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鸳坐在教室里,顶着身侧蒋杰瑞等人担忧的目光, 看着媒体把引用于医坛的“狂妄小子”一称冠在他头上, 斥责他“恶毒”的治疗方案。
关于精神崩溃症的治疗法, 社会舆论呈两极分化,要么极为推崇孟鸳, 要么形容他是殆国祸民、妖言示众的社会毒瘤!
不是没人想知道这方案是否真能成功。
即使余毒患者的报告被医者专家们反复研究了无数遍,但关于患者是否真在被俘与中毒期间精神状态恶化都只是一种合理推测。贸然以毒为引,连身体健康的壮年军人都经历九死一生,那些已经精神崩溃的昔日英雄,难保不是残烛之身遇虎狼之药, 把一点残存的□□,呼一下吹灭了……
哪怕有解毒方与华佗再造丸在手, 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
若有失,这个责任谁来担?
即使有人担,那谁来试药?没人愿意拿自己家人去赌, 谁不想先观望观望效果再决定?
于是,这第一步,走得极为艰难。
龙德里希就在一片胶着中,带着戍越将军回来了。
不过是已经疯了的戍越将军,也不知失踪期间经历了什么?
总统赶来精神病院查看情况, 确认戍越确实精神崩溃后,原本的打算宣告破产, 安慰孟襄几句就匆匆离开。
孟襄没有回应, 只是隔着钢化玻璃, 看着兽化出利爪的戍越嘶吼着刮滑墙壁,满目心痛。
可沉默良久后,她做了一个让孟鸳极为惊讶的决定:
孟襄公开宣布,以戍越监护人的身份,代丈夫签下精神崩溃症的治疗风险同意书。
……
孟鸳带着龙德里希,同孟襄一起把戍越将军送入封闭治疗所――由孟家带头创建的治疗所将联合全息直播平台,公开全部治疗过程。
且不论手术风险,光是让曾经威震银回系的大将军,沐浴着星际人民看小白鼠一样的目光,就极让人难以启齿了。
孟鸳看着孟襄。
孟襄盯着玻璃门,目送被人推走的丈夫消失在拐角,这才转头看向孟鸳,“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这样做?”
孟鸳点头。
孟襄笑了,“当初戍越‘叛国’一事,连曾经的挚友都避而不见,反而是你这个半路认下的养子不离不弃,我也很意外。当初你为什么选择陪在我身边,我现在就为什么助你迈开这第一步。”
闻此,孟鸳便坦然受下了。
……
回到宿舍,孟鸳打开直播网站某房间投影,就着戍越将军的检查画面吃饭、复习课本。
时不时瞥眼右上角以百亿为基本单位的在线人数。
一边感叹未来服务器的稳定,居然这样都没崩溃;一边后知后觉想着,大概六大星系除了不会动的婴孩,下至三岁上至三百三十三岁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论是在上班上学还是休息,都与他一样密切关注着精神崩溃症的治疗情况。
而等孟鸳注意到的时候,身旁跟着他一路回来的龙德里浑身负面气场早已压都压不住。
向来不愿让孟鸳承受负面情绪的少年,从两人见面到送走戍越将军,都没有开口与孟鸳说一句话,连汇报将军精神情况的时候,也忽略孟鸳只看着孟襄。回程路上更是不言不语,一路冷脸。
孟鸳再迟钝,也看出他生气了。
可正因为看穿他生气的原因,孟鸳才选择冷处理,想等他自己消化完情绪。谁知道越置越冷,不得不正面解决。
孟鸳点选录制直播,暂时关闭了投影画面,面向龙德里希。
如果解释真正的原因,龙德里希必然会生气。但即使不解释,想必少年也早猜出原因,更因为猜出,才会越加生气、懊恼,进而自我怀疑,统统归咎于自己过于弱小。
总而言之,是十分双标的思考回路。
会把孟鸳的错误全部撇清,一力承担,进而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压力。
孟鸳叹了口气,看着果然自责起来的龙德里希,道:“这件事确实有我处理不当的部分,但并不是单单只有我做过这种处理。我觉得,以‘为了别人好’为理由而自作主张,本身就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事,毕竟你现在并没有觉得‘好’不是吗?所以我想,我们都应该重视这个问题。”
孟鸳握住龙德里希的手,深深看着少年的深邃蓝眸,一字一句认真问道:“你愿意以伴侣的身份同我正式交往吗?”
龙德里希浑身一僵,眸光巨颤,如天旋地动般的震荡,漾起无数流光溢彩的波纹,牢牢地,紧紧地,反握住孟鸳的手。
人高马大的大男孩紧张地绷着身子,一张通红的脸都因情绪浮动豹纹隐现,紧握孟鸳的掌心泌出一层又一层腻人的汗,仍不肯松开一下。
沉默中,寡言少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
“……应该由我来说。”
孟鸳就好整以暇地点头,“好,那你来。”
然后少年就又沉默下来。
浑身鼓起的劲只一触孟鸳含笑的眸子,就烫着般破了。
初尝感情的少年,终究不如前世活到中年的孟鸳能从容以待。而后“中年男子”再次反牵起龙德里希的手,主导了谈话。
他说:“伴侣两字,就表明情侣间的相互陪伴,才是相处的根本之道。因此,从你我决定在一起的这一刻起,将共度一生。此后,遇到的每一场风雨,不论是来自我这里,还是出自你那里,我们都应该互相陪伴,携手共度。你同意吗?”
龙德里希除了点头,脑子里已经不能思考更多。
然后,龙德里希带着一脸恍惚回到巨木星。
而结束母胎单身的孟鸳照常吃喝睡,一边准备考试,一边观看直播,把中年人的从容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