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白对于二皇子的德性早有准备。所以, 过了几日,当她看见青色细蛇从梁上掉到她桌上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比起一侧吓得尖叫逃开的大公主和她的伴读,以及正欲上前推开姬月白把蛇踢开的傅修齐, 姬月白反到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甚至, 她还可能是整个闻知阁里表现的最淡定的人。只一瞬, 她便看准了蛇头位置, 先用脚踩住了蛇头,然后眼疾手快的拿起桌案上的毛笔, 笔杆朝下, 直接往七寸处戳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狠,几乎立刻就把那条青色细蛇给干掉了。
一时间整个闻知阁似乎都跟着静了一瞬,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徒手持笔杀蛇的姬月白。
哪怕是适才吓得尖叫的大公主都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二, 二妹妹?”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她那个又白又软, 笑起来甜甜的二妹妹吗?不会是鬼上身了吧?这也,这也太凶残了......
姬月白回过神来, 开口道:“没事,就是只竹叶青,想必是兽园子里逃出来的吧。毕竟天气渐渐暖和了, 蛇也都跟着醒了。”
傅修齐离得最近,也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 他甚至怀怀疑自己是在姬月白的眼里看见了些微的惋惜――真是令人不敢深思。
是的, 姬月白确实是很惋惜:竹叶青算是蛇里面体型细小的一种了, 因此蛇肉也比较少――记得她前世逃难的时候,饿极了连虫子、草根也吃,就连鸡肉味的田鼠肉她都吃得很珍惜。如果能碰着条蛇,那简直是天大的好运――蛇肉的味道可比虫子什么的好得多,堪称美味。
也因为前世在野外抓过蛇,姬月白能够认得一些蛇类,不过她从来都更喜欢体型粗大些的蛇,毕竟肉多.......
人饿到极点的时候,吃什么都是极香极甜的。反正,姬月白现今想到前世的蛇肉汤,烤蛇肉什么的,都觉得口中生津,就连那看着脚下竹叶青的目光也犹如实质,差不多就要把那碧绿色的蛇皮给剥了。
周侧人里还是傅修齐反应最快,他伸手从姬月白脚下捡起那条死蛇,先是大着胆子捏着蛇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才跟着点头:“确实是兽园里养的。”说罢,他示意边上的人去看他手里捏着的那蛇嘴位置,“这牙都是拔干净了的,肯定是人精心养着的。”
周侧的人闻言这才略松了一口气:这拔了毒牙的蛇也咬不了人,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姬月白也跟着点头,鼓着粉嫩嫩的双颊,扬起一派天真的面容,脆声解释道:“是啊,宫里这些蛇肯定是兽园出来的,牙也都是拔干净了的,所以我才不怕的......”
大皇子此时也终于缓了一口气,端出兄长模样上前与姬月白道:“你这丫头也实在胆大,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敢上手!而且,我可是听说这毒蛇拔了牙还能再长,指不定碰着一条长出牙或者没拔干净的毒蛇,那可怎么办?”
顿了顿,终究还是心有余悸,大皇子看了眼傅修齐手里抓着的那条死蛇,连忙又吩咐道,“赶紧丢出去吧,搁这儿也怪渗人的。”
“是呀是呀,”三皇子也白着脸,连连与傅修齐摆手示意,“赶紧把这东西给丢出去吧。”
傅修齐这才抓着死蛇往外去,抬步走了两步却又故作疑惑的开口道:“不过,这兽园里的蛇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姬月白转眸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二皇子,随口道:“估计是看守的人没注意,这才叫蛇跑出来吓人......二哥,你说是吧?”二皇子便是再傻也没傻到敢弄出人命,他估计也就是想拿这拔了牙的蛇吓一吓姬月白,或者还想瞧一瞧姬月白吓得惊慌失态的模样......
二皇子被姬月白这么一看,脸上神色多少有些难看。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首尾都已处置干净,牵扯不到自己身上,这便也笑着应了一声:“是啊,估计是看守的人不仔细,亏得二妹妹你傻大胆,没被吓着了。我回头去与父皇说一声,必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兽园里的那些个玩忽职守的奴才........”
话声未落,忽而见着傅修齐好似是被什么绊了一跤,手里的死蛇也被顺势甩了出去,竟是直接甩到了二皇子眼前。
虽然知道这是死蛇,可眼见着这么一条青青红红满是腥臭的毒蛇被丢到自己面前,二皇子还是吓得满脸青白,立时便跳了开来,险些便要撞到身后的椅子,整个人都是颤巍巍的:“快丢出去!”
亏得还是二皇子身侧的人动作快,立时捏着那死蛇丢到了窗外去。
二皇子松了口气,恼羞成怒,迁怒般的斥责傅修齐:“叫你丢个蛇还要绕一段路走,拖拖拉拉的做什么?还有,你说你走个路都能摔倒,还能指望你成什么事?”
傅修齐貌似愧疚的应了一声:“殿下恕罪,我也是头一回见着蛇,有些腿软。”
大皇子闻言倒是笑了,他自是乐意见二皇子出丑的,这便笑着插嘴道:“二弟你还是赶紧坐吧,瞧你腿都抖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的目光不由得便都移到了二皇子那抖如筛糠的双腿上,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全都憋笑憋得甚是艰难。
真正腿软的二皇子一时间脸皮烧得滚烫,深觉自己今日是丢了半辈子的脸。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把这一屋子看他丢脸的人全都和那毒蛇一起丢出去才好。
深吸了几口气,二皇子咬牙忍了忍,这才厚着脸皮忽视了一众人的目光,抖着腿,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一侧的姬月白简直忍笑忍得都快脸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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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早上竹叶青的事情,姬月白倒是对傅修齐又添了几分真切的好感。
其实,二皇子这人“心存大志”,到底还是要在明面上做好长兄模样,姬月白平日里应付起来却也说不上太难。反到是傅修齐那头更倒霉些。
姬月白稍作留心,发现对方这日子过得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傅修齐如今做了伴读,差不多每日都要进宫,可他身上的衣袍来来回回也就两套,也是亏得他容貌出众,不需华服映衬,竟也没人觉出寒碜。连出门见人的衣袍也就两套而已,他的手头自然更是紧的很,根本没钱去打赏下人,不少宫人太监私下里多说这位傅二公子也就面儿光,实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多是不愿与他打交道。
不过,傅修齐本人对于这种情况安之若素,哪怕是碰着傅景轩那头毫无理由的恶意刁难也不气不恼,沉稳以对。
姬月白看在眼里,也不由感叹:怪不得,乱世里那么多人起兵,偏就只有傅修齐一个能成事。
她既是暗暗的肯定了傅修齐的心性和能力,心里又对傅修齐的为人处世有些好感,自然也开始认真考虑起拉傅修齐一起做事的想法。
只是,她要做的那些事实在重要,思来想去,她还是想要最后再试一试傅修齐。
至于如何试......
姬月白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候在闻知阁外的翡色和暖玉,心里立时便已有了些主意。思忖片刻,她转头与傅修齐笑了笑:“我这儿有些事想与你说,等等先陪我回一趟。”顿了顿,才道,“等一起用过午膳,再去校场练武也是好的。”
因着方太后素来喜静,姬月白此前也没有叫过傅修齐去慈安宫,这还是第一次。
傅修齐一穿越来就是个没亲娘的,嫡母恶毒、生父冷淡,除了初进宫时被生父拎着教了一通普通的规矩与常识外,对于这些宫里的深深浅浅却是半点不知。所以,他听到姬月白眼下的话也只当是寻常,沉声应了。
姬月白朝傅修齐眨了眨眼睛,不觉又露出笑容来。
傅修齐见着,不由想起姬月白看着那条竹叶青时的笑容,忽然觉得有点凉――大概,是他衣服穿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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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等到午间的时候,姬月白还是随着傅修齐去了慈安宫。
姬月白住东配殿,两人才抬脚进门,便听着“喵”的一声,一团雪白的影子就这样窜进了姬月白的怀里。
大约是换了新环境,雪团这几日总是有些焦躁,整日里到处乱跑乱窜,闹腾得很。亏得有人看着,这才没有打搅到方太后。
姬月白顺手抓着雪团儿,摸了摸它的小肚子以作安抚,然后就放了下去,哄道:“你自己去玩吧。”
从雪团儿出现起,傅修齐便不错眼的看着,见雪团儿动作轻盈的跳开,他眼睛微亮,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然后,他才迟疑着问道:“这是殿下的猫?”
姬月白点了点头,注意到傅修齐那黏糊糊的目光,不禁补充了一句:“猫不能吃的.....”
傅修齐缓过神来,神色沉静,很淡定的回了一句:“我不吃猫。”
就是平常心烦的时候喜欢抱一抱,撸一撸,吸一吸......
姬月白也是头一次发现傅修齐还有这样的“平易近人”的兴趣爱好,情不自禁的联想了一下:也许,前世傅修齐每回打战前都要摸个猫,打完了战,他再满战场找猫?又或者,登基之后,他每天上朝前还要偷偷摸摸把猫藏龙袍里,一边摸猫一边上朝?
.......
什么鬼,这么一想,居然有一种奇怪又刺激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