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犯罪嫌疑人依然在逃……据称……死伤7人……警方依然未能掌握该前科犯的具体行踪……”

　　 赫敏一边调整假发一边听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从镜子里看见珀西提着一个黑色购物袋推门进来, 便问道：“买到了吗？”

　　 “嗯……”珀西低头取出面包和牛奶摆在桌面上，再看到剩下的那些东西, 瘦白的脸微微发热, 含糊问道，“要放到浴室去还是……”

　　 “等一下。”仔细涂完唇膏, 再戴上金丝眼镜, 镜子里的人就是此次纽约之行的“莎朗史密斯”了, 赫敏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形象的。

　　 回身走到桌前，赫敏取出那包令珀西尴尬无比的东西, 拆开，考虑了一下后, 还是从化妆包里翻出了一支快要用完的口红，然后开始涂抹, 涂得差不多了再兑一点水让它晕开。

　　 “赫敏……我不是很理解……”但格兰杰做的事, 应该都是有道理的吧。

　　 大功告成，赫敏拎起那片卫生棉，扔到厕所的垃圾篓里，虽然说不上一模一样, 但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可以糊弄人了。

　　 再拍拍手回来吃早饭，外加解答珀西的疑问：“我们昨天去寻访了那位作家先生。”

　　 “嗯哼？”珀西在她对面坐下。

　　 “出门前我在门缝下塞了一片碎纸屑。”赫敏脸色平静, “回来的时候它不见了。”

　　 珀西变了脸色：“有人进了我们的房间, 莫非是……”警方？

　　 “应该不是。”赫敏回忆起楼下那位手里不停地织毛衣, 目光则不停地闪烁在过路人身上的女房东, “应该是那位房东太太有一点特殊癖好。”

　　 “这跟你刚才做的……那个有什么联系吗？”珀西还是不解。

　　 “我们入住的时候，跟她说的是情侣关系。”赫敏慢慢地撕开面包，“我猜你已经注意到了这家旅馆虽然比较破旧，管理也相当混乱，但还是会在房间里为客人准备好一些……收费项目。”

　　 想到床头柜里的某盒小玩意儿，珀西的脸红成了一个色号。

　　 “没有使用痕迹，而且垃圾篓里也没有其它能够满足房东太太偷窥欲的痕迹，我想我们应当为她准备好一个理由，否则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一天三次露面的巡警面前突然想起什么。”

　　 见韦斯莱手中的牛奶吸管已经被扭成了彩带，赫敏打住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今天的行动：“昨天还是没能找到见到那位作家，今天要不要再去看看？”与作家先生的会面可谓一波三折。

　　 娜塔莎离开后，本来预约的见面就此作废了。赫敏干脆根据封底留下的出版社信息查出了作家的住处，打算来个上面拜访，结果只见到一个所谓的作家经纪人，经纪人春风和煦地打探出他们只是普通书迷而不是出版商后，就冷若冰霜地把两人打发走了。

　　 珀西看了看表：“去完博物馆后若是还有时间，就再上门拜访一次吧。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们都要回去了，校长那边这两天有重要会议要开。”

　　 “我还是觉得哈利的信息比较重要一点。”赫敏三两口吃完面包，“毕竟，不管如何部署，二十天后还是要重新安排。”

　　 新开张的埃博伦博物馆是一家私立博物馆，所有人艾伯特埃博伦是收藏界内的大腕，长居旧金山，在华盛顿州和加州都创办了多家私人博物馆，这次埃博伦入驻纽约，在收藏界也是不大不小一件盛事。赫敏和珀西在入口处排队领取了博物馆地图和简介，然后跟随参观者走进这栋红砖的方形一层建筑。

　　 博物馆内的藏品种类较为丰富，馆内分设了油画馆、雕像馆、工艺馆、影像馆等，赫敏一直跟在解说员身后，耐心听他讲完了几幅油画后，趁众人都在观赏画作时上前问道：“请问埃博伦先生今天会来参加开业吗？”

　　 解说员翻了个白眼：“埃博伦先生前日陪护展品到达纽约，昨日凌晨就搭乘飞机回旧金山了。”至于原因，自然是纽约这两日动荡不安的氛围。

　　 赫敏的心往下沉了一沉，她知道艾伯特埃博伦已经年近九十，虽然依然在收藏界活动，但老头几乎已经足不出户，很多人都认为此次纽约博物馆的开业是为了完成埃博伦最后一个愿望――譬如说纪念年轻时候某次浪漫回忆之类的。

　　 但见不到埃博伦本人，赫敏准备好的许多疑问就无济于事了。两人脱离队伍小声讨论了一会儿，还是强打精神决定先逛完博物馆再说。

　　 油画馆中藏品不多，两人隔着护栏每幅画都小心检查了一遍，除了被误认为是古典主义画派爱好者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雕像馆和工艺馆内也没有什么发现，等两人揉着眼睛打算往下一处进发时，才察觉时间已经将近傍晚了，馆内的人也已经走了许多。

　　 “那边怎么还那么多人？”珀西指向某处。

　　 赫敏张望了一眼，再看一眼地图，道：“那是影像馆。”声光影像的吸引力总是比冷冰冰的石头吸引力大一些的，其实赫敏也比较想去那边看一圈，但考虑到避人耳目，还是拉着珀西先朝奇石馆去了。

　　 奇石馆位于博物馆中纵向最深处，理论上是最后参观的地点，狭长的展厅里陈列了一排玻璃展柜，上方灯管投下一排倾斜的暖光。赫敏凑近最近的一个展柜，附身观看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这块号称产于十一世纪的城墙砖有什么特别的。

　　 珀西就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只能拿着小册子对照展柜上贴的标签一个词一个词看过去，这一下倒是让他看出了一些意思来：“莎朗，你过来看一下。”

　　 “我看见了。”赫敏盯着标签末尾标注的一行字，“本展品由乔纳森・J・科瓦尔斯基先生捐献。”两人对视一眼――这是那位畅销书作家的名字。

　　 与此同时，展厅另一边，一直弯腰看展品的某位参观客摇晃了一下身子，然后将本就遮住大半张脸的大衣衣领往上提了提，半分钟后，貌似已经对面前的石块有了足够的了解，便慢慢直起腰来，朝展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未走出十米，就从对面的玻璃窗里看见了慢慢尾随而来的两个人影。参观者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厕所的位置在相反的方向，而左右都是展柜后，一咬牙一跺脚，伸手捂紧衣领拔腿就跑。

　　 尾行的二人完全没料想到这种情况，追了几步后，眼见着前方障碍和参观者都多了起来，赫敏停了下来，朝珀西喊道：“快追！他抢了我钱包！”

　　 珀西顿也不顿地冲了出去，有热心的美国群众见他追得理直气壮，也凑了上去，守在走廊两旁的保安见状害怕他们在冲突中撞坏了展品，一下子警醒，直接在门口堵住并拿下了那位穿大衣的蒙面人。

　　 珀西赶到时那位蒙面人还在挣扎呢，一边把头往下低一边高声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见惯了世面的两位保安不由分说地拉开蒙面人的衣领，露出了他的正脸来，只见是一个面皮白净的金发男人，二十六七岁模样，一张圆脸看起来纯良无害，让赶过来的赫敏一看就心生愧疚，更让两位保安吓了一跳：“科瓦尔斯基先生？”

　　 乔纳森・J・科瓦尔斯基一个颤栗，赶紧伸手捂住保安的嘴：“别喊！”

　　 但另一位保安还是朝珀西二人震惊道：“科瓦尔斯基先生偷你们钱包？”

　　 科瓦尔斯基捂脸，赫敏只好尬笑：“误会……误会了……”

　　 至此，赫敏也终于明白了科瓦尔斯基为何行为鬼祟了，两位保安把他的大名喊出来之后，果然瞬间就围过来一群畅销书作家的书迷，科瓦尔斯基又是陪笑又是签名，好半天才以接电话的名义挤出人群，然后溜出了博物馆，赫敏和珀西已经在他的野马旁等着了。

　　 “你们？……啊！”科瓦尔斯基一拍额头，“行了，上车吧。”

　　 赫敏闻言立刻收起手机，拉着珀西钻进了车门，作家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科瓦尔斯基先生，我们……”见博物馆已经被抛在身后了，赫敏平复了心情，刚要开口就见前方作家在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二位，简跟我抱怨了有两个热心书迷找上门来要见我，但她也不知道我躲在哪儿，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热情！”

　　 科瓦尔斯基哈哈大笑了一会儿，让后边赫敏二人好不尴尬。

　　 前方的作家先生还没意识道，兀自笑道：“既然如此，待会儿我请你们吃个饭吧，也算表示让你们白跑两趟的歉意……”

　　 赫敏不得不打断他了：“科瓦尔斯基先生！”

　　 “叫我乔纳森就好。”作家先生终于从后视镜中看出这两位“书迷”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激动了，于是抿了抿唇，回头问道，“你们是记者？”

　　 “请您看路！”珀西白了脸。

　　 赫敏摇头表示不是。

　　 乔纳森回过头去，一会儿，又回头问道：“那你们是海鸥出版社的出版人？”

　　 赫敏继续摇头。

　　 “有意思……”乔纳森笑了笑，像是在继续琢磨还有什么人会为了逮住自己而诬陷自己是小偷，“我好像也没对这位小姐做过什么？”

　　 “乔纳森先生，我们是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石头的事情。”珀西脸色更白了，决定单刀直入。

　　 “石头？”乔纳森踩住刹车，刚好停在红灯前。

　　 赫敏从后视镜中看见他本来兴致勃勃的表情变得兴趣缺缺了，又听他道：“原来是考古爱好者……抱歉了，这位可爱的小姐，那些石头确实是我捐出去的，但我个人对它们是毫无兴趣的，所以我们在这个话题上可能聊不了两分钟。”

　　 “但那些石头确实是您的，对吗？”赫敏握住他的靠背凑上前问道。

　　 乔纳森一张圆脸微皱，然后微红，点了点头，又道：“其实也不能说是我的……”

　　 “绿灯！”珀西在后方按喇叭之前提醒道。

　　 乔纳森回过头继续开车，一边道：“准确来说，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你爷爷？”后方两人同时问道。

　　 金发作家的圆脸上露出了一点孩童似的笑意：“啊，我爷爷，雅克布・科瓦尔斯基，一位很可亲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