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想告辞了,可他怎么会答应,说她来一趟省城不容易,得好好玩玩,他这几天正好没课,可以开车陪她。这话说出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哪有老师这么与学生讲话的。
她出了咖啡厅,他就跟了上来,碍于他的老师身份,她只好强作笑脸,敷衍着他。原来他说好带她去见权威的,现在她没什么兴趣了。他都这样了,他介绍的也不会好到哪去。人以类聚,这个道理翠芝还是明白的。
她没有兴趣,他倒是充满热情,一再说他的那位朋友相当了得,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还享受省政府的特殊津贴,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很想知道古床的秘密,心想就算见的又是一个草包,也要去试一试,没准还真是一个权威。
柳老师介绍的权威是省社科院的。翠芝上网一查,果真是有名人物,著作等身,荣誉多多,做了许多重大课题。这样的人物,应当是货真价实的。
既然是权威,翠芝就做了充分的准备,把所要展示的照片做成电子演示文稿,问题也分门别类,列了提纲。本以为见权威不是容易的事,得预约,去他的办公室。但柳老师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他说权威可以约出来吃饭,边吃边聊。她心里就有些发怵。
看上去,挺像权威的,头发花白,戴着金边眼镜,个子高大,话语不多,见到翠芝十分客气。翠芝说明了来意,并把笔记本电脑中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只是看,并不说话。这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翠芝忍不住,就问他看出什么没有。
他说能不能把这些照片拷给他。他带回去仔细研究。他到底行不行呀,她心里嘀咕着,没有了主意。
她给张老师打电话,征询意见。他听说后,大为恼火,说不早与他说,这个所谓的权威,是个学术骗子,靠一些歪门斜道混到现在的地位,其实是不学无术的。她听了有了主意,就借口说照片还不全,等她弄全了一并发给权威。
权威虽然弄不明白古床的究竟,但他知道这是件宝物,问她这东西在哪,价格多少,有没有卖的打算。翠芝已经不想与他说什么了,就结了账,匆匆告辞。
节外生枝呀。这权威之所以是权威,是因为他的周围有一帮文物贩子。他们出钱,把他炒作出来。这年头,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包括什么研究员的职称,权威的学术地位。只要他一说话,一点头,十万的货就可以变成一百万,骗的就是那些烧钱的草包。他回去后,把古床的事与这帮文物贩子一说,这伙人眼睛都亮了。如果真是保存完好的明清架子床,那价格肯定是惊人的,动不动就是几百万上千万。如此宝物,他们岂有放过之理?于是,他们开始跟踪调查翠芝了。
交友不慎呀。翠芝没想到这柳老师不但没有办成事,反给她惹下天大的麻烦。接下来的几天,柳老师一天好几个电话,不是要请她吃饭,就是要给她找专家解决问题。她烦死了。
她想家了。出来几天,新鲜劲渐渐地消失,出门在外的孤独浮了上来。学生时代,有亲爱的同学,可敬的老师,这种感觉不太强烈,现如今,一个人住在宾馆,夜深之时,孤独感就特别强烈。
人在睡不着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因为爱恋春水,连他的床都迷上了,左研究右研究,竟发现原来是件不简单的古物,里面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密码,就连省城的众多专家都一筹莫展。
她心有还有个问题一个想不透,刘萧红为什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春水?
睡不着,她就顾不得许多,不管夜有多深,她拔打了春水的电话。
春水还没睡呢,自从当上的公安局长,他睡得特别晚,就算睡着了,也睡不深。
听到她的问题后,他笑了,说不是跟你说了吗,还要问。
她说他说的不是真相。
这下春水沉默了,这小丫头长大了。
他想起了与刘萧红一起得到这张古床的情景。
和刘萧红的故事是春水的秘密。
幸福的女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幸。
刘萧红正是这些不幸女人中的一个。
刘萧红与老公张一松原是师专的同学。当时张一松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她是学生会的文艺委员,两人经常在一起,日久生情,大三的时候,两人正式成为了恋人。
刘萧红的妈妈是市剧团的台柱子,身段、模样、唱腔都是一流的,不过,人美并不代表幸福生活,相反,她经历了许多挫折与磨难,因为,她的出身不好。她是地主的女儿。在那样一个讲究出身的年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地主的女儿当然好不了哪里去。上大学、提干、入党这些好事,都轮不到她。但她的美貌与风情是挡不住的。有一次,她在一次迎新年晚会上的演出惊动了某位来视察的市领导,在他的提议推荐下,她进入了市剧团。听说,从此以后,那位领导经常来看望她,不分白天与黑夜。
到了结婚的年纪,她的成份,她的经历,许多人虽抱着非份之想,却不敢去追求她。后来,还是组织出面,把她与一位工厂老实巴交三十好几还没对象的劳动模范撮合在一起。两人走在一起,想像力再怎么丰富也不会联想到他们是夫妻。后来,这对夫妻有了女儿刘萧红。
这里说了一大通刘萧红妈妈的故事,就想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刘萧红不但继承了她妈妈的美貌,还继承了她妈妈的哀怨。
美,并哀怨着的刘萧红,一入师专的校门,就引起了全校的轰动。刚经历了三年高中埋头苦读的学子,开始了大学的轻松生活。他们把注意力从书本与考试中,转移到了异性的世界。刘萧红所选的专业是中文系,其它系的学生经常旁听或选修中文系的课程,醉翁之意不在酒,选修课程哪为了学习,全为了一睹刘萧红的美貌与气质。那时中文系上课成为一道风景,刘萧红在前排就坐,后面齐刷刷地坐满了男生。老师在上面高谈阔论,却没有几个人注意他,眼睛都放在刘萧红身上呢。有些人看了,还有议论,还要写诗,那时的课桌上,写满了一时而发的为刘萧红写的即景小诗。
哀怨的刘萧红跳古典舞十分惊艳。系里或学校有什么演出,学子们最关心的一个节目就是她的舞蹈,这是压轴大戏。在人们千呼万唤中,她款款而出,眼睛里带着愁怨,似是从晚唐穿越而来的女子,引得众人尖叫不断。
张一松长得不赖,组织能力很强,入学一年多,就被公选为学生会主席。他展开了对刘萧红猛烈的攻势,且持续不断。写情书,送玫瑰,献殷勤,无所不用其极。但效果甚微,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矜持与哀怨,并没有表示出对张一松过多的注意。打动刘萧红的是一块手表。
那块手表是刘萧红的妈妈传给她的,平时,她戴在手上,片刻不离,爱惜有加。一次,她上厕所时,不小心,手表滑落了,掉入了厕所。
二十年前学校的厕所大家都是懂的。手表落入了粪坑,在一般人看来,就不会去理会它了,就当做丢了。
但刘萧红对这块手表看得很重,也许它承载了一个故事,一段情感,总之,她为了这块手表茶不思饭不想的,本来显得愁怨的她更加哀怨了。
这时,张一松挺身而出,充分发挥出劳动人民的本色,一不怕苦,二不怕臭,戴了口罩,拿着长锹,在众女生狐疑的目光中,在女厕所里掏着,掏手表。众女生以为他是掏粪工呢。其实张一松与掏粪工也是有缘的,他的父亲就是农村的掏粪的。
有了祖传的手艺,张一松最后成功的救出了那块意义重大的手表。刘萧红露出了笑容,很美很纯的笑容,人们发现她从来没这样笑过。
张一松没有想到,他捞出的不仅是一块手表,还是一份爱情。有了这样的经历,张一松的追求之路有了转机,刘萧红渐渐地对他有了好感,两人开始了压马路,一起学习,一起忙学生会工作。
大学的恋情往往会随着毕业各奔东西而烟消云散。张一松是艾城人,而刘萧红所在的市离艾城三百多里。那时,师专的毕业生,一般都会国家分配,回到各自的家乡做老师。毕业,意味着他们将会天各一方。
张一松开始说服刘萧红跟他走。他有个本家叔叔在教育局上班,只要她肯,艾城可以安排她的工作。那时全县的教师还缺编呢,有外地人愿意来,欢迎还不来及呢。
可刘萧红犹豫了。她是市区人,反而到一个更加偏僻的县城工作,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