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在晋江。防盗30%。资料补充和小剧场在作话里
只要有命在,其他都不算什么。只要活着, 就可能翻盘, 但是人死了, 就无能为力了。
连翘瞧见她这么早回来,倒是小小吃了一惊:“凌波宴这么早就散了?”
嘉语有些疲倦地摇头:“看样子,咱们须得在这宫里,再住上一段时日了。”
连翘“啊”了一声,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这话里意思, 难道姑娘不想呆在宫里?
嘉语没理会连翘的疑惑, 她还在琢磨皇帝什么意思。她出宫, 只是从最低限度打算规避风险,但皇帝还是阻止了她。他不打算放她回去——他不打算放出宫去的,定然不止是她,也许还有嘉言、王妃, 这些与太后利益相关的人。
但是小玉儿不是她们杀的,甚至不是她们能杀的,皇帝应该很清楚, 那就是太后的意思,那就是太后针对他杀了清河王的反击。所以皇帝要针对的, 不会是她, 而是太后, 皇帝不放她们出宫, 目的只能是——怕走漏了风声。
怕走漏了什么风声?自然、自然是皇帝对太后不孝的风声。
他是打算对太后不孝了吗?
他是打算如今就与太后反目了?
就为了一个小玉儿?不不不, 当然不是。也许有人以为是, 没准他自己也以为是,但是到后来,他会知道不是。
传说中多少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到底为的都不是红颜,红颜不过是个所有物,就和和氏璧一样。他迟早会知道,没有什么比权力更重要,没有什么比生死操于人手更可怕,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母亲。嘉语抬头,烟花已经散尽了。
..................
嘉语在半夜里被锦葵推醒:“三娘子要喝水吗?”
话这样说,却没有点灯。手里也不像是拿了杯盏。嘉语怔了片刻,才要开口问话,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又像是衣裙摩挲。“当!”静夜里声响总是格外惊人,这一声,却像是环佩了。
嘉语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又听了片刻,没有错,是脚步声,是往外走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像是有七八个人——会是谁?
嘉语要拉开门,想一想,又停住,走到窗边,拔下簪子划开窗纸。外间透进来微微的光,是灯。从纸缝里看去,灯并不十分明亮,受视野所限,所能看到的,也就是衣裙下摆,精美的刺绣,一朵一朵,如牡丹花开。不是宫装。那么……是住在宫里的贵女,还是先帝嫔妃,又或者永泰、阳平两位公主?
嘉语正揣测,一双藕荷色素纹软缎鞋停在窗边上,少女柔和的声音:“我们不去拜别太后吗?”是谢云然。
嘉语倒是猜过姚佳怡,没想到是谢云然。听她这口气是要出宫?出宫的还不止她一个?
“太后不想见你们!”嗓音又尖又细,是个寺人。
太后身边的寺人?光听声音,实在判断不出是哪个。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太后要这些贵女出宫,而且太后不想再见她们——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凌波宴上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发作?且发作的不止一人?
这些贵女都不是寻常人,虽然在太后面前奉承,但是她们的家世,即便是太后,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到底发生了什么!嘉语心里转得飞快:这些贵女,哪怕天真如陆靖华,跋扈如姚佳怡,也都知进退,守礼节,怎么可能去触犯太后?更何况谢云然……嘉语不是没见过世家女,但是谢云然的气度,还是让她心折。
但是这会儿,谢云然像是全然忘了这是在宫里,不依不饶追问:“太后到底为着什么恼了我们,要将我们连夜驱逐出宫,还请说个明白!”
那寺人像是料不到她有此一问,停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这却不是姑娘能问的了,姑娘还是快走吧!”
谢云然正色道:“阁下不说个明白,我实在不敢和阁下走。”
这句虽然也还是平常口气,却陡然生出凛然不可侵犯的风姿,嘉语隔窗听了,都不免叫好,就更别说其他几名贵女了。穆蔚秋和李家两位姑娘还只不声不响站在谢云然身后,陆靖华已经叫了出来:“谢姐姐说得对,咱们这半夜三更地被叫起,赶到这里,可连个明白话都还没有呢!”
“就算有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说?”郑笑薇的声音。
奇怪,闹到这份上,姚佳怡竟然没有出头。嘉语在心里想。莫非姚佳怡不在?或者说,莫非整个事,都是姚佳怡挑起的?不不不,姚佳怡要有这能耐,姚太后也不用为她这么操心了。
几个姑娘围攻起来,那寺人免不了暗暗叫苦。
别人也就罢了,这个谢娘子,也不像是有多大主意的人啊,陆家那姑娘还多问了几句,这位谢娘子,他亮出德阳殿的信物,她就乖乖吩咐丫头收拾衣物跟了他来,怎地到了这半路,不上不下的,反而闹开了?
这几位姑娘,哪个都是金尊玉贵,他得罪不起。
屋中难得地静了一会儿。
小顺子揣度形势,三娘子气势汹汹而来,却既不拷打,也不拷问——当然了,真要这么着,他就会出手了——多少猜出几分,一面在心里埋怨不知道哪个多事通知了刘将军,一面打圆场道:“别急、都别急,三娘子,十六郎君,刘将军,都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说话——来人,上酪饮!”
“本将军不是来饮酪的!”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口气。
“我也不是来饮酪的!”嘉语也不示弱。
僵持中,小玉儿却开口道:“刘将军不必为难,奴婢愿意跟三娘子去。”
莫说十六郎,就是刘将军也大吃了一惊:“你这宫人——”
“陛下让奴婢送三娘子回玉琼苑,这一路,也只有奴婢近身接触过三娘子。奴婢信三娘子,她说镯子丢了,那定然是丢了。如果奴婢不跟三娘子去,这污名,奴婢就得生受了。”小玉儿条理清晰,款款说来,“奴婢虽然身份卑微,这等名声,却是不敢当,所以奴婢愿意随三娘子去,再好好找一找,奴婢相信,定然是能找到的。”
说罢对嘉语微微一福身,“三娘子,我们走吧。”
情势急转直下,刘将军竟也找不到理由留难,就只能眼睁睁瞧着嘉语扬长而去。小顺子一路送出门,临别嘉语多说了一句:“要是不关小玉儿的事,回头我自会跟皇帝哥哥请罪,我方才失手打翻了燕窝,小玉儿屋里,还劳烦你打扫。”
小顺子自然满口应承。
等回了屋,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把人都遣走,也不喊别个,自个儿操起笤帚,一番仔细打扫,末了,竟在燕窝碎玉中找到一支全黑的银针,小顺子手一抖,汗都下来了:要没有三娘子进来闹事,小玉儿照着平常的点儿吃了这盏燕窝……那他这脑袋……
好险!
怪不得小玉儿忽然转变了态度。
.................
嘉语虽然没能亲见,这会儿小顺子的惊吓却是能猜到。
她既然料想到可能会有人借姚佳怡的名义对小玉儿出手,就不能不多防着些——她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下手,会以什么方式下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及时戳穿。既然都是没把握的事,索性就准备一点有把握的东西——燕窝有没有毒她不知道,那根银针,是一早就黑了的。
吃过亏的人,准备难免会充足一点。
至于到底当时有没有人轻举妄动,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了。
嘉语和元十六郎半道分了手,带锦葵、小玉儿回玉琼苑。她倒不担心元十六郎在皇帝面前怎么说。怎么说,回头皇帝见了小玉儿,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她猜,元十六郎多半什么都不会说。
明哲保身,宫里每个人都是高手。
小玉儿难得地沉住了气,一直到玉琼苑,左右没人,才谢她救命。嘉语自然不认,只推说皇帝深谋远虑,她就跑个腿,还要小玉儿莫要计较她冒犯——虽然以她的身份,对小玉儿做什么都用不到冒犯两个字,不过有宝光寺事件中始平王妃这个前车之鉴,嘉语是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小玉儿回想方才惊险,竟也落下泪来,哽咽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人,竟要下这样的黑手!”
嘉语摇头道:“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小玉儿原还指着她说一句“陛下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回头好和皇帝说。但是嘉语却是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不由得失望:这个三娘子,终究是靠不牢。
锦葵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径自安排了小玉儿住下。这寡言少语的性子,都赶得上贺兰袖的南烛了。
..............
天亮的时候,锦葵来报,说贺兰来访。
消息传得可快,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去,锦葵、十六郎,还是式乾殿的人?
嘉语问过锦葵,知道昨儿晚上小玉儿已经被皇帝领走,因知她已经歇下,特意吩咐了不要打扰。嘉语叫锦葵收拾了东西,又粗粗梳洗过,方才请贺兰袖进来。
贺兰走得有些急。嘉语能听到环佩互击轻响的声音,杂而不乱,清而不锐,如罄声悦耳。嘉语于是知道那不是真急。真急了的人,什么都会乱。贺兰几步到嘉语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过,最后确定她没什么事,方才放了心,执嘉语的手落座,说:“我是今儿早上才听说……”
嘉语看着她。
贺兰也知道嘉语必然知道她是惺惺作态,不过她不在乎,她惺惺作态,原本就不是作给她看——“痛心疾首”地道:“怎么能这么鲁莽呢……就算是真丢了,一个镯子也不值什么。这不是府里,是宫里,就算陛下不怪罪,要让王妃和太后知道了,可怎生得好!”
嘉语慢慢把手抽出来:“表姐还没问我,丢的是哪只镯子,怎么就知道不值几个子儿?”
贺兰想不到她会揪住镯子说事,微吃惊道:“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宫里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凭你什么好东西,也难让他们动这个贼心吧。”
“可是这只镯子,”嘉语盯住贺兰袖,“是姨娘当初的陪嫁……”
贺兰:……
宫姨娘是她母亲,只要她敢出言反驳,只要这里的对话漏出去一个字,她就什么名声都没了。这是早下好的套呢,还是……急切间,嘉语不疾不徐又道:“……表姐才是想岔了,我丢了东西,我是苦主,母亲和太后怎么会怪我?表姐是想说母亲和太后处事不公吗?”
贺兰袖又被噎住。
嘉语也笑,猛听得于璎雪问:“……听说昨儿晚上式乾殿出大事了,三娘子的镯子找回来了吗?”
嘉语捋起袖子,皓腕上素白一双银镯子,寻常样式,寻常工艺,实在不值什么。只是这些贵女都不傻,要直接说她的镯子不值钱,万一她任起性来要斗富,可不是人人都承受得住——南朝那个和国舅斗富的石崇什么下场,大伙儿心里有是有数的,真要斗,那也得他们自家人斗。
果然,姚佳怡不负众望:“真是小玉儿做了贼?”
这句话不好答,如果说小玉儿是贼,姚佳怡回头就能和太后告状,太后还能留个贼在儿子身边?妥妥地跑不掉一个杖毙。要说不是呢,那么昨晚一场闹,毫无疑问,是嘉语无事生非了。
能问出这样的话,姚佳怡自个儿心里也小小得意。
“怎么就传出小玉儿是贼的话来了,”嘉语却笑吟吟,矢口否认,“昨儿连翘葳了脚,陛下让小玉儿和小顺子送我。我回玉琼苑才发现镯子不见了。当时可急,连翘不能走,锦葵又不知我走过哪些地方,也是没法子,才去式乾殿请小玉儿小顺子陪沿原路找找看,结果怎么着——姚表姐要不要猜猜看?”
嘉语这信口胡说,可是一群贵女又不可能把传闲话的人带出来作证,也只能由着她信口胡说。
姚佳怡怕嘉语给她下套,犹豫了没接口,倒是郑笑薇一脸天真问:“怎么着?”
在这许多贵女中,除去贺兰,嘉语最熟的其实是郑笑薇。郑家女子多美貌,一家有女百家求,还都不是寻常人家。就她所知,李家和卢家为了争娶郑笑薇的姑姑,就起过大冲突。不过郑家门风很不怎么样。郑笑薇没有进宫为妃,倒是配了个宗室。后来天下大乱,又落到了周乐手里。郑笑薇在周乐跟前很得宠,嘉语在渤海王府见过她,妩媚一如从前。
这时候听到她问,不由莞尔:“小玉儿得罪了姚表姐,正怕得要寻死。”
“什么!”惊叫的是陆靖华。
“你胡说!”
这自然是姚佳怡。昨晚小玉儿和她的冲突在座有目共睹,要说小玉儿没得罪她,任谁都不信,要说她以后不会找小玉儿晦气,也是谁都不信,要说小玉儿不怕她,只怕连姚佳怡自个儿都不信了。
姚佳怡这厢不过是懊恼自己又捅了嘉语这个马蜂窝,贺兰却是心惊。幸而她先来一步,要是嘉语揪住镯子的事往下说……不过不要紧,她对自己说:且让她威风,她威风也不过就对付得了姚佳怡这种蠢货,她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从前这个时候,她根本不在宫里。没有预案,她就不信她还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全身而退。
就听嘉语侃侃道:“我也琢磨着,姚表姐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小玉儿不信啊。要真让小玉儿寻死了,就算陛下不怪罪姚表姐,表姐面上也不好看,”嘉语叹了口气,“谁叫我心软呢,就算姚表姐不喜欢我,谁叫咱们是亲戚呢,就算是为了表姐的颜面着想,这事儿我也不能不管。”
“你!”姚佳怡咬牙,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于璎雪怯怯道:“可、可是……三娘子也不能污人名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