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听完了珀西那颇有社会主义色彩的会议报告, 哈利揉了揉肚子, 觉得刚喝下去的粥有点撑撑的。

　　 “所以……你们这段日子过得还挺，呃, 充实的？”似乎比他在的时候还积极向上一些。

　　 赫敏借身高差距呼噜了一下哈利的脑袋，直把这些天来积攒的郁闷发泄殆尽才松开他，然后问道：“那你呢？在2043过得可还好？”

　　 哈利刚笑了一下, 就发现房间里的气氛已经起了变化, 似乎悄悄变得严肃起来，再看赫敏时, 就见她微微皱起了眉毛。

　　 众人确实想知道这一次旅行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也已经问过一番比哈利更早醒来的斯内普了，但斯内普的态度是无可奉告, 于是众人将目标转向韦德·威尔森，结果素来算不上口风严密的韦德也摆出了三缄其口的姿态, 这就更让人好奇难耐了。于是一行人私下商量了一番,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赫敏于情于理都是最适合问这句话的人。

　　 哈利也约摸猜出了什么，但斯内普的沉默显然也是有原因的, 他的确不怎么好向眼前的师长亲友们解释自己在未来做了什么，譬如说制造了一场屠杀？献祭了一个起义军的领袖？

　　 最后哈利也只是说道：“我见到虚神了……”

　　 在场不少人吸气了, 查尔斯是最稳重不过的, 他眨了眨眼睛, 问道：“什么情况？”

　　 哈利觉得变种人领袖可能还没怎么适应这副年长者的皮囊, 但还是老实答道：“理论上打平了, 但他撕裂了乌洛波洛斯的时间线。”

　　 “啊, 就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个水晶球？”

　　 哈利点了头，然后惊觉：“那个球呢？”

　　 隔壁床的斯内普伸手拉了一下床头柜的抽屉，从第二层取出了水晶球递过来，哈利接过，用袖子擦了擦球面，仔细观察着同事的残骸。

　　 其他孩子们也忍不住围上来，瞻仰时间囚徒的遗体。

　　 罗恩正利用身高优势往前挤呢，忽觉得有人在用力拉自己：“让我进去！”

　　 小韦斯莱刚想回头喊一句先来后到，看见那人的脸后就息声了，乖乖侧身将他让了进去。

　　 柯罗诺斯没有年龄上的变化，仗着体型优势顺利挤到床前，劈手拿起水晶球，贴在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里面漂浮着、缠作一团的时间线后，露出了似是疑惑又似是释然的表情。

　　 哈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时间线”似乎没有发怒的趋势，便松了一口气：“那么，果然……”

　　 “果然什么？”其余人立刻追问，实在太怕他们说话对暗号了。

　　 幸而柯罗诺斯是个说话干脆的，直接道：“乌洛波洛斯还没死呢。”说着还晃了晃球，让那团乱麻更混乱了些，才摸着下巴道，“或者说，还没死绝？”

　　 哈利赶紧把水晶球抢救下来，心说这没死透也被你把最后一口气晃没了，转手将球送给斯内普保管，然后转过头来解释道：“虚神只是把乌洛波洛斯剪碎了而已，这种程度的伤害……虽然是不可逆转的，但也不能说他这就死了……”

　　 有舒芙蕾蛋糕的配方在，做一千个一万个舒芙蕾蛋糕也依然是同样的口味，只是……

　　 “只能说是植物人？”罗恩从另一边挤进来后刚巧听见哈利最后一句话，便插嘴道。

　　 哈利梗了一下，勉强纠正道：“也不能说是植物人，我不确定他现在还有没有自我意识……”知觉是肯定没有了。

　　 “那不是比植物人还惨？”罗恩一拍脑门。

　　 “……”哈利沉默了，扭脸挠了挠腮帮子想起了金妮，想起金妮又想起了卡米娅，心说那个有经验的不在这儿呢，他要怎么给大伙解释这种情况呢？

　　 赫敏从来都不让他失望，伸手从一旁的果篮里拿起一个橘子剥开，然后拆成一瓣一瓣的摆在桌面上，哈利见了心下一动，就听赫敏慢条斯理地道：“时间囚徒的情况，就像这个橘子，被拆成了一瓣一瓣的，味道依然是橘子的味道，但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整个橘子了，当然也不能还原成一整个橘子了，而且……”

　　 小女巫取了一片塞进哈利嘴里，同时道：“化整为零后的橘子，吃起来方便多了。”

　　 “也就是说……”查尔斯显然跟上了赫敏的思路，“乌洛波洛斯，他受到的伤害无法修复，而且每一个碎片都比原来的时间囚徒更加虚弱，但他依然是原先那个掌控时间的神，保有了原来的能力？”

　　 哈利看了一眼斯内普手中那个水晶球，微微沉吟。

　　 与此同时，一旁听了整段对话的罗恩突然上前将剩下所有的橘子瓣捞到手里，然后一口吞掉了。

　　 哈利目瞪口呆，然后就听抱肩站在一旁的德拉克道：“但是，把所有橘子瓣吃掉后，还是等于吃掉了一整个橘子吧？”

　　 赫敏忽得笑了：“本来是这样没错的，但问题在于，这个橘子它既不能被吃掉，也不会烂掉，它只能被榨成汁，或者被做成罐头。”

　　 旁人或还在纠结赫敏在说什么，哈利倒是豁然开朗：“没错……没错！天才的乌洛波洛斯！柯罗诺斯，你真是个极棒的水果罐头！”

　　 被做成罐头的那个还一脸懵逼，哈利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抓着柯罗诺斯眼睛发亮：“他不会死，他绝对绝对不会死——只要你好好活着！”

　　 柯罗诺斯勉强站稳，先答应了哈利的要求，再提醒道：“可是，大哥，我只是肉体凡胎，还是有个保质期的。”他只被划分在变种人里头，不是神。

　　 哈利说之以理：“但我们这儿不是只有你有经验吗？”说着将右手伸到身后朝斯内普招手，让他把水晶球递过来。

　　 柯罗诺斯骇然后退：“我不要——哥救我！”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加上边上劝架的看戏的闹成一团，最后纷争以彼得闻讯赶来把柯罗诺斯拉到身后，斯内普起身将快要掉下床去的哈利捞起来告终。

　　 赫敏大姐捏着哈利的脸训话：“你当真是做罐头那么简单呢？逮着人家小柯把时间线往喉咙里怼就有用吗？”

　　 哈利揉揉脸，也知道这是天方夜谭，但好歹把这回事带过去了，众人重新坐定，让哈利接着说话。

　　 “虽然我们理论上是打成平手，但他既然在未来吃了亏，就不会再安静地等我投降了。”哈利没说的是，摩耶留下了那个末日，大可以靠难民们的绝望来休养疗伤，“我们的优势是，乌洛波洛斯在这里，所以他过不来，这个时间环现在相当于一个结界，摩耶进不来，我们出不去。”

　　 哈利说着忽然愣了一下：拉拢时间？现在这情况还真是乌洛波洛斯站在他们这边的结果了。

　　 众人面面相觑，消化了这段话后，只听明白两次时间旅行的结果，依然是他们被困在这个时间环里不能动弹。

　　 查尔斯皱眉：“既然乌洛波洛斯在这里，我们还是不能打破这个时间环吗？”

　　 哈利苦笑：“恐怕不能。现在93年之前的时间和93年之后的时间是割裂开的，就以这两个月为界，这个死结还在，还能维持稳定，贸然解开的话，时间线续不上，恐怕会造成坍塌。”

　　 “那我们能做什么？”年老的查尔斯更加温和也更加谨慎，“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除了努力维持原世界的状态之外，似乎什么都没做。”

　　 哈利瞪大了眼睛，他没料到查尔斯会在这时候说这句话，他很想说其实他们努力维持生活状态的举动本就是在维修时间线，但他不能说，因为年长者的蓝眼睛中闪烁着睿智，以及斗志。

　　 “哈利，我们不打算坐以待毙。”查尔斯坚持看着哈利的眼睛，“即使我们能够安稳地困在1993年里，只为潮湿和霉斑苦恼，在93年之外的世界里，依然是末日。而且，假如接着对峙下去，我们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主动开始攻击。”

　　 他说：我们需要行动。

　　 哈利垂下眼皮，但余光中始终有那个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晶球。

　　 查尔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温和但坚定地看着哈利：“老骨头待会儿还会来给你检查一遍身体，你再休息一会儿，其它的事……明天再商量也不急。”

　　 哈利嗯声应了。

　　 赫敏从查尔斯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异常，心知恐怕这两人在对话中又打了什么哑谜，而且是使哈利感到为难的事情，离开房间的时候就迟疑了一下，回头刚好看到哈利在盯着垃圾桶里的橘子皮出神，但不等她联想到什么，罗恩就把她拉出了房门。

　　 斯内普自然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去，他等门外的脚步声都消失之后，才重新躺回自己的病床上，悠悠地道：“你再盯着看，它也不会重新变成橘子的。”

　　 哼╭(╯^╰)╮哈利扭过头来，很有些气愤：“那我也不要当罐头！”

　　 赫敏提出“罐头说”的时候恐怕也没想到，除了柯罗诺斯之外，这里还有一个更适合的容器。哈利·波特，他的体质之特殊，远比柯罗诺斯更适合容纳那些乌洛波洛斯的碎片。

　　 但哈利·波特不想，他皱着鼻子，试图找出更好的方案：“要不就塞给死侍？就当谢他替约翰一死好了……或者卡米娅？可惜她不在这里，否则可以让她跟乌洛叙个旧……”

　　 “你打算怎么给？”斯内普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且富有耐心，“给他们喂下去，还是注射进去？”

　　 哈利忿忿地看着斯内普的侧脸，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反正我不要当罐头！”

　　 在转过头后的一瞬脸上就浮现出苦笑——他还是没当习惯救世主。

　　 查尔斯知道的未必比赫敏多，但他得出了最优解，存在加上时间，是永恒不灭的存在，是永远辉煌的存在，是逼近世界本质的存在，他们或许真的可以打破时间环，直面虚神然后取得胜利，同时，哈利也取得自己一直以来抗拒着的那个身份：救世主。

　　 不仅是救世主，他会成为神。

　　 就哈利目前见过的神来说，似乎没有一个合他心意的。乌洛波洛斯是个自杀狂，摩耶想要自杀同时灭世，嘉美是个冷淡过头的三无女，至于卡米娅……卡米娅应该已经不是神了，但也是个奇怪的家伙……

　　 反正哈利不打算当罐头，他不想要创世或灭世的力量，也不想要永恒，他只想闷头睡一觉，醒来后已经在霍格沃茨，然后可以跑到卡米娅面前把那把钥匙还给她。

　　 “波特，把头露出来。”斯内普看见小孩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

　　 结果哈利捂得更紧了。

　　 魔药教授再次为失去魔法的自己叹了口气，起身把哈利的脑袋从被子里掏了出来，然后在他身边躺下，用没缠绷带的那只胳膊固定住男孩的脑袋。

　　 带着医药箱过来打算给两人检查身体的麦考伊医生从门缝里看了看情况，耸耸肩关上门，直接在病况记录本上画了个龙飞凤舞的“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