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家思悦宾馆,四星级的。春水带着她,到了足浴部,做足浴。她对这个安排挺满意。他(她)舒适地躺在小床上,听着轻柔的音乐,享受着专业足浴师恰到好处的按揉。春水看着身旁的王局长,平时威风八面的,这会安静地闭着眼睛,享受着。
做完足浴,春水说已经订好了房间,让局长上去休息。她微笑不语,好像这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有一种惯有的目光看着春水。春水也坐在她对面,审视着她。
“春水,谈过几次恋爱?”她问。
春水想了想,这不太好算,怎样的才算恋爱呢?和秀珠算吗?和嫂子算吗?和雨燕算吗?
“四五次吧。”他随便说了个数字。
“那也算是情场老手了。”她送了他一个封号。
“那你呢?”春水反问。
“我什么呀?”
“谈过几次恋爱?”春水大胆地问。下属本来不应问这样的问题的,她先问了,他就接着问。
“像我这种年纪,还谈什么恋爱呀?”
“年轻的时候呢?”春水不想遮遮掩掩,直说了。
她笑了,“你想知道呀?反正比你多。”她虚晃一枪。
房间在十楼,可以观看美丽的夜景。他们坐在窗前,说着话。春水不把她当局长了,她自己也不装了,谈话轻松多了。
“觉得我工作表现如何?”春水问。
“不错。不过,针对你的闲言碎语也很多。”
“那是在中伤我”
“那真实的你是怎样的呢?”她很好奇。
“老实。”
“我没觉得。”她笑了
“那领导觉得我是怎么的人呢?”
“我对你了解还不够,不敢下定论。”她说着,弯右小腿,把右腿放在左大腿跟处,弯左小腿,把左腿放在右大腿之下,盘着腿坐了。
“你练过瑜珈?”春水问。
“是的,不错,这你都能看出来。你女朋友也练?”
春水没有回答,学着她的样子,把双腿盘着坐,只是不熟练,显得很生硬,不舒服。
“这需要一定的训练的。”
她说现在西方一些国家搞什么天体运动,健身房、海边浴场,甚至公园,都有不穿衣服的。也许是经常练习瑜珈的结果,她的身体有一种柔美的光辉,呈现出高贵的气质。虽然她不年轻了,但这种气质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岁月的痕迹。那些有职位有权势的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肯定对这种身体情有独钟。
她的双手交叉,掌心向上,举过头顶,用力向上伸展,双腿交叉重叠,坐在沙发上。她的上身因为向上托举的力量,互相挤压,勾勒出一条上下纵横的沟壑。
她说,这个姿势叫安逸式,如同人伸懒腰。练瑜伽需要安静的气氛,宁静的心灵,才能达到效果。
春水照着她的样子做着。她作了点评,认为他做得很好,动作到位,显得很美。春水问她哪里美,她说哪里都美。
她把举着的手放了下来,两手相叠,拇指相对放在腿上。
她说练瑜伽需要冥想的。所谓冥想,就是凝神、入定。
春水说:“我们一起来冥想。”
她不信,“这种情况下,你能冥想?冥想不是想像,是清空自己的头脑,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房间内很安静,窗外的热闹被厚厚的窗帘挡住了。空调发些一丝声响,她把它关了。
春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调整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他看着对面的妇人,挽着高高的发髫,身子笔直柔软,安详镇定,看来果然是瑜伽高手,一招一式都毫不含糊。瑜伽是让人心神放松的。他觉得她圆润的肩膀特别漂亮,整个身材比例得当,相得益彰。他见过许多女人,大都人的肩膀都太过瘦小了。一双好的肩膀,可以衬托出美好的曲线,如鸟的双翼。
他的思绪随着这圆润的肩膀而慢慢地沉静下来,无边的想念有了攀援的载体。他慢慢地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抱着这柔美的香肩,摩挲抚摸,轻吻轻触。身体随着思绪一起伸展,他觉得自己的手心手指真的触着了她的肌肤了。他凝神观照,心思都集中在手的触觉上,奇异的感觉升了上来,似有似无,良玉生烟。他停止了手的冥想,想像着自己抱住她了。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内心的颤动让他稍稍摇动了一下身体。
丹田中有一股气升上来,热乎乎,力大无穷。他在这股气中体会着阴阳的和合。天地之间,动须阴阳,阳得阴而化,阴得阳而通。一阴一阳,相须而行。
他发现她是嫂子,嫂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像是赞许,像是感激。这种表情春水很熟悉,在梦中,在现实中,经常遇到。
难道这是在梦中?
他睁开了眼睛,对面坐着的还是那个妇人,可以称为局长的妇人,不是嫂子。
冥想中,能出现幻觉。
对嫂子的爱恋已经深入骨髓,无论何时何地,当真实的心灵显现,嫂子也一并出现。他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寻找嫂子的。
对面的妇人嘴巴微张,轻轻均匀地呼吸着,陶醉在冥想里。她的肌肤充满了光泽,在朦胧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十分洁净。她的腹部轻轻地颤动,似乎里面有电流穿过,难道她会传说中的腹语?
春水没有打扰她,重新闭上眼睛,凝住心神,想重新回到原来的冥想中去。这回,却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了。嫂子在冥想中的相遇,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开始想像对面的妇人。当冥想不够深入,记忆不够强烈时,他就睁开眼,细细地打量对面的她
可这种想像却让他急躁不安。
可她似乎还没有从冥想中回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在官场上混,名利场中滚爬,可一旦静下来,却比谁都静。不管是白道黑道,能混出点名堂的,总有过人之处。
他静悄悄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进入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到了市里后,一个心思投入到转正这些烦心事中,身体也没有以往那样有规律的锻炼了,胖了不少。他看了看,心痛不已,该重新恢复锻炼了。
春水从卫生间里出来,见她从沙发上缓缓地把腿伸向地面,站起后伸展了腰。房间里灯光朦胧,身影摇曳。
与成熟的,阅历丰富的女人在一起,不仅仅是激情,也是一种学习。她很能包容,从不催迫,给人以极大的腾挪空间。同时,她也是富有阅读能力的,能在过程与细节中,找到契合与节拍。她还是指挥家,高明地调节与指挥双方的过渡与共鸣。
这是个让人舒服的女人。
她专注地做完了瑜伽,说:“你约我来不是只为做瑜伽吧?”
春水说:“我有个方子,可以强身健体,青春永驻。
她笑了:“你怎么像个走江湖卖膏药的江湖骗子了?还什么方子呢?你知道我原来做什么的吗?我是个医生,做过卫计委的副局长,对医学上的事,在这个小城,我说个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春水知道撞在枪口上了,但对于这个屡试屡爽的方子,他有信心。
“我这个方子是祖上从宫廷内部传出来传下来的,很有效果。”春水说。
“我用不着,还是你自个留着用吧。”她笑着,准备走了。
“你不打算试一试?”
“药是不能乱吃的,乱吃会死人的。”果然是一副专家的口吻。
“这个方子能治不育不孕。”春水说。
她听了一愣。艾城的不育不孕发生率太高了,作为医学专家,她深深地了解这一点。她也知道,艾城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的破坏,不育不孕的频繁发生与这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是,虽然谁都知道,但谁都不能说破。经济的发展是第一位的,主政的官员靠这个升官发财。只要不死人,不发生严重的死伤事故,没有谁会主动提出来治理。化工厂的老板更是不遗余力地向官员们说着经济发展的美好前景,向官员们输送巨大的经济利益。有钱的拼命把孩子往外头送,他们不敢把孩子当做试验的牺牲品。但已经深受其害的,已经逃不掉了。
她结婚的早,那时还没有化工厂,也没有污染,有个儿子,已经二十了。他在北京上大学。她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她有个妹妹,三十岁,现在正为了生孩子的事焦头烂额。用了无数的办法,就是结不出果。说是准备试管婴儿,但也没有成功。
对于试管婴儿这种方法,她是排斥的。还是自然生育比较好。如果有这样灵验的方子,能让人治好不育不孕,就算是几万十几万的费用,也是值得的。
她向春水细细问起方子的事情来。从药方的组成看,对人没有伤害。既然无害,试试也无妨。
春水晚上就住在宾馆。烟草专卖局的福利好到可以随便住五星级宾馆。虽然很累,却睡不着,非常寂寞,打开窗帘,看着脚下的大街依旧灯火通明,繁华一片,却找不到一个属于他的叫做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