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晦涩的光线中，阴暗的密林里, 瘦弱青涩的男孩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衬衫和一条内裤，消瘦笔直的双腿踩在泥地上, 意外的有一种油画般的美感。

　　 但此时此地，唯一有机会欣赏的那个人却正蹲在地上往玻璃瓶里收集虫卵, 那些疯狂乱窜的猎蚁们, 已经拖着它们的蚁后和哈利的长裤回归了树洞。

　　 哈利抱着肩膀，在晚风中抖了抖, 然后打了个喷嚏, 两管清鼻涕流了下来。

　　 男孩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喊道：“教授……”

　　 斯内普抬头看了哈利两眼，再看看手中一玻璃瓶可爱的猎蚁卵, 暗自叹道没时间来欣赏了, 回头看看地上哈利的袍子，已然被夜露和污泥浸湿不能穿了, 斯内普只好把自己的黑袍解下来：“低头。”

　　 哈利听话低头，然后就整个人都被斯内普的黑袍裹着了。

　　 是真的裹住了, 裹木乃伊那种裹法, 哈利甚至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就整个人被斯内普抗在了肩膀上，随后视野里就只剩下起起伏伏的道路了。

　　 “教授……”感受到袍子上的体温，和身下的热度，哈利小声喊着魔药教授。

　　 男人却一言不发，只在快要走出禁林的时候低声呵道：“低头。”

　　 哈利赶紧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在布料中，于是尽职的守林人海格只看见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扛着一堆魔药材料朝城堡走去，嗯，挺常见的情景嘛！海格甚至还对斯内普挥手示意了两下。

　　 一路把他的“魔药材料”抗回地窖，斯内普把哈利连着袍子扔在了沙发上，首先把那罐猎蚁卵放进了冷藏柜中储存好，这可是一年才有机会收割一次的S级珍稀魔药材料，再回头查看男孩的情况时，他才发现哈利已经抱着袍子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两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伸手摸了摸孩子额头的热度，斯内普确定哈利这是感冒了，而且……咳咳，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难得小小愧疚了一下，不过感冒这种小病，斯内普闭着眼睛都能调出对症的魔药来，十几分钟后他就给哈利端来了热腾腾的魔药，推醒了迷迷糊糊的男孩，捏着下巴给他把药灌下去。

　　 “咳咳……”半梦半醒间的哈利被苦涩的魔药呛了一下，但还是乖乖的喝了下去。

　　 斯内普难得弯了弯嘴角，几乎接近一个微笑了，虽然波特家的小崽子总是在以各种方式胡闹，比如光明正大地逃课，比如理直气壮地炸坩埚，比如毫无危险意识地和那些目的微妙的美国人来往……但事实上这个孩子几乎称得上温顺，他从来没像那些小巨怪们一样抱怨过什么，他只是耸耸肩，然后吐着槽接受了一切。

　　 斯内普给哈利喂下的魔药效果很强，但有某种副作用，见男孩还有点犯晕，斯内普犹豫了一下，眉头皱了又松，半天，还是压低声音问道：“波特，你知不知道……小天狼星布莱克这个人？”

　　 热度还没有退下去，哈利的脸颊还是通红的，眼前也还有星星在打转，他隐约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似乎是关于小天狼星的，便含含糊糊地应道：“小天狼星……”

　　 斯内普仔细辨认着哈利的表情，但还是不能确定男孩知不知道布莱克和他的关系，也不知道邓布利多有没有对他提过这个名义上的教父，无论如何，理论上，自己都不是应该把这些事告诉哈利的人。

　　 “波特……”斯内普握紧了哈利的肩膀，“有些事你或许应该知道……小天狼星・布莱克――他是你父亲的朋友，他是你的教父，他……他或许还是你的仇人，而且……他已经死了。”

　　 匆匆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斯内普烫手般想要推开哈利站起身来，但昏昏沉沉的哈利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手，还大有往他怀里蹭的趋势，斯内普不得不用力把哈利的爪子一个个掰开，在这个过程中，他听见了哈利在小声哼哼着什么，低头一听，男孩似乎是在哼歌。

　　 “……starman……waiting in the sky……”

　　 斯内普听了两句，脸色微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握紧了男孩的手，沉声问道：“小天狼星・布莱克是谁？”

　　 哈利顺势靠在了斯内普怀里，口齿不清地念叨着：“……小天狼星……别去……”

　　 “去哪？”斯内普的脸色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下难以分辨。

　　 或许是斯内普手下没有控制好力度，又或许是哈利在梦中想起了什么，男孩突然打了个寒颤，呜咽着道：“……小天狼星……”

　　 哈利忽然睁开了眼睛，这是斯内普始料未及的，但那双朦胧的泪眼似乎并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只是缓慢地眨着眼，然而，斯内普还是被那一汪翠绿吓得连连后退，退无可退地靠在了沙发上，却同时连带着哈利倒在了他前胸上。

　　 “教授……”哈利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合上双眼，在魔药教授胸前蹭了蹭脸颊，似乎这动作让他稍微感到了安全感，接着，在斯内普的僵硬中，哈利微微抬头，轻轻在男人嘴角烙下一个吻。

　　 没有触及嘴唇，也没有任何具有侵犯性的力度，仅仅像羽毛拂过似的一个轻吻，却让斯内普浑身一震，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哈利，因魔药作用昏睡着的男孩毫无知觉地倒在了沙发上。

　　 斯内普在极度震撼中紧盯着哈利的睡颜――那张酷似詹姆波特的脸，还有那双此时看不见的翠绿双眼……对了，翠绿的眸子……斯内普双手捧着脑袋，某些记忆猝然被打进脑子里……在那个万圣节的夜晚，霍格沃茨的走廊里……是了，他在禁林里找到了昏迷的波特，然后想要把他送进医疗翼，但是，男孩忽然醒来……不对，那个醒来的真的是哈利波特吗？那个突然给了他一个吻的男孩，有一双那么明亮的绿眼睛……

　　 斯内普脸色难看地盯着哈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哈利最初的眼睛颜色。

　　 次日凌晨，哈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斯内普的客厅里，魔药教授把沙发变成了一张小床，还给他留了一床被子，但屋主本人并不在，大约是去上课了。

　　 哈利还有些脑袋发昏，坐起来后，看见斯内普在桌上还留了一瓶魔药，瓶底压着一张字条，上面简单地写着一行字：八点之前服用。

　　 哈利看看腕表，才七点过一刻，便捏着鼻子一口气把难喝的魔药饮下去了，然后想起来自己上午还有一堂麦格教授的变形课，赶紧掀开被子往外走，虽然这辈子不是格兰芬多，但是格兰芬多院长的严厉还是给哈利留下了深刻影响。

　　 不过，大约感冒发烧加魔药也或多或少地给他带来了影响。

　　 哈利推开地窖门便闷头往外走，却发现两旁走过路过的斯莱特林们都在纷纷给他让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这一世和斯莱特林们的关系还不错啊？怎么他们还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抬头看见前面德拉克和扎比尼正迎面走来，哈利赶紧扬起笑脸打招呼：“嘿！德拉克！嘿，布莱斯！是要去吃早饭咩？”

　　 德拉克却在看见哈利的一瞬间石化了，又听哈利热情无比地在跟自己打招呼，不由得嘴角抽搐：“波特……你……你不冷吗？”

　　 冷？哈利挠了挠脑袋，突然发现自己是有点下半截发凉，低头一看――光洁溜溜的两条腿！

　　 “哎呀――”哈利下意识地尖叫起来，他终于明白刚才那些斯莱特林们为什么会露出那样难以言喻的表情了。

　　 哈利・波特！哈利・救世主・波特！斯莱特林院长最讨厌的学生哈利・救世主・他喵的波特，衣衫不整！没穿裤子！睡眼惺忪地从斯内普的房间里走出来！！！

　　 哈利倒吸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这件事会被双胞胎扭曲成什么模样写在《霍格沃茨日报》上！

　　 “德拉克，借我袍子！”哈利粗鲁地把德拉克的长袍扒下来，就在德拉克以为他要披在身上时，哈利直接把袍子蒙在了脸上，然后一路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斯莱特林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