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沁儿见陆清漪面色着急, 以为真的身子不适,不敢强留, 亲自送陆清漪出府。
沈文昶见状从其余小厮手里拿过割好的鹿肉,全部倒进一个碟子里,然后在碟子上蒙了布, 刚弄好要走便被人喊住。
袁瑞兰站了起来拦住沈文昶,插着腰道:“你这小厮,当着我们的面就敢偷主人家的吃食,背地里还不知道偷了什么呢。”
“就是, 胆子也忒大了吧。”其余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沈文昶正着急去追陆清漪, 又见一群歪瓜裂枣挡路, 便道:“喊谁小厮呢,爷爷今天赶时间,没空和你们理论,快给我让开。”
这几句倒把袁瑞兰惹恼了, 还没有哪个小厮敢如此和她说话呢。
“你,你个小厮竟然敢这么嚣张,你, 你等着, 你今儿休想从这离开,等沁儿表姐回来,有你好看的。”袁瑞兰只觉得面子和心都受到了很大伤害。
“袁小姐, 他不是府上的小厮, 他是府上的表少爷。”徐沁儿的丫鬟凑上前在袁瑞兰耳边低语道。
不可思议, 震惊,袁瑞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文昶,表少爷?好好的少爷不做当什么小厮啊,脑子有恙啊!
沈文昶没工夫理这群女人,见挡道的女人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抱着一碟子鹿肉出了六必居,忍着疼一步一步,又一步往外走。
“表弟?”徐沁儿送完陆清漪回来,绕过影壁便瞧见了自家表弟,最令她疑惑的是,沈文昶竟然说着她家小厮的衣服,这小子又做什么了?
“嘿嘿,表姐,那个,我身子不适,我先回去了,表姐帮我跟表哥说一声,我改天再来跟他学。”沈文昶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鹿肉,生怕被逮回去。
“你也身子不适?”徐沁儿说罢,猛然想起,昨儿个饭桌上好像是听了一句沈家表弟受伤的话,“既然受伤就早点回去吧。”
“嗳,表姐,我走了。”沈文昶说罢越过徐沁儿走出大门,没有叫门房内的沈松。
陆清漪本在徐府门前,当着徐沁儿的面上了自家的轿子,走到一个胡同口,陆清漪喊了停轿,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柔哪能不知道她家小姐想做什么?这才不理沈文昶那小子几天,眼看自家小姐就要摆脱那个痞子了,结果今天竟然又撞上了,瞧自家小姐这样,八成要旧情复燃。
“小姐,天冷了,咱快回吧。”
陆清漪轻轻地瞄了眼小柔,让轿夫压了轿,自己走了出来。
“你们先回府去吧。我要带小柔去各个铺子逛逛,待会自己回去。”陆清漪对轿夫道。
“是,小姐。”轿夫说罢蹲下,重新抬起轿子走了。
“小姐~~”小柔跺了下脚。
“好了,快去徐府附近看着点,那人一准追出来,遇见了就说我在这迎来茶馆。”
“哦!”小柔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她倒有些不懂了,那日沈家提亲,小姐又没答应,这回子,怎么又惦念上那个姓沈的了,这两人莫不是背地里又好了,瞒着她?
陆清漪转身,提着裙摆进了茶楼,要了雅间。
靠窗外,陆清漪捧着一盏碧螺春出神,其实午夜梦回时她的心意是明显的,爱这一字,哪能说不爱就不爱了,说忘了就忘个彻底?静下心来时她知道她依旧爱着,她无非胆怯罢了,面对着这与众不同的爱恋,她彷徨着,纠结着。
陆清漪回过神来,将茶盏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今日约见沈文昶,若是,若是她对那人的感情还如当初一样强烈,若她实在忘不掉,那么,她便认了,但愿到时候沈文昶不负她的心意。
此时,小柔扶着沈文昶,哦,不,不能说着扶着,小柔扯着沈文昶的袖子急匆匆地拉着沈文昶进了茶楼。
“小柔姐姐,嘶,纵然衣衣急着见我,嘶,我急着见衣衣,也不用,哎呦,也不用走着这么快吧,你看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沈文昶右手按在楼梯扶手上,这一路疼得差点喊娘。
小柔回头瞧见沈文昶那吃痛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沈公子,一路得罪了,那你慢慢上楼?”
“慢慢上,慢慢上。”沈文昶一步一停,这要换了往常,她三蹦四蹦也就上去了,可如今她这屁股正跟她叫板呢。
小柔问了伙计,便迅速上楼寻了自家小姐。
陆清漪听见开门声,见小柔独自进来,便往后看了看,问道:“人没请来?”
“请来了,他哪敢不过来呀。”小柔撇了撇嘴,“他那人猴精猴精的,小姐肯见他,还不美死他,哪有他不来的道理。”
陆清漪闻言嗔了小柔一眼道:“你之前纵然不待见她,可面上总说的过去,怎么这几日说起她跟仇人似的。”
“可不是仇人么,他把小姐欺负的哭过来哭过去的,也就他不心疼。”小柔气道。
刚上楼的沈文昶,本还不知道陆清漪在哪个雅间,可小柔嗓门太大,恰好被她听见,无奈何推开房门,瞧着陆清漪愣了好一会,幽怨道:“小柔姐姐又不住在我心里,怎么知道我不心疼呢?”
“小姐,你听,谁要住他心里啊,说话都没个把门的。”小柔有些个恼。
陆清漪将目光从沈文昶身上移开,拍了拍小柔的手道:“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说着玩闹罢了,你先出去等着,我同她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府。”
“什么?我出去?小姐,这怎么行?”小柔急了,这孤男寡欲一室,被欺负去了可怎么办?
沈文昶乐了,可以和衣衣单独相处。
小柔瞪了沈文昶一眼,又见自家小姐态度坚决,撇了撇嘴出去了。
沈文昶忍着疼走近,瞧着陆清漪的侧面看了好久,甚至觉得看久了,眼睛花了,怎么觉得衣衣耳后红了呢。
“你坐下来吧。”陆清漪被沈文昶看得有些不自在。
“坐?”沈文昶一脸痛苦,陆清漪不提这个还好,提这个她就上火,沈文昶侧过身,撅起屁股,抬手指了指道:“我这个样子,你让我坐?说起来,都是败你所赐。”
陆清漪本想好言好语说会话,找找两人之前的感觉,谁知道几日不见,她日夜担心的人竟然一见面就冲她发脾气?
陆清漪没好气地瞪了眼沈文昶,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沈文昶见状连忙拉住陆清漪的胳膊,急道:“衣衣,你要干嘛?”
“回家。”陆清漪挣扎两下,“松手。”
沈文昶抓的更牢了,好容易得了机会独处,怎么肯不欢而散:“衣衣,好几天没见了,你不能刚见一面就撇下我回去啊。”
陆清漪将头撇向一别,这人也知道好几天没见了,那上来就冲她发脾气?
“衣衣。”沈文昶小心翼翼喊出口,随后将桌子上的布打开,“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鹿肉,在徐家你都没吃几口,我特意拿了一些出来,给你带,带回去吃。”
陆清漪闻言看了眼沈文昶放在桌子上的鹿肉,拍开沈文昶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徐家?”
“嗨,这不是书院没人了么,我爹娘让我跟表兄多学点字。”沈文昶说着看向衣衣,这样的人她就是再努力十年在外人眼里也是配不上的,眼下学几个字怕是也难入未来岳父的眼。
“表兄?这样说,你们和徐家是亲戚?”陆清漪缓缓坐下。
“嗯,姨表亲。”沈文昶忘记屁股有伤,一屁股坐在陆清漪旁边,屁股刚碰到凳面,便疼得站了起来。
陆清漪见状,憋着笑,沈文昶挨板子的事说来也是她不好。陆清漪起身将几个凳子并到一起,然后去扶沈文昶,“去趴着吧。”
沈文昶瞧了眼自己的胳膊肘,那里有一双芊芊细手搀扶着她,顿觉暖心不已。
陆清漪扶着沈文昶趴下,自己也拉了一个凳子靠近坐下。
沈文昶瞅准机会,去牵陆清漪的手,陆清漪挣扎几下,见沈文昶不松手,便也红着脸继续由着沈文昶牵着。
“你牵着就牵着,大拇指乱摸什么?”陆清漪摇晃了下胳膊,警告着沈文昶。
沈文昶识趣,老老实实牵着。
“衣衣,我知道我这身份对你来说太突然,你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也是应该的,我这次不是来逼你做决定的,就是太想你了。”
陆清漪闻言嘴角轻轻扬起,难得这人也会善解人意,念着要和眼前人好一辈子,便起了打听的心思:“你女扮男装的事儿,都有谁知道?”
“目前只有奶娘知道,我现在的娘和爹都不知道,现在的娘其实不是我的亲娘,我亲生的娘在我六岁就走了。”沈文昶说到最后尾音颤了颤,时隔多年,亲娘的死对她来说还是不可触碰的痛。
陆清漪闻言心颤了颤,原来这人那么小便丧母了。
“你一个女孩子,那么小,怎么瞒着众人到现在的?”陆清漪说罢想起月事,便继续问道:“你每个月的月事如何处理的?”
“月事?”沈文昶一脸懵,“什么月事?我在家中没有每月要做的事,家里的事都有下人在做。”
你是认真的吗?陆清漪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文昶,“我是说,那个,葵水。”
“那是什么?”沈文昶听都没听过。
“就是,那个。”陆清漪满脸通红,“到底儿是不是女孩子啊?你,你每个月下面,下面会不会流血?”
沈文昶越听越觉得吓人:“流血?我为什么要每个月都流血?那岂不是早就死了。”
陆清漪紧绷着脸,半晌道:“你从小到大,下面没流过一滴血?”
“没啊,真没,不然我怎么还有命活到现在?”
陆清漪瞧着沈文昶的样子不像说假,又想起沈文昶曾经对她说过,她小时候喝过药,女儿特征不明显,会不会是那药的缘故?
想到此的陆清漪心下疼了起来,小小年纪便被剥夺了做正常女孩的权力,这未免太残忍了些。
“以后,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陆清漪声音有些哽咽。
沈文昶闻言愣了好一会:“以后?”随后回过神来,不顾得疼下了地,将陆清漪的手握在手心,激动道:“衣衣,你说以后么,咱们的事你愿意了?”