仪和阿鱼都点了点头。
谢怀璟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常福缓声道:“这是秦昭仪的孩子。”
阿鱼倒吸一口凉气,忙问:“昭仪娘娘同谁生的孩子?”
常福哭笑不得:“还能是谁?当然是陛下了。”
阿鱼仍然一脸懵:“那娘娘怎么把孩子给你了?”
常福朝凤阳宫那儿努了努嘴:“有那位在,谁敢把小皇子放在身边养?”
常福搬来两张条凳,招呼三人坐下,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原来秦昭仪也是前几日刚把孩子生下来。她知道徐贵妃不会容许别的妃嫔怀孕生子,所以自有孕后,便一直托病闭门不出,除了贴身服侍的春秀,竟没有人知道她怀有身孕。她心底盼望着怀个女儿,那样徐贵妃兴许不会赶尽杀绝,可惜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
秦昭仪想着,倘若徐贵妃知道了这回事,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所以她打算继续瞒着大家,等孩子长大些,再做打算。
但已然出世的孩子实在闹腾,小皇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管用。偏偏秦昭仪住在嫔妃齐聚的西六宫,只要小皇子夜里哭闹了,第二天早上定有别的嫔妃来问她缘故。
秦昭仪回回都用“野猫叫唤”、“春秀处置不听话的丫头”这些话搪塞过去。她素来体弱,病怏怏地往榻上一躺,虚弱地咳几声,旁人便只关照她多多休养,不再寻根究底了。
但秦昭仪知道,这并不是长久的办法。思来想去,她决定把孩子养在司膳房。
一则,司膳房是个独立的院落,各宫各院都离得很远,便是小皇子夜里哭闹起来,也不至于让那些妃嫔们听见。二则,司膳房的常福是秦昭仪的同乡,可以拜托他照看小皇子。
常福想着,若应承下来,也算是救了一条性命,便咬牙答应了。
昨日秦昭仪的生辰宴,常福特意挑了个大食盒送膳,把小皇子装在食盒里带回来了。
“这事儿我没打算瞒你们,也没什么好瞒的,咱们司膳房就这么丁点儿地方,凭空多了一个孩子,一准儿被发现。”常福说着,忽然站起身,冲着阿鱼和燕仪作揖,“两位妹妹,还请多担待着点,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哪。”
阿鱼应承下来。秦昭仪于她有恩,她自然不会害秦昭仪。
燕仪无措道:“这么大的事,我哪有本事担待……”
常福好声好气地说:“姑奶奶,您就当今天没进这个门,不知道这遭事,不就成了?”
燕仪终于点点头。
常福拍了拍谢怀璟的肩膀:“小兄弟,在哪个宫里当差啊?”
谢怀璟微一抿唇,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看着年纪小,说起话来却郑重真诚,无端端地让人信服。
常福又重重捶了一下谢怀璟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宫里头都讲究福报,你今日结一道善缘,日后机缘到了,会有好报的。”说罢,指了指榻上的婴孩,“毕竟是个皇子,若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这位就是陛下唯一的儿子。”
谢怀璟脸一黑。
阿鱼说:“呸呸呸,太子殿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谢怀璟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阿鱼接着道:“若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今天那样的赏赐就没有了。”
——今天晚上,太子说宫宴很合胃口,给司膳房每人赏了一枚金叶子。
燕仪跟着说了一句:“阿鱼说的对,太子殿下千万不能有事。”
谢怀璟:“……”
***
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
秦昭仪给小皇子起了名字,唤作谢明正。这个孩子自托胎母腹的那一天起,便不能公诸于世,只能偷偷摸摸地怀着,偷偷摸摸地生下来,如今再偷偷摸摸地养大。秦昭仪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所以取了这个名儿。
如今整个司膳房除了两位司膳女官,剩下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了这个小皇子的存在。
——白天司膳房都是炒菜唰锅、劈柴点火的声音,就算小皇子哭闹起来,众人也听不分明。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婴儿的啼哭格外嘹亮,大家都来一探究竟,常福也只好据实以告。
两位司膳女官晚上另有住处,不住在司膳房,所以直到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这回事。
秦昭仪性情温婉,常怀怜悯之心,往日结下了不少善缘,司膳房除了阿鱼,还有好几个宫人受过她的恩惠。所以众人都十分乐意替她隐瞒。
常福说“宫里头讲究福报”,果真没有说错。
这天清早,太后传了口谕,送慈寿宫的早膳多做一份。
来司膳房传口谕的公公特意提点道:“柔则公主来了。”
柔则公主是今上唯一的女儿,也是圣上头一个孩子,比谢怀璟还要年长三岁。可惜生母不受宠,连带着这位大公主也受尽了欺凌。五年前,太后决定去西山参悟道法,柔则公主心想,与其在宫里看人脸色,不如随太后上山悟道,清清静静地过日子。遂向天子请旨,希望随侍太后左右。
她一片孝心,天子自然成全。于是柔则公主跟太后一起在西山住了五年,时常给太后捶背揉肩,伺候太后喝茶用膳。
现在太后回了宫,仍旧缺不得柔则公主,时不时便要公主在慈寿宫小住几天,替她誊抄几卷道经。
柔则公主也很庆幸自己跟太后去了西山——原先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主,如今却成了太后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再说了,若她待在宫里没有走,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徐贵妃害死了。
太后崇尚道法自然,饮食很清淡,不爱吃油荤的东西。再加上太后身子不太好,司膳房给她备膳便以药膳居多。
柔则公主就不一样了,虽跟着太后修习了几年道法,但到底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口味上还是一味地嗜甜。
于是,除了惯例的甜咸粥各一品、南北小菜、熏鸭丝燕窝、奶糕蒸饺,司膳房还给柔则公主另添了桃花酥、芙蓉糕和玫瑰花糍——都是既香甜又耐看的点心。
这几样点心都是杨红珍亲自做的,做完之后每样都留了一部分,给司膳房的小丫头们尝尝味儿。
阿鱼也很嗜甜,平日里吃白米饭都恨不得加两勺糖,吃了这几样点心,她觉得自己满足得都要飞起来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点心啊!明明是那样甜的口味,吃起来却一点都不腻。尤其是芙蓉糕,因它放进烤炉烤了一会儿,所以外皮酥脆,内里松软,再撒上几粒白芝麻,真的又甜又香。
阿鱼吃了一整块,仍然意犹未尽,央着杨姑姑把芙蓉糕的做法告诉她。
杨红珍道:“倒也不是密不可传的方子。你记着,先备一盆白面……”
“姑姑稍等。”阿鱼道,“我去取纸笔记下来。”
“你识字?”
阿鱼“嗯”了一声,“小时候……读过一篇《千字文》,所以粗略认了几个大字。”
这话却是谦辞。江宁沈家的女儿都有才名,阿鱼的爹娘也不是拘泥礼教的人,阿鱼从小就和哥哥们坐在一起听先生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