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是个墓室,面积要比外头的大些;墓室中央有棺椁,两旁有随葬坑,坑中器物以陶罐瓷器为主,也有少量金银器皿。
彪哥见到这些东西,顿时眼放精光,问小队长这些东西是不是要运出去?
小队长说,此地不是任务目的地,他对陪葬品不感兴趣。还说,彪哥如果想要,大可以统统拿走。
彪哥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准备搬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小头目却说等一下,他有事要跟小队长谈。
彪哥只能作罢,看着小头目将小队长请到一边,叽里咕噜用日本话低声交谈。
片刻之后,小头目说:“大家回去吧,这里的东西最好不要动。你们中国人不是说死者为大嘛,只有缺乏道德素质的人才会拿死人的东西。”说着,朝随他来的两名日本兵一挥手,“撤。”
转眼间,日本人都走了。
彪哥用鄙夷的目光目送走日本人,低声发起牢骚来。他说:“什么玩意,还说什么素质道德。日本人在咱们国家干的是有道德有素质的事吗?咱们拿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碍他什么事了,至少,没像他们那样跑咱们国家来抢……”
彪哥还想说下去,张立邦止住了他。张立邦说:“小心被他们听见。咱们还是先回外头,等有机会再来取东西。”
“好吧。”彪哥不舍地看着随葬坑里的东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能发发牢骚,若真要强行拿走东西,恐怕,有命出古墓,没命离开鬼帽山。
这时,小队长在外头喊,说是要重新封堵古墓,炸药已经准备好,就等他们出来了。
彪哥一听两眼发直,心说,不管乐意不乐意,东西是不能拿了,赶紧出去,别等那个送铲子来的日本人失去耐心,直接引爆炸药,把他们埋在里头。
等他们出来后,除了两个准备爆破的士兵,其余人先回营地去了。
没有找到真正的古墓,小队长的情绪糟糕至极。那个日本小头目宽慰道,已经尽力,相信上头会体谅。
正说着,远处传来两声闷响,他们知道,辛辛苦苦挖掘了几天的通道被炸了。
“唉。”彪哥长叹一声,为快要到手的冥器转眼没了感到惋惜。
小队长会错了意,以为彪哥是为他没完成任务而感到担心,便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彪哥说:“谢谢,谢谢中国朋友们。尽管,此次任务不顺利,我还是很感激大家为我所做的一切。”说完,起身朝众人鞠躬致谢。坐下后又说,“不过也不要紧,如果上头怪罪下来,最糟糕的结果也只是回国继续做个普通百姓。”
此次入墓尽管无收获,但饭还是要吃的,因为大家都饿了。
吃饭时,张立邦问小队长来中国多久了?
小队长的回答让张立邦感到意外,因为,小队长说他来中国才半个月,是专门来寻找古墓的。
小队长解释,他是个地质工作者,中日战争爆发后,因他身体的原因没有入伍。几个月前,军方忽然征召他入伍,并对他和一些跟他情况相似的人展开为期三个月的突击培训;培训的内容有点奇怪,专门学习和研究中国古代墓葬文化。起先,他有点云山雾罩的,直到接到任务被派来中国,才知道征召他入伍不是为了打仗,而是要寻找中国古墓。
“这样也好,不用打仗。”小队长颇有感慨地说,“我是个和平人士,战争和杀戮原本就与我无关。此次,尽管以军人的身份来中国,但没有参与战争。所以,就算上级让我回国,也只是回归正常生活而已,没什么遗憾的。”
这番话在众人听来颇有感触,特别是对日本人没丁点好感的老三,他想,没想到日本人也有不喜欢战争的。
此时,有个人在深有感触的同时也注意到一个现象,这人就是周坤生。他发现,那个送铲子来的小头目,不时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张立邦一下。周坤生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心说,难道这个矮东洋瞧出破绽,在怀疑张立邦的身份了?
张立邦却镇定自若,甚至,在小头目看他时还报以微笑。
见张立邦像个没事人似的,周坤生想,就算小头目对张立邦有所怀疑,但无凭无据也不会怎么着。干脆,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干他娘的。
想到这里,他夹起一块肉干丢进了嘴里。
此时,夜色降临,山风阵阵,把小树林吹得飒飒作响。
营地东南方的土墙外面,有十来个人,这些人有枪,枪管都朝着营地里面,其中,有个人的步枪瞄准了一座帐篷敞开着的门,门内,小队长正与张立邦他们吃喝聊天。
“队长,动不动手?”那人小声问旁边的同伴。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低声回答:“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
说话间,帐篷里出来一人,是张立邦。
张立邦走到土墙跟前站定,像是在撒尿。他的一只手摆动了几下,像是在舒展筋骨,也像是在示意什么。
等张立邦回帐篷后,土堆后面的队长低声对同伴们说:“听我命令,撤。”
“撤?这么好的机会不打了?”拿步枪的男人低声问。
“别问这么多,撤!”队长严肃道。
“是。”男人收起步枪。
片刻,十几条身影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小队长向上级汇报了情况,上级决定暂时撤销在鬼帽山的行动。到了下午,山上的日本人悉数离开。
回到村子,吃饭时,彪哥还在为没捞到冥器感到惋惜,唉声叹气的。
张立邦劝导他,钱财乃身外之物,够吃够用就行,挣太多也只是个数字。此次虽没拿到东西,不一定是坏事,至少,随着日本人的计划流产,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算是保住了。日后,必定会被老百姓夸赞。
或许,有些人在钱财与被夸赞上会选择孔方兄,但彪哥与唐坝生平常被人戳脊梁骨戳得窝火,被老百姓夸赞对他们来说相当重要。听了张立邦的话,彪哥仔细想了想,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得,没捞到冥器就没捞到吧,反正,也不缺钱花。
在聊到鬼帽山古墓究竟在哪时,唐坝生说,山上肯定有,但想要找到准确位置得花大量时间。
彪哥不解地问:“当初,你爷爷没告诉你古墓的确切位置?”
唐坝生回答,那时候他还小,爷爷只是把唐家过去发生的事情当故事说给他听,即便说了确切的地址,他也记不住。再则,那地方是唐家禁地,他爷爷是不可能告诉他古墓确切位置的。
“算了,我也不问了。”彪哥说,“看来,这财不是咱们能发的。我呀,往后做点山货买卖,照样也能逍遥自在。”说着,端起酒杯,“兄弟们,为我转行做山货生意干一杯。”
“哈哈,好。那就祝彪哥生意兴隆。”张立邦笑着举起酒杯与彪哥碰了一个。
从上坝村回到湖?,已经时近黄昏,张立邦没急着回阳泉寨,而是领着周坤生、老三去了镇北的河边,那里,有人在垂钓。
等走近那人,张立邦说:“鱼儿水中游,如何上钩?”
那人背对着他们,没回头,说:“愿者上钩。”
“哈哈,好。”张立邦笑着走过去,“看来,有收获呀。”
那人放下鱼竿,站起来与张立邦握手。
当周坤生与老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都吃了一惊。此人他们见过,昨天还在一起吃饭喝酒。他,不是别人,正是送铲子去鬼帽山的日军小头目。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心中感到疑惑。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张立邦对两人说,“这位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吴兴县铁器铺老板白先生。”
“啊?他……他不是鬼子?”老三有点发蒙,问。
“当然不是。白兄弟和咱们一样,也是跟鬼子对着干的。”张立邦解释,“在鬼帽山上,唐坝生按照我计划好的,要小队长去吴兴县铁器铺定制铲子,白兄弟便伪装成鬼子来协助咱们的行动。其实,昨夜吃晚饭的时候,白兄弟已经安排十来个兄弟埋伏在营地周围,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唐坝生喊日本人用土石加固营地的原因,便于隐蔽。可是,我觉得小队长和别的日军有区别,如果不是那身军装,他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日本百姓。所以,我乘着去帐篷外解手的机会,喊兄弟们撤了。这也是给小队长一个机会,让他将来回到日本做回普通人。”
周坤生和老三这才明白,原来,这几天在鬼帽山的行动都在张立邦的掌控之中。
“哎呀。”周坤生一副钦佩的样子,说,“大哥真不愧是寨子兄弟们推举的军师,做事有条不紊。对了,大哥,改天也教教我日本话吧。”
张立邦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问,学来何用?
周坤生笑着说:“将来,我也能像白兄弟一样装成鬼子军官,耍耍小日本。”
“对对,我也学学。”老三也凑热闹。
“你们呀,哈哈。”张立邦被两人逗乐了,说,“日语不是容易学的,就算学会几句也没用,口音一听就听得出来。我和白兄弟都在日本留过学,所以,才会日本话。你们哪,还是学点别的吧。”说着,问白先生,“老白,从小队长口中套出点什么来没?”
“嗯。”白先生点点头,“他说,他执行的是一个绝密计划,代号叫做‘刺墓’。参与这个计划的人不少,他只负责江浙交界处大型古墓的寻找,其他的事情他也不了解。”
“刺墓……”张立邦略微想了想,说,“难道,鬼子打算掠夺古墓中的随葬品?”
“有这可能。关于日军的这个计划,我会调查,一有消息就联络你。”
“行,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