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来了很多人。
李甲优的脸色铁青, 在发现妹妹是被人生生掐死的时候, 他几乎吃人的心都有了。
送来和公主作陪的,是他的亲妹妹。不是亲妹妹还没有这份殊荣。他也是为了让亲妹妹以后的路子更好才送了妹妹来,没想到才两三个月的时间, 十五岁的妹妹就这么惨遭人杀害。
关于在李未儿死之前,郑丹落水险些溺死的事情自然也被他们知道。还有两个少女入宫至今, 一直以来发生的矛盾冲突。
郑家在第一时间把郑丹迅速保护了起来。
李甲优要郑丹给一个说法。他满宫拿人, 丝毫不顾及瑟瑟皇室的脸面,直接动起了兵器。
薛家在这是上, 被迫和郑家站在了一起。即使薛丁想要置身事外, 可李甲优直接认定是他们两家所为, 抓不到郑丹,直接来抓薛甜甜了。
薛丁如何能让自己侄女被欺负了,一来二去也来了火气。
此事闹得太大, 直接惊动了朝臣, 尤其是周相国, 得知李家在宫中动了兵器,杵着拐杖一路小跑进宫。
瑟瑟派了穆宁去拦着暴脾气的李甲优,周灵去把薛家好说歹说,硬是让他们暂且平息下了怒火。
李未儿的尸首被抬到了东偏殿。
瑟瑟看过后,流了滴泪。
“是个好孩子, 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公主, 这分明是郑丹和薛甜甜对末将妹妹的报复!还请公主让郑家, 把郑丹交出来!还我妹妹一个公平!”
李甲优满目寒霜。
瑟瑟把盖着李未儿的白布重新放了回去, 起身叹息。
“郑家主,不若让丹儿出来对峙一下,是非曲直,总要有个说法。”
郑直录断然拒绝了:“回禀公主,舍妹性情温柔,从来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与舍妹无关。微臣怕李将军悲愤之下,伤及舍妹,故此绝不能让舍妹出来与李将军相见。”
“你把她叫出来!”李甲优狰狞着脸,“她害死了我的妹妹!我要让她偿命!”
“不是我妹妹,你去找别人。”郑直录直接否认,“我家中女儿做不来这种事。”
“呸!”李甲优立即道,“做不来这种事,那我妹妹怎么被花盆砸了的?”
“那我妹妹险些溺死,又该找谁说理?”
李甲优与郑直录都藏着怒火,这么一对上话,根本压不住怒意,直接动起了手来。
李甲优军人出身,郑直录一个世家公子,完全无法抵御,亏得薛丁上前浑水摸鱼,和郑直录两个人揍李甲优。
瑟瑟藏着看戏的津津有味,衣袖颜面,悄悄看了眼周相国。
周相国绷着脸:“别打了!公主面前动武,成何体统!”
穆宁等瑟瑟看够了热闹,露出一丝意兴阑珊时,上前一个巧力,把三人分开了来。
郑直录最惨。他一个世家公子,文人出身,就从来没有过动粗的时候。却在李甲优的步步紧逼之下,打了打一场架。
完败。
俊朗的脸上全是李甲优拳头的痕迹,很快就青紫了起来。
薛丁浑水摸鱼,什么事都没有,趁机揍了李甲优几拳就满足地退了回去。
李甲优揍了郑直录一顿,依旧没有泄愤。
好好的妹妹如今躺在那儿,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杀了郑直录的心都有。
可是他不能和郑直录因此彻底撕开,只能把注意力转回凶手。
“李将军太过暴躁,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就动手了呢?”瑟瑟蹙眉叹息,“当务之急,不是打人泄愤,而是给未儿报仇才是。”
“丹儿是个好孩子,素来文雅,本宫觉着她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瑟瑟犹豫了下,“郑家主,如果你信得过本宫,不如让丹儿出来,与李将军对峙,可好?”
郑直录却信不过自己的妹妹。
他妹妹在郑家众多姊妹中能走到他眼睛里,自然不是靠着那文雅和才气。
“回禀公主,舍妹吓到了,起了烧,微臣已经派人把她送去大夫那儿了。”郑直录道,“公主恕罪,微臣觉着舍妹做不来此事,自然也不该让舍妹被查。”
“等等,你这话有意思,”薛丁一脸不顺气,“你妹妹做不来这事,剩下的不就是我侄女了?甜甜这丫头最老实不过,她被欺负还差不多,哪里敢去欺负别人。郑家主,说话前要考虑清楚。”
郑直录一愣。
的确,这个时候不是挤兑薛家的时候。李家已经记了郑家的愁,如果薛家也跟着李家去,那么郑家在没有公主支持的时候,岌岌可危。
郑直录深深看了瑟瑟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薛首领误会了。”
“公主,”郑直录深吸一口气,“李姑娘的事情,很有可能不是她们小女儿撕闹引起的,公主或许要检查一下宫中的安全,说不定是混入了什么心怀叵测之人。”
瑟瑟闻言,若有所思:“郑家主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穆指挥使。”瑟瑟唤来穆宁,“以往本宫从未管过,可是如今发生了这种大事,本宫不得不管了。这宫中的宫人侍卫,所有人都要查一遍,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留在宫中祸害其他人。”
李甲优上前一步:“公主!此事分明是郑丹所为!”
瑟瑟为难:“李将军,丹儿不在这里,甜甜又不知情,本宫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审判才好,周相国。”
瑟瑟对周相国轻声细语道:“依您之见呢?”
周相国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年近七十的老人一脸深恶痛绝:“此事以老臣所见,就如同多年前,后宫之中纷争一样。”
他这话,却是说得明明白白,他认为是郑丹所为。
只是郑直录好似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意思,拱手道:“公主,相国,微臣回去后,会好好管教妹妹,让她一定要小心提防一切危险。”
薛丁慢吞吞道:“草民也是。”
“那我的妹妹呢?!”李甲优指着李未儿的尸首,一字一句道,“我的妹妹她躺在那儿了!醒不过来了!”
郑直录不痛不痒:“节哀。”
“李将军,郑家主,不如听老臣一言。”
周相国颤巍巍道:“逝者已去,凶手是不是郑家姑娘所为,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郑姑娘既然受了惊吓在治病,等她病好了,去李家就宫中和李姑娘发生的争执,给李家赔礼道歉。李将军,你能保证郑姑娘能从李家走出来吗?”
李甲优脸色扭曲。
郑直录脸色也不好看。
“……能。”李甲优硬是挤出了一个字。
这是周相国的面子,他不得不考虑。而且周相国只是说,让郑丹活着走出来,可没有说,不能对她上刑。
这个漏洞郑直录自然也知道,可是他也不能再强求了。
总不能真的为了一个妹妹,和李家彻底决裂。
两人在周相国的决定下,暂且达成一致。
李甲优得不到一个想要的公平,暴怒不已。
只是瑟瑟无法管得了的郑直录,有周相国字啊,他又被压了一头,此事也只能这么解决。
李甲优带走了李未儿的尸首,一行人告退后,瑟瑟让穆宁按着之前的吩咐,彻查宫中。
三家趁着瑟瑟回宫的时候,塞进来了许多人。
以前瑟瑟没有名目去动这些人,这会儿可就顺理成章,直接让穆宁把所有人捋了一遍。
御林军中,从行宫那边带来的人也刷下去了十来个。不多不少,每家三四个,十分公平。
瑟瑟身边一下子失去了三个服侍的大宫女,贴身的活计又变成了穆宁接管。
穆宁一天很忙。宫中没有一个正儿八经主事的,全部都是他在做。白天里把宫中事情忙完,下午去把御林军中事处理好,晚上又要出去做活。入了夜穆宁才回到宫中,通过地道出来,脚下健步如飞,回到安阳宫时,正好赶上了瑟瑟沐浴出来。
天气转凉,瑟瑟穿着薄薄一条中裙就走出来了,她脸颊还蒸的粉扑扑,长长的湿发被周灵目不斜视托着,准备给她擦干。
穆宁立即上前,把瑟瑟的一件披风抖开,给她系上了珍珠子母扣。
“夜里渐凉,公主仔细受了风寒。”
穆宁又煮了姜茶来,把瑟瑟侧卧的美人榻上铺了厚厚的棉垫,服侍的尽心尽力,比那三个在瑟瑟跟前的女孩儿们都要细致。
有了李未儿和郑丹后,一般近身的活计瑟瑟都交给了她们,穆宁好些日子没有这么服侍瑟瑟了,手上一点也不生疏,给瑟瑟擦头发的手很温柔,像是练过了无数遍。
瑟瑟趴在榻上打了个哈欠。
“都检查完了么?”
“回禀公主,全部彻查了一遍,所有人的名单,微臣都整理了出来。”
“在微臣这里,”周灵每次都被穆宁挤开,难得听见和他相关的事情,立即笑眯眯道,“穆指挥使把册子放在了微臣这里,说微臣记性好,要全部记下来,回头想法子把他们都捋出去。”
瑟瑟不紧不慢道:“有了名单,派人盯着就行。先不急着动他们,免得打草惊蛇了。”
“阿宁,”瑟瑟侧过脸,与穆宁四目相对,“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了么?”
穆宁与瑟瑟四目相对时,眸光一闪,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回禀公主,已经做好了。”
瑟瑟翕了翕鼻子:“倒是没有嗅到血腥气。”她鼻尖闻到了一股清凉的皂角味道。
穆宁抿着唇,不好意思说,自己怕血腥气惊扰到了瑟瑟,回来后飞速冲了冲身上换了件衣服。
“公主,”穆宁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他把瑟瑟擦干了的头发轻轻挽做一个髻,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一包糖炒栗子。
“微臣出去时,无意中发现了这种东西,公主如果不嫌弃,可以拿着玩。”
穆宁不敢让瑟瑟夜间多吃,估计瑟瑟没有见过这些民间小吃,故意模糊了栗子的用途。
瑟瑟却眼睛一亮,笑眯眯接过来:“阿宁对本宫真了解,知道本宫就馋这一口了。”
瑟瑟把糖炒栗子倒在小几上,招呼穆宁与周灵过来。
“公主,夜深了,您不要多吃,容易积食。”
穆宁一边给瑟瑟剥了许多放在手绢上,一边劝着。
“不急,今夜许是睡不了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断案啊。”
瑟瑟指尖捻着一颗栗子,笑眼弯弯。
穆宁正对着瑟瑟的笑靥,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一个时辰后,早已经下钥的宫门硬生生被郑家派人敲开了。
郑直录带着一腔怒意,直冲安阳宫瑟瑟寝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