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
欧阳正义应了一声,说道:“其中还有一些事情,比如我的父母……”
喔?
林晓文惊讶地看了欧阳正义一眼。
“我父亲原本是欧阳家一个普通的外戚,根本不受重视的那种,不过一路上受伤、生病、逃散的人日渐众多,人才凋零,反倒是把他显露了出来,现在在队伍里,也算得一个重要成员了。”
欧阳正义说道:“我父亲原本对何家一个姑娘有点意思,那也是何家一名外戚,据我父亲说,我母亲那时候瘦瘦弱弱的,一点也不好看,不过他就是喜欢她……”
说到这里一顿,林晓文和叶小苒都笑了起来,欧阳正义自己说漏了嘴,看来他父亲的好事没受波折,那名何家姑娘最后成为了他的母亲。
“呃……好吧,反正这是也是承了你爷爷的情,他不知从哪看出我父亲对我母亲有意思,在送别老太爷之后,直接就提出了这事,主动替我父亲主婚,将我母亲许配给了他……”
说起来,这算是比较封建的行为了,不过那时候真没人说他不对,而且从结果来看也很不错。
从欧阳正义的叙述中,林晓文知道自己的爷爷当时是队伍里的核心,相当于首脑者了,他妻子,也就是林晓文的奶奶,更是何老太爷的独女,在地位上做这种安排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问题的。
结果也很好,欧阳家的长辈和何家姑娘结成了一对,一世恩恩爱爱,成就一段佳话。
“当时林家女婿给我父亲主完婚,还笑着说:‘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这份情谊不妨长久保持下去……’,他问我父亲,愿不愿意来个亲上加亲?”
“何谓‘亲上加亲’呢?就是指腹为婚,指着晓文你奶奶和我母亲,许下将来的婚事。”
“何家小姐当时即将临盆,我母亲这边倒是八字还没一撇,刚刚成婚,洞房都没进呢,林家女婿无非是想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候让大家更团结在一起,同心同德,应付将来的危机,唉……”
欧阳正义叹息一声,倒不是对这个往事有什么不满,林晓文原本没懂他的意思,随着他继续说下去,渐渐地就懂了。
“当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何家小姐已快临盆了,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年纪肯定要稍大一些,于是林家女婿就说,两家指腹为婚,如果生下来是两个男孩,就结为兄弟;如果生下来是两个女孩,就结为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现在说起这些,显得有点过时了,不过当时好多人家都信这个的,所以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反而很是高兴。”
“没过多久,何家小姐生下一个男孩,也就是晓文你父亲了,然后又过一段时间,我母亲生下一个女孩,也就是……晓文你母亲。”
欧阳正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语气唏嘘,林晓文也明白过来,好事是好事,自己母亲指腹为婚嫁给自己父亲,才会有了自己,但是自己还没长大,他们夫妻二人就双双因车祸死去,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死在黑衣摩托枪手手里,但这种惨事总是无法让人能高兴得起来。
欧阳正义这么伤感,想必小时候和自己母亲的兄妹关系还是很好的,如果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妹妹会和妹夫一起死去,或许他更宁愿自己妹妹从未遇上这个妹夫。
“那时候大家终于逃到了千沙,虽然战火仍然纷飞,连千沙也遭到了几次攻击,还有轰炸,每天仍然朝不保夕,但大家却都觉得日子好过多了……毕竟,重新有了个家嘛。”
“当时千沙市虽然也是省城,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繁华,因为战乱的关系,不少人逃去了更安全的地方,比如说香港那边去,于是更显得地广人稀。”
“虽说当时的千沙市也不怎么安全,但是大家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于是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重新整顿家族。”
“这时候说家族呢,已经不太是那么回事了,路上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一个偌大的家族七零八落,剩不下多少人来,剩下的大多也是身上有伤、有病、面黄肌瘦,但是没办法,那个年月都是这样,能够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然后就是重新建造房舍家居……这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居然起了不小的争执。”
“严格说来,那时千沙市地广人稀,空地多,现成的房舍也不少,这其中绝大多数人后来都没有再回来,战争年月很多地籍什么的都有如废纸一样,连人命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房子?”
“大家那时候都疲倦得不行,只想尽快能够安顿下来,重新过上正常的日子,所以有人就说,不用起房子了,就找个现成的房舍,住进去好了,整顿一下就行,这样比较简单。”
“反正那时候谁也不管这事,要地籍也很容易到手,就算看中的房子将来有人带着地籍回来了,那也无所谓,咱们何家又不是出不起那外钱……”
“何家当然有钱,虽然家族成员凋零了许多,但大规模逃难,金银细软带得很足的,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对了,这个时候说何家已经不太合适了,如林家、何家、柳家、欧阳家好几家都混杂在一起,重新组成了一个家族,说起来,反而是林家最为突出,成为了大家的主心骨。”
“原来是这样……?”
林晓文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自家祖上的轨迹居然是这样的。有些地方当年奶奶和他讲过一些,一来是不成系统,二来当时他年纪还小,当故事一样地听过,已经不大记得了。
现在才知是这么沉重的一番往事。
“按六这种想法很正常,经历那么多腥风血雨、苦苦挣扎,是个人就想早就安定下来,但是你爷爷偏偏不肯于同意!”
“呀?”
“他坚持要重新大兴土木,修建新房,其意甚坚,无论旁人怎么苦劝,他都不肯松嘴,何家小姐在旁边看神情也不太同意他的做法,但是也没做声。”
“当时包括我父亲在内,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他口口声声说是在何老太爷临终前下跪起誓,一定要重振家族荣光……这些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也没必要非要大兴土木,重新修建新房啊,谁知道世道会怎么样,万一到时候千沙守不住,大家又要再次逃亡呢?”
“当时他是大家的核心,基本上什么事都听他的,一路来,也亏得他兢兢业业,带挈着大家,做的决定基本没怎么错过。”
“但这次大家都觉得他错了,当然了,如果真的没有一个人站在他那边,也不可能真的听他的,偏偏就有人坚定地站在他那边。”
“便是柳家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