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委屈，沉压了那么多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宛若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轰然倒塌在他面前。

　　 肖墨寒曾经高傲仰着的头，终于缓缓垂下，抵住她哭得满是狼藉的脸。

　　 他的笑容那么苍白，苍白得毫无血色。

　　 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后脑，他想她一定需要这些，需要一个可以让她这样失声大哭的肩膀。

　　 温热的手掌抚摸上她满是泪水的小脸，他压着胸腔里翻天覆地的骇浪，浅笑着哑声道：“宝贝……对不起……”

　　 我还给你。一定还给你。

　　 把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林落施，原封不动地送回你骨子里去。

　　 因为……那也是我最初的爱。

　　 *

　　 深夜的时候，小远觉得口渴。

　　 房间里的声响隐隐约约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停，他困得厉害，醒不过来，一直到小嘴干裂才缓缓睁开迷糊的眼睛，病房外透过几束灯光，虽然昏暗，却依旧能看清东西。

　　 两个人影交缠着，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小远顿时吓了一跳，捂住了小嘴，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们。

　　 妈咪，这是，抢劫犯么？

　　 可片刻之后等他看清楚人影的轮廓，狂乱的心跳才终于停下来。

　　 原来是妈咪。

　　 而另外一个人，小远大大的眼睛借着外面的光看了看，才惊讶地发现是那位他的爹地。

　　 他们貌似纠缠得太投入了，没看到旁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此刻，小远本想咳嗽两声提醒他们他已经醒了，可是莫名的……

　　 小远拽过被子眨巴着眼睛看了看。

　　 恩……

　　 大人的世界有时候他是不懂的，所以……

　　 唔，妈咪，我就当没有看到吧……

　　 ＊

　　 透风的窗户打开着，微凉的气息就在楼层之间开始流窜，掀起她的发丝。

　　 七层的公寓，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

　　 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肖墨寒恰好能看清里面的布局，大片温暖柔和的米色，精致小巧，客厅里面一尘不染，卧室的门微微开着，依稀能看到里面尺寸不大的单人床。

　　 林落施清透的小脸闪过一一丝尴尬，往后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便垂下去，指着旁边的小房间说：“小远的房间在那里，房门还算大，床应该可以搬进去。”

　　 肖墨寒走过去看了看那个房间，的确很小很温馨，她连被子什么的都准备好，只剩下一张小床摆在角落，墙壁上那一副大大的富士山的风景图，右下角还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她和小远凑在一起的笑颜，温暖贴心。

　　 林落施依旧尴尬，见他没动静，便自己走出去想把那一张小小的折叠床搬进来。

　　 身后有缓慢的脚步声，手猛然被人从背后握住了。

　　 “这种事情，需要你来做么？”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擦着耳侧响起。

　　 林落施小脸微白，诚实回答：“需要。以前没人帮我的时候我也是自己做，其实就是搬个家而已，就差这么一点了我本来不想麻烦你。”

　　 肖墨寒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她轻飘飘说出“麻烦你”几个字的时候，那一汪清澈的柔光让他狠狠心疼起来。

　　 单臂将她纤细的身影轻轻揽到一边，宠溺般轻轻吻一下她的发丝，把床搬进来。

　　 空间虽然小，可是并不觉得挤，她布置得极好，连被褥铺上去都跟床的尺寸大小是契合的，等铺完的时候他凝视着那一张小床，淡淡开口：“也许这个用不了多久，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一两年就要换，是不是？”

　　 林落施整理床单的纤手停顿在了原地。

　　 莫名就有一丝炙热的汗爬上了额头，说不紧张不尴尬是不可能的，肖墨寒突然跟她一起纠结儿子的事情，就像普通夫妻一样，她不习惯。

　　 对，就是简单得不习惯而已。

　　 “我……好了，”林落施扭过头轻声说道，“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你如果公司有事就提前回去，我自己可以。”

　　 肖墨寒深邃的眸底，沉淀着璀璨星辰般的辉光。

　　 慢慢走过去，在她身后蹲下将她整个柔软娇小的身体抱入怀中，他温热的呼吸与她交融，低低道：“你是不是不习惯这样？”

　　 林落施从进公寓开始就紧绷着的心弦，在这一刻仿佛倏然崩断，她再也坚持不下去。

　　 她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曾经，她什么时候见他他都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她靠近一次被伤一次，最后却是躲都躲不开他的肆虐和伤害……而现在，她到底怎么才能做到，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接受他这样肆无忌惮地体贴和接近？

　　 清透的小脸一阵白一阵红，她忍不住咬唇，咬疼了也不松开。

　　 执拗的，继续铺床单。

　　 肖墨寒却微微蹙眉，手掌将她的柔荑攥住，在掌心里面握紧，收入怀中，悠闲慵懒的模样抱着她，再次问道：“你不习惯这样……是不是总想着以前我对你有多坏，所以不习惯我现在这样对你关心体贴，更不甘心就这样跟我在一起？”

　　 她心里最柔弱的地方，终于被刺痛。

　　 倏然回头，林落施鼻尖着上沁出一层薄汗，缓缓开口：“我们这样就算在一起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是，他说得对，她的确不习惯，更不甘心，她心里的委屈不是哭一场就能够解决，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肖墨寒深邃的眸凝视着她，缓缓逼近，低低道：“还是恨我？”

　　 “你觉得呢？”林落施反问，索性松开了床单，也不顾地面上是不是脏，转身坐下来靠在床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脸，“我要是把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再对你做一遍，你接受吗？你可以不恨吗？我这里的确是被伤透了，有免疫力了，可是不代表我想起来的时候不会痛！”

　　 她纤细的手指指着心脏的部位，清澈的眸子里有一丝不甘：“你敢吗？所有的事情，统统再做一次，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