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霆昂首阔步地迈进季氏集团,微笑应对一路的问好声,径直上了顶层,进了他爸的办公室。
季远沣正跟秘书交代工作,抬头瞟了儿子一眼,合上文件,“去办吧。”
“是。”秘书抱着文件走到季南霆面前,笑眯眯道:“南少,好久不见了,还是那么英俊帅气。”
季南霆同样笑眯眯,“上次酒会不是还见过么,董秘书贵人多忘事,见的人多,这么快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董秘书讪讪一笑,一听就知道少爷气不顺呢,他也不触这霉头,冲他微微颔首,退出去了。
季南霆冲他爸皮笑肉不笑一下,从茶几上捞起一个苹果,嘎嘣一口,汁水流了一嘴,“嗯,这苹果不错。”
季远沣面对儿子没什么好声气,“我很忙,废话少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季南霆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表情严肃,“要怎么样,您才肯收手,不再为难我媳妇?”
季远沣蹙起眉,“你口中的媳妇,是北悦?”
“当然,除了她还会是谁?”季南霆说话间,一个苹果吃的只剩下核了。
季远沣沉肃着脸,面对儿子比面对下属还要严厉,“你哥还为了她在监狱里受苦,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季南霆眉头也蹙起来,跟他爸一模一样,口气亦是冷沉。
“顾云淮蹲牢子是他咎由自取,跟北悦有什么关系,他给我们家小北开了瓢,我没在他脑门上戳个洞都已经是便宜他了。”
季远沣沉着脸,“你终于承认了,你哥蹲监一事,是你一手策划的。”
“坑是我挖的,可他如果不跳,也没这档子事,说白了还是他自个儿渣,怨不了别人。”
季南霆每次提起顾云淮,就这么个口气,从没拿那人渣当过哥。
“你混账!”
季远沣气得举起手来,要抽儿子,季南霆伸手挡住了。
“我皮糙肉厚的,您打我我也不疼,可这巴掌印让我媳妇看了,她会心疼。我现在也是有人疼的了,所以您老歇歇吧。”
一巴掌没落下去,季远沣气得脸红脖子粗,重重跌回座椅去,喘了好几口粗气,从抽屉里掏出药,倒在手心里一大把。
季南霆一看,脸色立时变了,忙给他爸倒水,伺候老狐狸把药吃了,给他顺着气。
拿起药盒一看,是抑制冠心病的,“您怎么会在吃这种药?前两年不是说心脏已经好很多了,怎么会……”
季远沣将药夺回来,塞进抽屉里,歹声歹气的,“你现在满心都是那个北悦,还关心你老子的死活吗?”
季南霆满心都在他爸的病上,愣是没听出来老爷子话音里,还带着那么一丝醋味……
“这药您吃了多久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还是苏医师给您看病吗?回头我带您去找军区的胡院长看一下,他是治疗心脏病的专家……”季南霆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口气比刚才缓和了很多,或许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他话语里流露出的浓浓的关心。
到底是父子连心,哪怕平时嘴上吵得再凶,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层血缘关系可不是吵两句嘴就能够斩断的。
季远沣听出来了,原本沉冷的面容也缓了几分,摆摆手让他坐下,“没大事,瞧你急得那猴样儿,刚才谁还跟老子横呢?”
季南霆轻哼一声,“这是两码事。爹是爹,媳妇是媳妇,您老欺负我媳妇,我当然得为她讨个公道。”
“别媳妇媳妇的,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媳妇了?你跟北悦差着六岁呢,叫她声姐都绰绰有余,你们能过到一起?”
“您老土不土啊,年龄跟爱情有屁关系,人家夫妻间差二十多岁的多得是,您跟我妈不也差五岁吗?”
“你少跟我扯皮,除了年龄,还有家事呢。北悦父亲是什么情况你当过兵你不知道?那是有污点的,子孙后代都受影响。”
季南霆毫不犹豫,语气笃定道:“我不在乎。北司令曾是我的领导,他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比您清楚,我相信他是清白的。”
“清白?你才活了多大年纪,就敢随意替人证明清白?这案子当初是你外公亲自判的,你敢当着他的面理论吗?”
季南霆抿抿唇道:“这件事我自有主意,就不牢您费心了,现在重要的是北悦的工作,您不准背后给她穿小鞋。”
“不想让我为难她,可以啊,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季远沣开始跟儿子谈条件了。
季南霆也痛快,“成,您说。”
季远沣盯着儿子,“回公司帮我。你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文沣集团缺个主事的,你答应过去,我就放过北悦。”
季南霆心头冷笑,暗道当初要您不给我,如今另一个儿子不中用了,就拿我出来扛事了。
可眼下为了媳妇却是不得不低头,“行,只要您不为难北悦,我就听您差遣。”
反正文沣迟早是他的,早回去还可以熟悉下业务呢。
总算是跟自个儿亲爹达成了共识,季南霆走出季氏集团时心情还是不错的,却接到了北悦辞职的电话,顿时大惊失色。
“什么?北悦辞职了?你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北悦嘴角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迎上众人或探寻或担忧的目光,北悦方才的憋屈和愤懑已经消散了,只觉得满心的凉薄和好笑。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奋斗的意义在哪里,为了一个破项目把自己喝到胃出血又是为了什么,全都是个笑话。
靳菁菁还没走,像是早就知道事情的发展结果,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知道你是不会把南霆哥还给我的,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把他抢回来。工作都没了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北悦淡淡道:“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靠脑子,凭本事吃饭的。再不济,我只能让你南霆哥养我咯。”
“你……”靳菁菁挑衅不成反被气得要死,“北悦,你还要不要脸了?”
北悦伸手捏上她的脸,笑道:“我这人遇到不要脸的人,就会比对方更不要脸,你不知道吗?”
靳菁菁脸疼,气呼呼地打掉她的手。
靳喻言走过来,眉宇之间是散不开的忧愁,“跟董事长聊的如何?”
“蛮好。我主动离职了。”
北悦笑的一派祥和,“回头我把手头工作跟Ada交接一下,你看着处理吧,但玺公馆设计图,我得带走,那是麦琪的成果。”
靳喻言一听脸色霎时间冷下来,一副要替她讨公道的架势,“我去跟董事长谈。”
“不用了。”北悦拦住他,“都到了这个地步,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多好,以后终于不用再叫你‘靳总’了。”
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某些比较有趣的小玩意,都留给Ada了,“这些咖啡豆你留着喝吧,挺贵的都,别浪费了。那盆君子兰我养了挺久了,还真是挺舍不得的,你记得给它浇浇水。还有这一串钥匙,文件什么的,都记得交给靳总,别忘了……”
罗里吧嗦说了一通,Ada泪眼汪汪的,“您又没做错什么,他们凭什么说让您走就让您走啊,太过分了。”
“吁,别哭了。”北悦擦擦她的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把我赶走,是他们的损失。”
陈怡适时走进来,“就是。你们家老大一身武艺,走到哪儿都有饭吃,还用你替她操心?哎,你找好下家了没?”
北悦斜她一眼,“怎么,过来刺探军情啊?”
“刺探什么军情啊,姐们是想跟你干,咱们革命友谊这么多年,你可不能丢下我。”陈怡捅捅她胳膊。
Ada也点头如捣蒜,“还有我。老大,我这辈子认定你了,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北悦心里暖洋洋的,嘴上却笑骂,“我这是给自己招了两个跟屁虫吗?你们先别打我主意,我还想唱‘敢问路在何方’呢,忙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闲下来,先休息一下,平复心情再说吧。放心吧,苟富贵莫相忘。只要我混得好了,不会忘记你们的。”
陈怡和Ada得了她的保证,这才破涕为笑,上前搬过她的箱子,“走吧,送你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
走出办公室,各个部门的经理和设计部全员都堵在门口,要送她一程。
北悦强忍住泪意,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是干嘛,我又不是要去赴死,别搞得生离死别的,不像样……”
市场部经理王耀道:“虽然我平时总要跟你较量一番,但能够入我王耀的眼,被我视为劲敌的,你北悦还是第一个。”
北悦啼笑皆非,她权当这是在变相地夸她吧,“放心吧,以后还会有机会较量的。”
她唇角勾起一个恬淡的笑,扫过众人依依不舍的脸,觉得这些年在公司,也算是没白呆。
“共事数年,感谢大家一路的关照。以后江湖再见,可千万别装作不认识我。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撂下一番话,她从陈怡手中接过箱子,转身离去,走得决然。
靳文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着她离去,北悦视线冷冷扫过他的面容,淡淡回过头去,腰杆挺直。
总有一天,她会让舍弃她的人后悔他今天所做的这一个决定,来日方长,未来的路会是什么样,谁能知道呢?
或许今日踩在她头上的,某一天会被她踩在脚下,对她俯首称臣。
她相信,那一天,不会太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