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白胡子老伯将倾雪的手抓了回来,“你不要手了!”
呆愣愣地看着尽是水泡的手,这么烫的温度,怎么会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转头,钟离玉的脸已经红的像是火烤了一样,似乎随时都会燃起来。
“刚刚他体内的灵力和蛇毒相制衡,蛇毒无法大肆蔓延,灵力也不能肆意爆发。可他刚吃了解药,沙漠蝰蛇的毒素已经一丝不剩,灵力没有了压制便一发不可收拾。丫头,你给他解毒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白胡子老伯深深叹了口气:“一切听天由命,剩下的便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若是他意志够坚定,便能够起死回生。若是不能”
扬了扬下巴,指着那颗没有了花的合欢树:“你便把他埋在那合欢下吧,身靠大树好乘凉,就让他死后也有所依靠,凉快凉快。”
倾雪又看向那颗没有合欢花的合欢树。昨夜飞剑明明一直冲着一个方向飞的,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合欢树下的土是深红的颜色,分明是沙漠蝰蛇的血。或许,也有钟离玉的。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热,倾雪抱膝坐在钟离玉身边,没有离开。她记得子阳辰夜说过,她身体里的月夜明珠是及其阴寒之物,是不受控制,不断散发寒气的。
那么她待在钟离玉身边,至少能给他降降温,他也能舒服些吧。
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眨眼,生怕眨眼之间和钟离玉便已是阴阳两隔。
已是深夜,初一的晚上依旧看不到月亮,只有众多的星星挂在天上。
静静地抱膝坐在钟离玉身边,倾雪曾希望体内的月夜明珠能够和她身体融合的慢一些,这样她便能在狐族王宫再多待一些时日。而现在她却希望月夜明珠融合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尽快地改变周围空气的温度,尽快让钟离玉的体温降下来。
那张早已由苍白转红的平凡的脸一直出现在倾雪的眼中。
钟离玉,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不想你因我而死,我不想因此愧疚一辈子。
我也不想你那唯一不平凡的一双眼睛就这样埋葬在合欢树下。
钟离玉
钟离玉
钟离玉
就这样守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初二的月亮细的像一根弯线粘在黑漆漆的天上面。
月光融融,洒在这一方的土地上。
不知是因为这一方空间实在太热还是因为长时间不休息,倾雪的眼睛红红的。
手轻轻抚上钟离玉额头,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真好,不那么热了呢。
一只手突然伸到倾雪面前。倾雪许久不动的眼珠转了转,面前有些苍老的手里是几颗新鲜的野果。
“丫头,吃点东西吧。”白胡子老伯叹了口气,“你这样不吃不喝不动地守着他,也没用啊。我说了,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白胡子老伯只是站在这里说了几句话,便已是热的流了一身的汗。
而倾雪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以她的身子,哪能受得了?
白胡子老伯伸出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拉倾雪起来。
由于长时间没动,倾雪还没站起来便扑到了地上。
“哎呦。”
倾雪没有反应,倒是白胡子老伯心疼地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倾雪扶起来,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到了一边凉爽的地方。
“多少吃点,可别他醒了,你又累倒了。”
眼珠又是转了转。是啊,他还没醒,她怎能先倒下?
拿着野果的手又一次伸到自己面前,倾雪抬起僵硬的胳膊,拿了几颗。入口并不像往日吃野果时的苦涩,反而有些甘甜。
白胡子老伯神采飞扬:“好吃不?这些我都用药水泡过了,个个饱满成熟,酸甜可口,吃一颗顶十颗。”
微微点了点头,倾雪又拿起一颗野果塞进嘴里。
天气渐渐转凉,今日已是月圆之夜。
钟离玉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又是一只苍老的手伸过来,白胡子老伯把野果递给倾雪:“乖徒儿,吃吧。”
半个月前,作为交易,倾雪跪下磕头,白胡子老伯给解药。谁知在那之后他硬说那天的磕头就是拜师,两人你情我愿,倾雪行了礼,他受了礼,这礼便算成了。说自己从此就是倾雪的师父,倾雪就是他最小的徒弟。
倾雪啼笑皆非,拜师礼哪有不敬茶的,哪有不收束脩的。谁知白胡子老伯振振有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还扬了扬手中的砸到他的那把破铜烂铁,这把飞剑便算是拜师礼了。
就这样倾雪得了个便宜师父,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师父。
白胡子老伯多了个便宜徒儿,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徒儿。
倒也不全是一无所知,倾雪知道白胡子老伯会制药,白胡子老伯知道倾雪会针灸。
仅此而已。
拿了颗野果就往嘴里塞,突然感觉身后灵力浮动,手中的野果瞬间掉落在地,倾雪猛地转身,便见钟离玉坐在地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倾雪喜极而泣:“你醒了,真好。”
点点头,钟离玉道:“我醒了,真好。”
由于半个月没说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倾雪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美的声音。
双手撑地站起来,钟离玉缓缓走到倾雪身边蹲下,双手抚上倾雪的脸颊,拭去她眼角的泪,重复道:“我醒了,真好。”
醒了,便又可以待在她身边,又可以在她哭的时候擦去她脸上的泪了。她前世,明明不这么爱哭的
“别哭。”
吸了吸鼻子,倾雪连连点头,拿起一旁的水:“你先喝点水吧。”
钟离玉接过水,依旧嘶哑着嗓音:“好。”
“臭小子。”白胡子老伯轻声骂了一句,“把手伸过来,老头子我给你把把脉。”
“不必了。”看见白胡子老伯,钟离玉嘴边的笑荡然无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白胡子老伯眼睛瞬间瞪的铜铃一样大,胡子一翘一翘的:“嘿,你个臭小子,别人都哭叽尿嚎的求我一瓶药,我给不给还要看心情。我看我乖徒儿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给你看看身体,你竟然还不用。你以为你醒了了不起啊,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打昏过去。”
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中的飞剑,白胡子老伯却没有别的动作。
倾雪抿唇一笑,经过半个月的接触她发现,这个便宜师父平时还算挺正常的,就是话多。
“我不信。”钟离玉斩钉截铁字字清晰。
倾雪瞬间觉得冷汗布满全身。她这个便宜师傅话多,尤其在生气的时候,更多。
果不其然
“臭小子,看你人模狗样的,你知道我乖徒儿在你那那那那么热的一方空间里坐了多长时间吗?你知道老头子我出了多少次的臭汗吗?”
“你看看你四周,原来那么些草那么些花那么些树,都被你一股火烧成灰了。没烧没的也都被热成干了。”
“就剩那一颗破合欢,还连朵花都没有。”
“你醒了还不让我给你把脉,你对得起草对得起花对得起树的壮烈牺牲吗?对得起老头子我大义凛然苦守寒窑半个月吗?”
倾雪伸手扶额,钟离玉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真是你师父?能退出师门吗?想拜师的话我给你找个好的。”钟离玉皱眉,“再不济也是一个神经正常的。”
阵阵控诉瞬间停止,白胡子老伯两颊气的鼓鼓的,颤抖的手指着钟离玉:“你,你,你”
如此这般说了半天,许久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翘我的徒儿,我打死你我。”
这句话是真的!
只一瞬间,他便双手举着飞剑冲钟离玉砍来。
两指轻飘飘地夹住飞剑,钟离玉看着鼓的跟青蛙似的白胡子老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真要砍?”
这话什么意思?老伯如此气势汹汹,自然是真要砍。
只见钟离玉眼睛往下瞄,倾雪也跟着往下瞄。
白胡子老伯也顺着钟离玉的眼光向下看,只见他另一只手中一片白花花,正是他不知什么时候被握在手中的胡子。
身子微微颤抖,白胡子老伯顿时泄气:“不砍了不砍了,哎呦臭小子,你快松手,我宝贝胡子掉了一根我砍死你。”
倾雪整个头都埋在了膝盖里不忍直视,钟离玉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寡言少语,很是稳重的形象,怎的今日醒来后话不仅多了,整个人也蓦地多了几分腹黑?
竟知道去抓白胡子老伯的胡子
“老伯。”倾雪抓住白胡子老伯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很是小声地问,“你给的解药里没有多加别的东西吗?有没有……能让人兴奋的东西?”
倾雪很想问他是不是加了兴奋剂在解药里,这种状态委实不太符合钟离玉的性格。
“臭丫头。”白胡子老伯大声骂了一句,“这臭小子就不怎么样,你还当他是什么好鸟。”
什么好鸟倾雪有些凌乱,接着便是“噗嗤”一声。
这个比喻好。倾雪乐了,钟离玉面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