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往事,何飚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后,朝正期待他说出下文的王建国耸了肩耸,说:“没了。”
“没了?”王建国有些不解,“怎么可能没了?你不是说看到了龙,而且,还是好大一条龙。后来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何飚见他问得这么急,就笑了笑说:“呵呵。接下来的事就得问我叔了。”
“哦?”王建国问刘易发,“难不成,当年刘伯后来也去了湖心岛?”
“是的。”刘易发点了点头,说,“当年,几个顽皮孩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怎么的,就去了黑鱼泡里的馒头山。这黑鱼泡附近的几个村子早就流传一种说法,说是馒头山不是实心的。老辈人们常告诫后生小辈,说馒头山的山肚子里有黑鱼怪,会吃人;所以,那地方如果没有超常的胆识,一般人是不敢去的。”
“哦?这么说来,刘伯此前没去过湖心岛?”王建国问。
刘易发回答:“不是没去过,是没进过山肚子里。”
“那……”
“实话告诉你吧。我呢,当年寻找飚子他们才平生头一次进馒头山的肚子。”
刘易发说,当年,他和村子里的几个村民参加了一个批斗大会;回村后没见刘闯与何飚他们,以为又跑哪玩去了,就没当回事。
后来,天都快黑了,也没见他们回来,急了,四下里好一通找;结果,发现泡子边的一条小木船不见了,想着,一定是几个小子划船去了馒头山。
于是,他和几个民兵急急忙忙划了另外一条船赶去了湖心岛。
等到了岛上,看到了小船和孩子们留下的一些东西,也看到了那道垮塌了的堤坝,就猜测,这几个愣头小子一定是发现了去往山肚子的通道,进里头去了。
情况紧急,他喊人从水库村借来水泵重新筑起堤坝进行抽水,等通道露出水面后,就立刻进去寻找。
结果,在一个涵洞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孩子们。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孩子们仅仅是缺氧憋昏过去,身体倒也没大碍。
听完刘易发的解释,王建国还是觉得不解,他问何飚:“阿飚。你不是说进到大铜鼎里去的,怎么会出现在涵洞里头呢?”
何飚回答:“这怎么说呢。其实,我说进过大铜鼎也是后来听小闯说的。当年,我只记得我们几个确实进了那条通道,但后来发生了什么,甚至,怎么昏过去的,我一直都没能弄明白。我叔将我们带回村子后,我在家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这么说来,是刘闯告诉你之后,你才知道进过大铜鼎的?”
“是啊。不过,我脑子里时不时出现一些画面,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个奇大无比的铜鼎,跟大楼似的。”
“哦。”王建国若有所悟,“会不会是这样,你们真的进去过大铜鼎;后来,由于缺氧昏迷导致了短暂的失忆,忘掉了这个经历。”说着,想起了什么,问,“哎,对了。后来你们还去过那地方吗?”
“哪敢再去哦?听小闯说,那里头有条大黑鱼,体大如牛,谁也不敢再进去。就算真去了馒头山,也只敢在岸边耍耍。”
“那胖墩他们呢?他们也记不起那次经历了么?”
“对。他们跟我一样,也记不起来了。”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缺氧确实能导致人短暂失忆,但也不可能几个人都这样。后来你们谈起这件事了吗?”
何飚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解释,因为大家只记得进入通道后,被涨水堵了回去的路,给憋昏过去了;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好谈的,所以,就没再聊起这事。
不过,大家都有点后怕,怕那次如果不是刘易发带了民兵去寻找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何飚感慨道:“那次历险对我们几个触动挺大的;我呢,为了感谢民兵救了我一命,很仰慕他们,所以,毕业后就当了民兵。小闯时常说他见过馒头山肚子里有堵墙,上头有很多图案和文字,里面好像提到了……哦,提到了阳羡;打那之后,他对考古更加着迷,毕业后,不知怎么的就去了你们宜兴那边。这么远的地方,他为什么非得要去那里工作呢?”
何飚说到的一个名词让王建国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他说:“阳羡是宜兴古代曾用过的地名。我猜,可能刘闯是受到了那些文字和图案的启发,所以,选择去宜兴工作了。”
“有这可能。但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我们一共五个人,单单只有小闯记得去过大铜鼎,而且,还看到了很多图案和文字,甚至,他还说我见过龙。”
这句话勾起了王建国的回忆,他想起老张头,想起那个神秘的山洞;心想,难不成,铜棺山与黑鱼湖有着什么关联?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建议何飚改日带他去湖心岛的通道看看。
何飚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说:“别,别。打死我也不去。上次要不是我叔及时赶去救我们,我估计,早当了黑鱼怪的点心了。我可不想再去冒这个丢性命的险。”
吃完晚饭,四个人又聊了一会。
刘易发关照王建国,往后在村子里要帮着做些事情,也算是找了份工作;并叮嘱他,没什么大事别出村;还着重强调,最好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回到住所,刘易发说的话犹在王建国的耳边,他心情有些沉重。
他问蓝玉洁:“玉洁。刘伯话里的意思你听出来没有?”
“嗯。是要咱们小心那些神秘人,提防他们找到村里来。”
“看来,那些神秘人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我在想,万一这些人真要找来了村子,咱们该怎么办?”
蓝玉洁微微一愣,随即说:“暂时别想这么多。我相信,那些人没了咱们的音讯,可能就慢慢淡忘了。再说,有刘闯护着咱们,那些人也不会明目张胆来害咱们吧?”
“唉。希望如此。”王建国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说,“早点歇着吧。”
黑鱼湖的春,不像江南那么满目翠绿气候宜人,这里尽管毗邻黑鱼湖,但空气依旧干燥,就算村外盐碱地上有冒出嫩芽的绿色植物,也不过是三三两两的并不茂密。这些植物和土墙上已经褪了色的大幅口号相互映衬,使得这个年代依旧像过去的几年那样,显得灰蒙蒙死气沉沉的。
转眼,王建国和蓝玉洁在何家窝棚已经住下一个多月。日子尽管枯燥,但相比在宜兴时担惊受怕的日子,倒也安稳了许多。在这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中他们渐渐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往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了。
“王教授,王教授。”
有人大老远冲着屋里的王建国喊,王建国听出是何飚找他来了。
这段时间里,王建国按照刘易发的安排,和蓝玉洁一起,负责清理村上残存的标语,并保管大运动期间从各家各户没收来的老物件。
何飚隔三差五的会来他们住所跟他唠唠嗑,聊聊考古方面的事。一来二去的,王建国在何飚心里的形象逐渐变得高大,他认为,这个从江苏来的男人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干脆,就以教授相称了。
“是飚子啊。有什么事吗?看你这火急火燎的。”王建国以为何飚又上他这儿来听故事了。
但何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否定了他这个猜测。
“我叔喊你们过去。”
“刘伯找我们?说什么事了吗?”
“没。只说找你谈些事情。”
“谈事情?”王建国犹豫了,猜测刘易发找他要谈什么?突然,一个不详的念头袭上心来,他紧张地问何飚,“该不会……是那些人找来村子了吧?”
“不像。看我叔喜气洋洋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坏事。赶紧了,一会去了不就知道了。”
关上门,王建国与蓝玉洁跟在何飚的后头,向刘易发那间“干打垒”的房子走去。
途中,何飚问王建国:“王教授。听说南方人喜欢老古董,一只破盘子就能卖好多钱?”
王建国觉得奇怪,搞不懂何飚怎么没来由地问起这个来。
他说:“那是文物,哪是什么破盘子。哎对了,你问这个干吗?”
“哦。我就随便一问。”何飚敷衍道,又问,“那咱们村大运动时没收来的东西,如果捎去南方,应该老值钱了吧?”
这句话让王建国多了个心眼,他拿疑惑的目光看着何飚,说:“我说飚子。那可是乡亲们的东西,等我将那些东西的归属权查清楚了之后,都得还给乡亲们的。你该不会是在想……”
王建国猜测,何飚会不会是在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何飚还真是这么想的,他见心思被王建国猜到,忙否定:“没有,绝对没有。我堂堂一个民兵队长,怎么可能干那种龌龊事。王教授,您这样想,不是埋汰我飚子嘛。”
“呵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就来到了刘易发的家门口。
还没进门,何飚就扯开嗓子喊:“叔。王教授他们来了。”
“进来吧。”屋里传来刘易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