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长办公会上,辛静和苏星晖两人确实只能算是小字辈了,辛静还好,她也有四十岁了,苏星晖就有一些太年轻了,跟市长办公会上的大多数人都可以算得上是两辈人了。
也正因为这样,苏星晖和辛静两人参加市长办公会,都会最早到会议室来,也是一个不让别人挑刺的意思,已经这样年少得志了,再趾高气昂,就会讨人反感了。
苏星晖小声问道:“辛市长,你知不知道今天突然开市长办公会干什么?是因为门外那些下岗工人吗?”
辛静点了点头,也小声说:“应该就是为这事了,每年总有几回的,宝州的下岗工人太多了。”
苏星晖问道:“那往年是怎么解决的?”
辛静道:“怎么解决?每次都要答应工人们一些要求,出点钱呗,然后让厂干部来做工作,市里说话工人们可以不听,但是你厂里的干部敢不听吗?”
苏星晖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辛静道:“唉,那些下岗工人也可怜,下这么大的雪,家里连暖气都没有,好多人家里连买菜的钱都没有,我听说他们都是傍晚的时候去菜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菜帮子吃。”
辛静正在为那些下岗工人的命运而唏嘘感慨,陆续有副市长进来了,她便住了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铺开了笔记本。
苏星晖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笔和笔记本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今天这些副市长们脸色都很凝重,基本上没人大声谈笑, 这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有些肃穆。
不一会儿,魏子明便来了,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与会人员,然后开口道:“今天把大家找来,开这么一个临时的市长办公会,原因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各自点了点头。
魏子明道:“门外是轧板厂的下岗工人,轧板厂这几年状况不好,所以有不少工人都下岗了,这个问题也不光是市政府造成的,是一个大环境,大趋势,是必要的牺牲,可是他们就是不理解,怎么说也说不通,要是事情闹大了,把其它企业的下岗工人也引来了,那就麻烦了。”
“所以,今天把大家都找来,就是让大家集思广益,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把这些下岗工人劝走,如果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更好了!”
说完之后,魏子明目光炯炯的看着大家。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大家都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鼻观口,口观心,谁也不说话。
是啊,这样的麻烦,谁愿意惹呢?尤其是那些分管工作跟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副市长,插手这个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装聋作哑,得过且过的好。
大家都不主动,魏子明只能点名了:“老蔡,企业这一块是你分管的,你有什么话说?”
蔡建国见躲不过,只能清了清嗓子道:“正如魏市长所言,下岗工人问题主要是大环境大趋势造成的,这个也不能怪市政府工作不力,不过呢,这些下岗工人也提出了不少实际困难,我们也应该考虑一下。”
“比如他们的家里,到现在都没供应暖气,还有不少实际困难,他们提出了这些要求,我们要是一点儿都不满足的话,很难把他们劝走啊,所以我建议还是拨点款子,答应他们的一部分合理要求。”
蔡建国的话刚刚说完,常务副市长缪乐山道:“老蔡,这不能说一闹就答应要求吧?如果这样的话,那所有的下岗工人都来闹该怎么办?财政有那么多钱吗?再说财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全市这么大,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缪乐山的语气有点冲,不过他确实对蔡建国有些意见,在他看来,这些企业到今天这个地步,蔡建国难辞其咎,可是他口口声声说是大环境大趋势造成的,这不就是推脱责任吗?
他觉得,蔡建国分管经济几年来,宝州市的经济毫无起色,财政收入涨幅不大,市里财政如此紧张,现在还要出钱去安抚这些下岗工人,这不就是等于给蔡建国擦屁股?
缪乐山是常务副市长,是分管财政的,所以,他就直接提了反对意见。
蔡建国虽然是个菩萨,可是被缪乐山这样直斥其非,他的脸上也有一些挂不住,他便把手一摊道:“那老缪你有什么高见,尽管说,魏市长,这可不是我闹意见啊。”
魏子明也知道缪乐山和蔡建国两人一向不和,此时他也只能是尽力和稀泥道:“老蔡,老缪,大家就事论事,各抒己见,不要闹什么情绪。老缪,那你就说说你的意见吧。”
缪乐山道:“我的意见很简单,把轧板厂的领导都叫来,让他们把这些人都劝走,限时劝走,劝不走拿他们是问,如果这些人冥顽不灵的话,该抓就抓,这样搞还了得?动不动就闹,难道是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吗?”
缪乐山一边说,还一边挥动着手臂,在说到抓人的时候,他的手掌用力向下一劈,杀气腾腾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缪乐山的这副模样也让苏星晖为之侧目,这位缪副市长好大的杀气。
魏子明又让几个副市长发表了意见,有的支持蔡建国,有的支持缪乐山,有的说可以双管齐下,软硬兼施。
当轮到辛静的时候,辛静说:“我觉得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彻底解决下岗工人的困难,这么冷的天,他们家里连个暖气都没有,日子也是不好过,他们毕竟是为宝州作了贡献的!”
缪乐山道:“辛静同志,我看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解决困难,好简单的一句话,你说起来轻飘飘,可是要彻底解决他们的困难,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现在市里拿得出这笔钱吗?我看你还是太年轻,考虑问题有一些不切合实际了!”
说到这里,缪乐山还不住的摇头,似乎很为辛静遗憾。
这让辛静气得俏脸通红,她能深刻的感受到缪乐山对她的轻视,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不过缪乐山一向就是这样的风格,他已经五十好几了,想要再当一任市长,希望很渺茫,基本可以说是无望,所以他除了对几个顶头上司之外,对谁都是这样的语气,更何况是辛静这样的小字辈了。
辛静气归气,不过她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打拼多年的,情绪倒不至于失控,她说:“那依缪副市长的高见,用高压政策,就不怕把事态扩大?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不怕把媒体记者引来?就不怕把省委调查组招来?”
缪乐山不由得滞了一滞,说实话,上一次的媒体记者和省委调查组,把整个宝州市的领导都弄得够呛,缪乐山也是很吃了一些挂落,他也是被省委点名批评过的,倒是辛静没有挨批评。
这一次,魏子明不敢对这些下岗工人太强硬,也是对上一次的事件还心有余悸,缪乐山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怕?那当然是假的,不过他一向认为下岗工人只不过是一些屁民,抓几个他们就怕了。
对辛静的反唇相讥,缪乐山有些恼羞成怒,他说:“辛静同志,我听你的口气,好像对上一次的事情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呢,那些记者不会是你招来的吧?”
缪乐山的话一下子让其他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了辛静,是啊,辛静的态度有些可疑呢,上一次的事件当中,她一直都是很积极的主张对矿山进行整顿,而她也是少数没被批评的市领导之一,那件事情不会真的跟她有关吧?
辛静虽然是个副市长,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过她毕竟只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文弱女子,连丈夫都不在身边,被这些人这样盯着,她虽然问心无愧,可是也有一些孤立无援的感觉。
她又气又急,她对缪乐山道:“缪副市长,你这是什么话?”
辛静气急之下,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她的样子就更加让人起疑了。
缪乐山放肆的笑道:“我这是什么话?我这是宝州话,未必辛静同志你来了宝州几年,还听不懂?听不懂的话今天晚上我去你家教你。”
缪乐山文化不高,素质也很一般,所以他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
辛静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指着缪乐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副市长包括魏子明,都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打量着辛静,眼神里的含义意味深长。
苏星晖开口了:“缪副市长,你无凭无据的,去怀疑一个我们自己的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用那样轻佻的语气对年轻的女同志说话,我觉得是不合适的,我希望你能够向辛静同志道歉!”
缪乐山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苏星晖,他没想到,苏星晖这么一个小年轻,居然敢跟他这么说话,居然说他一大把年纪了,他气得手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