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让他抓抓紧,过问过问春水的事,但没说出口。
她不知道,副市长得到尸检报告后,如获至宝。他知道,这东西,对有些人来说,无疑是催命符。他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报告。
艾城的书记与市长,他都是认识的,平时也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他任副市长后,去过艾城两次,每次都满载而归。艾城确实是个富县,接待规格高,排场大,礼品多。他开玩笑说对两人说,他做副市长的,还不如他们。
他想,这会这两人如果知道有这么一个尸检报告,只要他开个价,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来买的。当然,在具体做法上,得含蓄稳妥一些。
他为这个念头激动不已。有了这份报告,就能把书记市长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以后,他们就是他的一条狗。
他为了维护自己的正直清廉的形象,这些年,牺牲了很多,看到其它的官员都富得流油,而他还住是十年前的旧房子,心里就不平衡。凭什么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成绩突出却什么也没捞着。官虽然升了,从教育局长升为副市长,但从实际利益来说,这升还不如不升。做教育局长时,实打实的一把手,管得面又广,做副市长了,根本没什么自主权,上面有市长书记呢。他五十多了,已经上不去了。如果还在装清廉,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家。他装不下去,觉得该出手了。
这份报告正是个好机会,可以好好地捞上一笔。而且,这羊毛出在羊身上,从艾城的一把手二把手头上搞钱,总比贪污公款好。
他打着如意算盘。人在贪念下,容易迷失。
晚上,他就给刘书记、苏市长一个个地挂了电话。他们都在娱乐场所,不方便接电话,又不敢不接。副市长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们,又是在晚上,肯定有重要的公务。
副市长摆起了迷魂阵,东一句西一句,他们听了半天都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他是怎么了,挺有水平的一个领导,变得语无伦次,是不是喝醉了?
他觉得迷魂阵摆得差不多了,才问他们能不能过来见他。
刘书记犹豫了会,后来还是答应了。苏市长立刻就应允了。
他先接见的是刘书记。刘书记来得急,没买什么礼物,就把戴的手表用盒子包装好,送给了他。世界名表劳力士,还是珍藏版,还是值点钱的。他坚决不要。因为苏市长还在路上,他不想让两人撞在一起,就得快语快言,直奔主题。他说刘书记将有一场大难,被人抓住把柄了。这话从副市长嘴里说出,刘书记哪有不信?刹时脸上变色,坐立不安。为官这么多年,手脚哪有干净的?他恳求副市长明示。副市长问他有没有与一个外国女人有过瓜葛。外国女人?刘书记很快想到了那个俄罗斯妓女来。他不得不承认了。看副市长问话的架势,不像是代表组织的谈话,更像是个人的交心。他求副市长网开一面,指点迷津。副市长说有人已经把证据交给他了。刘书记一听就明白,说只要副市长能帮忙,他会有恩报恩的。副市长让他回去,不用着急。他千恩万谢地回了。
他用同样的说辞对苏市长。苏市长以为当初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本不信这事能留下什么证据,说那是诬告,他不会放过无端告状的人,要副市长告诉他是谁在背后造谣。副市长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真以为嫂子给的尸检报告是假的,心里开始打鼓了。可苏市长叫嚷了一番后,心就虚了,问副市长能不能看看证据。副市长没有同意,什么礼物都没有,想空手套白狼,想得美。他同样很快地打发苏市长走了。
忙了一天,他累了,收拾着准备睡觉。老婆已经准备好了洗脚水。他与老婆相守一生,没有外遇,从一而终。他很遗憾,都快六十了,连情人都没有一个。本来有很多机会的,因为他留下个好官的名声,所以他拒绝了。马上就要退居二线,权力将要失去,以后想找这样的机会都难了。
他上了床,没多久,就被吵醒了。电话的铃声响个不停,一看,是刘书记,他说他又来了,就在楼下。这家伙,速度真是快。人家来了,不能不见呀,他披着衣服起来,放刘书记进屋。刘书记水也不喝,在桌上放了一个信封,就走了,说那么晚了还来打扰领导休息,请多多包涵。
刘书记追着,要他把信封拿回去。他头也没回,说这是点小意思。
信封里是张银行卡,里面附有密码。
他睡不着呢,要老婆出去到取款机上看看卡里有多少。老婆很听话,尽管已是半夜,她和保姆两人出去了。他家不远就有自动取款机。
他老婆还没回,苏市长就到了。他见副市长家里灯火通明有些奇怪,手里拿着一个皮包,并不说什么,直接放在副市长的身边。这时候,说话是多余的,甚至可能被录音,苏市长多留了个心眼,该做的做了,不该说的话一句也没说。他身上藏着个微型摄像机,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他给自己留了条退路,人们利用什么证据来要挟他,他就制造一个证据来要挟人家。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风。他去的时候,副市长老婆还在没回呢。
副市长忍不住打开皮包一看,两眼发亮,里面是一捆一捆的美元,真不知这个苏市长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美元的。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钱肯定不是从银行取出的或兑换来的。
他坐在那里感慨,想不到,只有几个电话,钱就可以滚滚而来。
一会,老婆回来了,说帐户里有五十万。
这与他预想的数字差不了太多,而且,他们俩还会源源不断地送钱送物上门。这是官场生涯的第一次公然向下属索要钱财,心里有些发毛,但看在钱的份上,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他对自己说,他们的钱,不要白不要。
至于春水的事,还是不趟浑水了。要和陈来老板作对,他还嫩了点。
他遗憾的的是,这么做有些对不住求他的女人。看到嫂子,他确实心动了,而且动得厉害。他在想着,能不能既收钱,又把这个女人收了。
收了钱,副市长就对刘书记、苏市长说了,那个俄罗斯妓女的尸检报告上有他们俩的DNA。
他们听了后傻了。没想到这高科技手段用在他俩身上。
他们寻思,这事肯定是春水搞的鬼。
既然春水已经进去了,就不能让他出来。
这事并不只是春水一人知晓。首当其冲的是验尸的法医,这份报告正是出于他之手。他必须消失。
在一个午后,县公安局技术最精湛资历最长的法医,在街上遇到了车祸。他很专注地沿街走着,思考着问题。他家离公安局不远,每天坚持走路上下班,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节约能源。他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只是后面来的车子太快了,他根本没有时间作出反应。如果谁见了这个场面,心里一定会说,这是谋杀。但那会街上没人,或者说没有人愿意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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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后面的车撞倒在地,挣扎着想躲开下一次的辗压,可为时已晚,车子退了几米,又呼啸着重重地从他身上辗过,然后很快就开远。交警很快来了,见到了血肉模糊的场面。经过一番勘察,匆匆地下了结论,说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肇事车辆逃逸。
法医的死让人惋惜。他利用精湛的技术,破了不少大案要案。现在,他永远地离开了。
所有人都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法医为人和善,从来不与人结怨。这样一个好人的离去,只能怪上天的不公了。
人们在惋惜中度过了几天。很快,他被遗忘了。悲痛,只能由他的家人去承担。他的妻子不断地催促公安局领导抓住肇事车主,可迟迟没有结果。她想找春水局长,他却自身难保。她知道丈夫与春水局长的关系不错,两人互相信任。她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丈夫的死与春水的双规,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可没有证据,无人理睬。
刘书记与苏市长一直想找出给副市长证据的那个人。这个人存在对他们太危险了,一日不除,一日睡不得安稳觉。这证据只是一份复印件,原件还不知在谁手中。在这件事上,他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同商量着对策,共同承担着责任。
既然副市长喜欢钱,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他们决定再次向副市长进贡,目的只有一个,说出那个呈交证据的人。
他们分头行动。副市长的帐户上又多了一百万元,他的房间内多了一张名画,明代唐伯虎的作品,虽说尺寸不大,但在拍买市场上可拍到上百万。
这一次,副市长犹豫了。他知道,一旦说出嫂子的名号,她将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