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脾气很大的人。
一种是像鲁智深那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他们通常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大发雷霆,比如因为餐馆服务员多算了三块钱而在店里大吵大闹。
还有一种,大概就是汉尼拔那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文尔雅,面带微笑。即使你做了什么冒犯他的事,他也毫不在意。不过,并不是他真的不在意,只是没有当场爆发出来而已。他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想起这件事,然后带着五公斤炸药去把你家给炸了。
哦,对,还有一种,这种人不知该归在哪一类。
他可能会因为理发师给他剪的头发不合心意而生气,却又不会因此和理发师吵架。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悄悄地走到理发店门前,安静的,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吊死在理发店门口。
但余则成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他会生气,也会记恨,但通常不会去特意报复,因为没必要。
对于他来说,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却会让人变得丧失理智。
“我回来了。”
每天回到家,第一句话一定要告诉家人自己回来了,也不知最初是什么人定下的这个规矩。明明自己都走进门了,家人也都看见你了,还要走这么个形式。
“啊,回来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父亲余天海经常因为省纪委的工作很少回家,而自己在宣传部的工作同样很忙,经常一个礼拜可能都见不到一次面。
但每次见面,父亲都一定会问工作上的事,这是惯例。
“还挺好的,市里最近的大变动挺多,我们宣传部门也得加班加点的干,不然跟不上形势。”
余天海满意的点点头,儿子在工作上的热情很有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来,坐这,咱们有段时间没好好聊聊了。”
余天海把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拿起来,示意儿子坐到这里。
对于父亲的邀请,余则成向来无不答应,这是对长辈的尊重。而且他也很愿意听父亲讲讲省里的事情,多了解上级的动态有利于自己在市里的工作。
“你们华清市委那边,最近好像总是有新举措,省里对于这些想法很支持,现在正是国家加快改革步伐的新阶段,要是能把华清市一炮打响,对于整个双清省都是大好事。”
父亲在谈论问题时总是眉飞色舞,对于感兴趣的话题讲起来滔滔不绝。
“是,我们韩书记经常有独到见解,提出好多前所未有的思路,大家都很支持。”
余则成对这个市委书记的印象不错,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韩书记是个软弱的草包,但他不这么认为。
这个男人向来是谋定而后动,而不是在有什么动作时太过张扬,锋芒毕露。
看一个人是否能成大事,最重要的是看那个人的眼神,因此余则成在每次和别人讲话的时候,都会格外关注那个人的眼神。
大部分高级官员的眼神通常会很有神,同时很深邃,让人一眼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神秘感和威严并存。
而韩梓宇不同,他的眼神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很专注,反而有些空洞。但是,每当穿过这层空洞的时候,就会发觉他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沼泽,似乎会让你随时都会陷下去。
这就是余则成对韩梓宇的态度,敬重而又畏惧。
听到儿子对韩梓宇的夸赞,余天海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之前因为新光商场大火事件,在市委大会上和韩梓宇针锋相对的场景。
这个韩梓宇是绝对的能屈能伸,自己当时那么批评他,他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虚心道歉,这是一个有大器量的男人。
当时就连省委书记赵德林都替他说话,这个韩书记不一般。
但余天海讨厌他,而且也不希望儿子和这种人走的太近。
“韩书记确实不错,但为人太过放低姿态,在下属面前不是很容易树立威信,反而容易被轻视。”余天海缓缓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有道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韩书记只是很少和与自己谈不来的人说话而已。”余则成少有的强烈反驳父亲的话。
余天海眯起眼睛,儿子的所谓“很少和谈不来的人说话”刺激了他。
“那这么说,你和韩书记的交情很好,总能和他说话?”
“不,其实只是简单地打过几次招呼而已。”
余则成低下头,他除了在上班时偶尔能和韩书记打个招呼,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开大会时也是书记在上面讲,他在下面听。
“那就对一个领导这么妄加评判,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余天海仰起头,能够把反驳自己的儿子再次驳倒,这才能证明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
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余天海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他并不是很喜欢抽烟,但抽烟时的烟雾能够很快充满整间屋子。这些烟雾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象征着他在家中的绝对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掌控一切的权力。
余则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知道父亲这是在享受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快感,从小就是如此。父亲把自己的威严看的比什么重要。
“对了,你都老大不小的了,在单位就没有看得上的姑娘?”余天海睁开眼问道。
余则成也是再有两年就三十的人了,再不抓紧办完人生大事,就会进入工作的关键上升期,到时再结婚可就耽误工作了。
余天海并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外界人人皆知的花花公子,还当儿子是那个对感情小心谨慎的懵懂小伙子,至今没有看好的人。
余则成已经换了不知多少的女朋友,可每个都处不长,因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对方和自己的思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起初还都会表现得小心谨慎,时间已久就会暴露出她们的肤浅和天真,单位那些女人大多都是这样。
他又想到了白雅汝,这个女人的思维和那些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