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斯内普按下内心的焦灼, 继续问道：“只有这些了？波特，你应当有看到，你的朋友老威廉特意强调，他观测到了某种现象，所以必须留下这封信，更有甚者，我想, 这也是他刚好在我们抵达这里之前离开的原因……”

　　 “萨拉查・斯莱特林！”哈利忽然抬头瞪向斯内普。

　　 “什么？”

　　 “萨拉查・斯莱特林。”哈利终于回忆起了他觉得违和的地方, “他精通时空魔法, 为什么他的书架上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书？”一开始他满心以为能在斯莱特林的书架上找到梅林所说的“研究成果”, 然后就是为没找到而感到失落, 但现在想一想, 没找到对他们“有用”的书不奇怪, 但一本与时空魔法相关的著作也没有, 实在是很奇怪的事。奇怪到接近刻意了。

　　 斯内普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并报出了另一个名字：“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他们降落的这个时间点, 梅林已经离开，斯莱特林已经出走，连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也刚好不在学校, 只有格兰芬多留在霍格沃茨。

　　 哈利还没有想明白这些“巧合”的原因, 他只是握紧那封信, 视线直直地落在其中某些句子上：这些结果不是意外, 而是注定……

　　 假如巧合是出于命运的一手安排, 那么它想达成什么目的呢？

　　 还有, 梅林观测到了什么异常现象，所以写下这封信然后离开？

　　 还有，名字，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它到底指向谁的名字？哈利波特？

　　 哈利只觉得一头乱麻，而且这些谜团渐渐缠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让他隐隐有些烦躁，直到斯内普伸过手来，从他手中取走梅林的信，才渐渐平静下来。

　　 斯内普的脸色更平静，平静到阴沉的地步。他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信件，然后抬头问道：“波特，你的魔法史学得怎么样？”

　　 “……还行？”哈利不明白这个突然的问题。

　　 “那么，告诉我，梅林是哪一年去世的？”

　　 “没有准确的说法，不过魔法史上一般认为梅林活到了十一世纪上半叶……”哈利说着就愣住了。

　　 十一世纪上半叶，从1000年起算的话，就是这几十年的事了。

　　 几十年，人类可以用来慢慢变老，一般巫师也足以度过一个漫长的壮年，但对一个已经活了六百年的巫师而言，已经是最后吹灭蜡烛的那阵风了。

　　 哈利立刻明白了斯内普的暗示：“你是说，梅林观测到了自己的……”死期？

　　 斯内普就是这个意思。

　　 哈利的第一反应是无法接受。梅林花了那么长时间等塔迪斯回来，准备为他们提供帮助，但等待漫漫无期，他们始终没有回来，而大魔法师已经观测到自己的终结，他猜想自己等不到时空旅行者了，所以写下一封密信然后离开……

　　 “不对！”哈利锤了一下桌子，“他还没有去世！”

　　 “当然没有。”斯内普平静地点着信件末尾那句话，“他确信我们还能见到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有理由相信这封信暗示了我们找到他的方式。”

　　 “动动你的脑子，波特！”哈利抓着信件站起来在塔迪斯里转圈，嘴里模仿着魔药教授的语气，大脑也迅速运转：梅林一直在等待塔迪斯回来，年老的梅林恐怕自己等不到塔迪斯回来，但梅林确信他们还能再见面，梅林一直在等待，他一直在等待……

　　 疯狂转圈的哈利终于撞进起身准备阻止他晃花自己眼睛的斯内普怀里，而就在他额头与斯内普马甲上的怀表亲密接触时，终于有东西被撞进了他脑子里。

　　 “亚瑟！”哈利大喊着抓住斯内普的手臂，“是亚瑟！不，是阿瓦隆！一个被精灵守护的，时间停止的地方！梅林觉得自己等不到我们回来的时候，所以他去了阿瓦隆岛，在那里，时间停止的地方，他不会老死，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我们回来！”

　　 “所以，”斯内普用力稳住兴奋到跳脚的哈利，沉声问道，“我们要怎么去阿瓦隆岛？”

　　 哈利回过神来，呆住――阿瓦隆湖已经更名为黑湖，阿瓦隆岛呢？

　　 他对黑湖无比熟悉，从未见过湖中升起小岛。

　　 “而且，‘名字’究竟暗示了什么？”斯内普始终对这一点很关注。

　　 所以，这次讨论实际上并未解开什么谜团，只是让他们陷入更大的谜团而已。

　　 当晚，哈利恨不得把整封信逐个单词逐个单词解读一遍，他甚至考虑了藏头、暗号、笔迹等多个角度，但最后除了更多茫然没有得到任何东西。斯内普同样疑惑，但他更关心那个“名字”，在哈利在床那边翻来覆去时，他平躺在黑暗里，琢磨着那个关于“伤痕累累的名字”的问题。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都睡得不算安稳，哈利更是重拾了噩梦，在梦里他还是十一岁的模样，瘦小畏缩，睡在碗柜里，梦中的他也在做梦，梦见赫敏、罗恩、纳威、金妮、德拉克和一大群霍格沃茨的朋友，但很快梦境就被黑雾入侵了，他在浓雾中奔跑奔跑奔跑，直到被一本书绊倒，掉下黑暗的深渊，深渊下面鹰钩鼻子的黑袍教授正冷冷地背过身去，哈利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却根本听不清――忽然一道绿光闪过，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哈利瞬间惊醒了，一身冷汗。

　　 我之前做过这个梦……哈利清醒无比地想着，或许有些不一样，但我确实做过许多次这个噩梦，而且一次又一次试图在梦境中看清那本书的封面。虽然早已知道，但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他知道这一晚再也睡不着了，而且，莫名的，他忽然有些抗拒躺在另一侧的斯内普，于是悄悄起身穿上鞋，走出了房间。格兰芬多高塔他很熟悉，他知道在哪个房间一贯是放扫帚的，于是很顺利地偷出一把，然后就着塔楼的窗户飞了出去。

　　 这个年代的扫帚很古旧，飞得很慢，也飞不了很高，所以哈利慢慢地沿着塔楼转了两圈后，将扫帚拉到最高，给自己施了忽略咒，然后平躺下来，看一千年前的星星和月亮，看一千年前的霍格沃茨城堡，远眺，禁林和黑湖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我需要平静下来，才能找到阿瓦隆岛……

　　 但黑湖以沉默回应着他，隐现在雾中的小岛已经彻底失去踪影。

　　 阿瓦隆已经失去了它的名字。哈利默默念着这句话，总觉得自己在很久以前，曾听过类似的话，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文字，但是相同的语气，相同的含义。

　　 在我的名字渐渐成为传说的时候，阿瓦隆也逐渐失去了它的名字……

　　 晚风吹动云层，星光摇曳起来。哈利看着它们争先恐后眨眼的模样，越发确信自己曾听过类似的话，关于世界、关于密语、关于传说和遗忘的话……

　　 那是一个雪夜……

　　 哈利也眨了眨眼。

　　 啊，那是一个和烟火、啤酒、圣诞颂歌相关的雪夜，杰克冻人在街头作乱，自己跟着帕迪芬林走上积雪覆盖的山坡，回望整个戈德里克山谷。他说了什么？

　　 我的来自遥远年代的同伴们，他们被遗忘了……

　　 当人们不再相信，我的黄金年代就会黯然失色，像一大丛玫瑰一般被埋葬在厚厚的泥土层下……

　　 我的同伴们隐居在那里，久久地哀悼我们陨落的世界……

　　 帕迪・芬林，来自遥远时代的精灵，握紧哈利的肩膀，说着：这个世界，它是残缺破损、笨拙不堪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培育出了优美、智慧、富有意义的事物，我们不能让它陨落，我们必须回应它的呼救！

　　 呼救！哈利睁大眼睛，刷得从扫帚上坐起来了：“是你……”是你在呼救。

　　 是你安排了这一切。

　　 密切关注着塔楼内两位异乡人的格兰芬多早已骑着扫帚远远旁观，察觉到哈利的异常后，也很光明正大地飞了上来，非常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哈利直直地看向金发男人，方才杂乱无章的思绪忽然消失在了晚风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他不是巧合。他也是这出剧本中的一个角色。

　　 现在他能听到那个声音了：来吧，下笔吧，为他安排剧情吧。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哈利冷静地注视着他，关于他的信息像卡片一样在脑海中排列，最后找到了他需要的那一片。

　　 “格兰芬多院长，请问你会多少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